上部 第五十八章 局中谁是持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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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死不足惜,而你仲景同样可恶,竟敢欺君罔上。你就当朕如此好糊弄吗?”玄莳看起来还是余怒未消,又把矛头对向了仲景。
“卑职知罪。”仲景双膝跪地请罪道:“一切都是卑职的罪过,是卑职愚钝,为了救王爷才出此下策,卑职愿意一死解皇上心头之恨,请皇上莫要难为王爷。”
“你们倒是主仆情深啊,”玄莳声音依旧寡冷,云里雾里的,让人听不出所以然来,目光游移间从仲景又掠过了玄昕身上。“你既然愿意就此领死,朕就成全了你忠义之名。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玄昕眉心一皱,看向玄莳的目光中多了三分无奈,两分愠色,只得低头告罪道:“是臣教导无方,才会让他如此糊涂犯下欺君之罪。希望皇上能看在微臣的份上,从轻发落。”
“看在皇叔的份上?”玄莳嘴角似有嘲弄之意,“朕记得,当时仲景认罪的时候,皇叔不仅没有半分阻拦,反而是推波助澜,你说朕是不是连皇叔也要治罪啊?还有皇叔明知他对太后有怨,你竟还将此人带在身边,到底是何用意?”
“皇上,仲景虽然出自于渌山,但是对先皇和太后早已没了怨念。若是没有王爷的救命之恩,卑职早已死在荒郊野外了,哪里还有今日。卑职的命是王爷给的,所以今时今日的仲景心里也只想着报答王爷的恩情,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皇叔还真是人心所向啊。”
字字带刺,说的是仲景,却是句句都将玄昕捎上了,云姒宓心中忽然冒起了那句“天家无情”,就算玄昕是站在帝党一派的,但两人也并非同心,甚至是猜疑甚深。
乱必先起,再坚固的盟约只要出现裂缝,就有被攻破的一日。云姒宓朱唇一抿,将笑意掩下,眼中的光芒却是大盛,她只待他们自乱,再出手必能破之。
“皇上请听民女一言。方才王爷只说了他与仲景相识的经过,并未承认过其他,这推波助澜之说王爷担得实在有些冤枉。民女相信皇上圣明,定能分辨其中曲直。至于仲景,他也是护住心切罢了,一时糊涂,还请皇上体谅他一片赤胆,宽宏大量,从轻发落。”
没想到出言的竟然是玉明若,玄昕的目光里有愧有怜,还有隐藏在眼波底下更深的情意。他愧她——将她拉入这乱局,非但不能保护他,还要她一而再的为自己挺身而出;他怜她——纤纤弱质,明明淡泊于外,却还是逼得自己为他入凡尘系俗世;点点滴滴,那堪比一腔情意深种。
“玉姑娘给朕戴的帽子真高啊,若是朕不饶,岂不就是不明是非,气量狭窄,不体人情。”玄莳似笑非笑的说着,看向玉明若的目光中隐隐带了一丝邪意,和……若有若无的兴趣。
和皇上相处多年,玄昕自问对皇上还有几分了解,他眼中的意思他又岂会不懂。玄昕眼中愠色一扫,拉住玉明若的手就要将她护在身后。玉明若一时讶然,悄悄抬起另一只手拂落玄昕的拉扯,望着玄昕轻颔臻首,眼中传达着只有他们才懂的深意。
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之间的动作落在有心人眼里,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玉明若目光坦然的望向玄莳,眼中清澈明亮,“民女并无此意。但是皇上如此认为,想必心下早已原谅了仲景,不知民女说得是也不是?”
机敏灵变,这一句借力使力倒是将玄莳正好堵住了。
玄莳心中升起一丝赞赏,看着殿中另一位机敏的女子此时也正一眨不眨的望着玉明若,唇角的笑意勾画的更加深邃。“好伶俐的一张嘴,朕算是认输了。今日就看在姑娘的份上,朕从轻发落便是了。”玄莳语气一顿,转而看向玄昕,戏谑之色尽显,“皇叔真是好福气啊,有如此红颜知己相伴,让朕都有些欣羡了。”
玉明若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正好瞅见了玄昕眉心重叠,只听他言道:“皇上自有后宫,三千红颜里必然是知己无数。”
闻弦歌自然知道其中的雅意,就正如玄昕懂他一般,玄莳又岂会不懂玄昕言下之意,他风度绝佳的皇叔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生气了,还为了她向自己示警,看来真是不一般啊。可惜这把火朕已经点起来了,接下来就要看皇叔你要如何灭火了,玄莳的眼中笑意是更深了,细细探究之下还有一道诡谲之色。
“仲景听旨,朕今日姑且念你对主一片忠心,实在是可嘉,但是欺君罔上不能不罚,朕便赐你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从三品降为七品,你可是服了?”
