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三章安得情怀似昔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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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与未来,及以今现在。无有诸众生,不归无常者。
一切有为法,皆悉归无常。恩爱合和者,必归于别离。
好熟悉的话,似在哪里听过,到底在哪里呢?
一切有为法,皆悉归无常。恩爱合和者,必归于别离。
原来是《大般涅盘经》啊——恩爱合和者,必归于别离,就只能是别离了吗?
头,很昏,但更痛的是他的心啊。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不管是梦,还是醒,都注定是,遍处寻不见旧时人的。
玄昕睁开眼的时候,感觉晕乎乎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青罗帐顶,棠梨浅影的轻罗幔帐,云里雾里的,不知处。
他晃了晃脑袋,掀开覆在身上的薄衾,在挣扎中起身,一坐起来,又是一阵眩晕,脑袋沉重似铅压顶,几欲炸开。
纱帘重重,莲花纹柱,白玉屏风,竟是——瀛洲玉宇,他日前刚到过的地方。那时,他便站在那窗前,守着那个沉静似水的女子从昏睡中醒来。现在他就躺在这床上,那它的主任现在在哪里?
他跨下卧榻,穿上鞋子,踏上地板,然后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一下子,刺目的光线照了进来,刺得他布满红丝的眼睛难受的想要流泪,知是已误了早朝的时间,干脆也不管了,寻了窗边的位置,去偷一日的清闲。
心,咯噔了一下——
初阳日照,繁花似锦,那女子就弯在那里,还是一贯的素衣轻袍,乌丝散落,随意的垂落在身后,落在肩侧,织就一段轻扬。她低俯着身,袖子半卷,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衬着一串菩提念珠,手中细握一只白玉瓷瓶。长眉下,一双清辉妙目正专注于那娇艳欲滴的花朵上,她的表情那么认真,那么柔和,偏又不离飘然遁世,周身环绕着柔和的光芒,淡雅如风,清丽如万绿丛中的一抹丽色。
一滴清露顺着脉络划入早已翘首等待的白玉瓷瓶中,她展颜一笑,那神情甜蜜,竟让人忍不住也妒忌起来。
玄昕惘然,有一瞬间,他竟然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处,直至明若起身,他方才如梦初醒,蓦的回过神来。仿佛是心慌,玄昕正要关窗,却恰巧,她起身,一回首,抬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
讶然,只是一瞬,她对他露出一笑,宛如晨间的初曦,瑰丽而又清新,让人无端欢心愉悦。
“王爷,你醒了。”嗓音清婉,似春风柳,吹皱一池春水。
他怔了怔,“恩,我怎么会在这里?”踟躇再三,他吐出一句,面上又是尴尬了几分。
“王爷昨晚喝醉了酒,许是走错了地方,才胡乱到了我这儿。我昨晚已知会过仲景总管了。”玉明若眉目微展,答得清浅坦然。
“哦。”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他应了一声,便站在那里,与玉明若遥遥相望。
非关此时无声胜有声,更恰是相顾无言半句缺。
“王爷,奴婢给你送洗脸水了。”老练的含秋一进院子就看到两个隔着窗子,站在那里,好不窘迫。适时进了来,解了两人的尴尬。
“进来吧。”微点头,致了意,便转身去了,徒留一扇余窗随风潜。
玄昕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玉明若已经从院子里进来,入了座。饭桌上端放着一小锅小米白粥,一盘白面馒头,一碟玫瑰腐乳,一碟酸泡菜,一碟酱瓜。
“王爷,姑娘…。。哦不,夫人,早膳准备好了,可以吃了。”想是碍于玄昕在场,初夏硬生生的改了称呼。她后退三步,走到玉明若身后告禀。
那丫头原就是称她为姑娘的吧?玄昕眉毛一挑,但也没有立刻发作,只扫了眼桌上的食物,眉有拢了起来。
“你每日就吃这些?”每月帐房拨给瀛洲玉宇的月例都到哪里去了,竟吃得如此粗陋?本就因宿醉刚醒,胃口不开,再看见桌上的食物,更是毫无食欲。
“我虽未出家,但亦是佛门弟子,清粥素菜,虽都是日常人家的膳食,难登大雅之堂,却都于身体有益,可清肠理气平心,于酒醉之人最为合适。”
“算了。”玄昕本不是贪图口腹之欲之人,既然玉明若都如此说了,亦是不再计较。
两人相对而坐,却仍是无言。
玄昕发现,以往他与别的女子同桌而食,她们定会刮噪多言,全不知食不言,寝不语之说。可是,与玉明若一起,却是安静的,他不开口,她也决不多言,只偶尔她会为他夹菜,有一种属于家的温暖。
“昨夜之事,有劳你了。”他率先开口,已不若方才那么尴尬了,言谈间,还是那个温雅的有匪君子。
玉明若浅浅一笑,感受到玄昕的善意,“无妨,只是王爷要多保重身子才好。酒多伤神。”
这是玉明若第一次关心他。心里微微一动,一股暖流缓缓溢出,顺着血液,滑入四肢,蔓延到全身,却骤然一冷。
“你——还怨我吗?”
乍听此言,玉明若稍稍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随即又是释然一笑。“王爷多虑了。修行之人,万物皆是佛法,站是佛法,坐是佛法,行也是佛法。一切都在于己身是否愿意去领悟。我得道与否,不在你,而在我的本心。我又何苦怨怼于你呢。”
玄昕的目光深沉,与她清澈的眸光在空中胶结,最后,他撇开眼,说了一声,“谢谢。”
“举手之劳罢了,王爷何必再三言谢,明若怕是受之有愧了。”玉明若不知是真的听不懂玄昕口中之意,还是什么,一言带过,反是打破了刚才一室的紧张。
顾盼之间,秋波浅荡,流露出一丝娇俏的妩媚别致,看得玄昕心上一悸,不由自主的就说了,“以后,就叫我子恒吧。”
“子恒……。?”
“那是我的表字,你哥哥平日里也是这么叫的。”
“好。”
玄昕推开碗筷,起身行至门边,背对着玉明若,道:“从今以后,你就只是玉小姐了。”
只是玉小姐了?玄昕的意思是,她不再是他的侍妾了,即使是名义上的了?
“谢谢。”玉明若璀璨一笑,炫过一室光亮,只可惜玄昕背对着她,无缘得见。“你以后,也唤我阿若吧。”
“恩,”声音轻轻的,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散落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