“卑职谢主隆恩,卑职心悦诚服。”仲景磕头谢恩,心下哪敢不服。皮肉之伤总好过赐死,这一点他掂得清楚,自然是心甘情愿的被打下去领罚了。
“如今朕可是宽宏大量了?”玄莳笑睨着玉明若。
“然也。”玉明若虽然还是有些心疼仲景要受皮肉之苦,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遂含笑致意,与玄昕相视一笑。
云姒宓牙关紧咬,看着精心所布的局就这样被一个女人三言两语全毁了,还差点赔上了自己,心中的怒意就像一把火在烧着。天底下没有女人风度会好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牵扯不清,暧昧不明,还能笑脸坐视,怎能不教她含恨。
“皇上,既然此事已了,臣女也要告退了。”
“好,今日之事云妹妹平白遭了冤屈,也受惊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是,谢皇上。”
云姒宓敛衽一礼,转身时避无可避的对上了玄昕与玉明若的视线,两人含笑的模样放入她的眼中更是刺了眼诛了心,只得将离儿的手抓得生紧,痛得离儿眼泪花都要出来了,却还是要低下头强忍着。
玄莳将一切尽收眼底,眼中一片了然,更有达到目的的得色。
任你们自命绝顶,只要你有弱点,不过就是棋盘上的一枚卒子,翻手为云,还是朕的天下。
“皇上,那民女也进去给太后诊脉了。”
这殿里的气氛实在是有些让人压抑,她虽能应付,终究还是有些吃力。既然玄昕罪名已脱,她也整好避开。
“那就有劳姑娘了。”
语气诚恳,玄莳神色间对明若颇有亲近之意。他温和浅笑的看着玉明若走进太后的寝室,眼光追着她的背影不放。
“咳咳。”
玄昕作势咳了几句,意在暗示这里还有旁人。
“皇叔可是有疾?”玄莳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眼中戏谑之色昭然。
“多谢皇上关心了,臣有玉姑娘在身边,即便有疾,也是药到病除。”玄昕索性将话挑明,占有的意味很是浓烈。
玄莳不以为意,“今日倒是为难皇叔了,要是皇叔受了惊吓,实在就是朕的不是了。”
“皇上言重了,为皇上分忧原就是做臣子的分内之事。”玄昕垂手一拱,脸上还是肃着脸,何来方才与玉明若晏晏的笑意。
“皇叔与萧兄果然是默契非常,萧兄此计一出,可是将朕吓了一跳,原以为皇叔这一回真是要在劫难逃了,没想到异军突起,偏偏漏了皇叔身边的这位好红颜。实在是万幸啊。”
这一句感叹,不知是叹谁的万幸,又是叹何事万幸,落在有心人耳中更添了三分耐人寻味。
“这一切都是多亏了萧兄的计算精妙,将我们都算计的很明白,臣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皇叔不必过谦。虽然此事萧兄居功甚伟,不惜冒险投入云府,与云王他们虚与委蛇,转危为安。但是没有皇叔的牺牲和助力,也是不易啊。”
“这是臣应该的。想来仲景板子也打够了,臣就先告退了。”今日之事已够烦心的,玄昕也没有兴致与玄莳多作纠缠,如今的他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那皇叔不等玉姑娘了吗?”玄莳似乎并不想轻易放过玄昕,有意无意的总会带上玉明若。
“不了。”玄昕温文尔雅的风度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臣会等着明若将解药制好便带她出宫。”
“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强留皇叔了。”
“臣,告退。”
玄莳放声而笑,笑声中快意不绝,有着傲视天下的雄心壮志,有着势在必得的胸有成竹,胸腹吞吐着憋在心中的一腔闷气,也将这一室沉闷也释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