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骄阳似火  第十九章来来往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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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一年的人事变动没了往年的大动静,涉及的人多是大小楼中的高级职工:
    1、 章云新的助手侯玉良春节后未见现身,属自动离职型;
    2、 石晓红调至销售部任销售经理,虽说是百般的不情愿,终在章云新的劝说下,笑逐颜开地赴任;
    3、 孔繁方由采购经理调整为负责天津及周边地区的销售经理;
    4、 王大爷的办公室中再次仅剩他自己,内勤或曰办公室主任的职位空缺。
    无关生产系统的人事变动,便难引起主任们的关注,开年的平静使得大家都安然于各自的工作。
    班亮只把目光局限在本岗位,那些高级人物的你上我下狼来狈走,就犹如这庞大机制中一幕幕无聊的短剧。早就从外聘技术人员口中传出:百斯德的工资真好挣,简直比国营还国营!那么,相对的,外地职工们、或如沾了裙带关系的、抑或是郝双来们却都未感到这里的工资好挣。面对如此菲薄的工资,班亮只能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再将就些日子吧,但凡有一分之路也好,虽然自己这可有可无的态势依旧。
    因是开工之初,一线员工廖廖,车间尚可延缓些时日开工,仓库中却是正常收发,只得从车间里临时调来几位猛将,暂帮几天忙吧。二爷少有的坐立不安,言谈中发泄着不满:“全厂最累的岗位,工资最低,都挣不过车间一线妇女,谁干?!反正我是找不来人,活儿还得干,这不得把人急死!”班亮无能为力,自然也就不敢搭言。
    装车的间隙,班亮与魏永顺谈论着当前的人员短缺问题:“还能找几个人来吗?你看二爷急的,都站不住脚了。”
    魏永顺春节没有回老家,开工第一天就按时上班了,表情复杂地说:“打年前我就问了好几个,在这干过的都嫌仓库工资太低,起码得过了十五再看。现在有还没从家里出来的,有正在周围工厂找活儿的,有想进车间不想来仓库在外头等信儿的,反正是一时难找着合适的,就是找也得找新人。”
    “那你怎么没到别的地方找活儿?”班亮想,万一两名叉车司机也如装卸工般的在厂外张望或是在这里工作一年后就离开,就算有朱爱国临时顶替叉车司机,他又怎能应付两辆车的工作量,那就连基本的运转都不能保证。
    魏永顺呵呵一笑:“先不走,等小闺女再大些。好些地方都是上12,上班有点儿下班没点儿,咱这最起码是到点下班,加班也是有时有会儿,要是有嘛事早来晚走都不扣工资。”
    “你倒实话实说。”班亮笑笑。
    “这是跟你,你以为我逮谁跟谁说啊。”十几天未进厂,魏永顺裸露着的皮肤更加白皙。
    “眼下一个装卸工都没有,怎么办呢?”班亮不知道仓库以住的开年之际是否也如此惨淡。
    “老职工至少能来一两个,也许明后天就上班来,别急。”魏永顺不敢肯定他那帮老乡都是啥心态——这个说过了年肯定不来这鬼地方,那个闹在这干才他妈是倒了八辈子霉,又有人念叨这纯粹是家黑厂用不了两三年就得关门。都知道二爷还有一年就退休,指望他给大家争工资问待遇,怕是不易。这样的话语,魏永顺要命也不会说与班亮听。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儿,班亮没再走心思。朱爱国的话让班亮以为此种现象属正常:“连着好几年都这样,出了正月都未准上的齐。”
    春节的气息还未散尽,魏永顺便接到了老父亲打来的电话:“我过过就去天津,替你看孩子,洋洋在家好好的,怎么到了天津就不行,啊?是你没工夫管他吧!我说不用你接走,你非把他带走,这下好,洋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是是是。魏永顺不记得自己跟老父亲提起过洋洋犯怪病的事,肯定是回家的老乡说的,不知让老爷子胡思乱想成啥样子了,只得一个劲儿地说洋洋没啥事儿,放心吧。
    老父亲语气平静些,接着说:“主要是想看看你那小闺女,都两岁了吧,你妈妈一直念叨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没见过面呢。洋洋要是没问题,最好,我的意思实在不行还回来,等将来大了再去天津不也是一样吗。”
    行行行。魏永顺顺从着父亲的话,一切只有等父亲到了天津后视情况再做商议。年前年后的这些日子,洋洋倒是没犯怪病。
    电话之后,老父亲就张罗着买票,那辗转的路途早已不为父亲所视,他的眼睛只在天津的方向,因为那里有他最牵挂着的小儿子一家。
    又得跟二爷请假,去车站接老父亲。魏永顺每次到二爷跟前请假都先红了脸。
    当父亲那形单影只地出现在人群中时,魏永顺的眼眶湿润了,苍老了三年啊,这不曾相见的岁月里,您还好吗?父亲满是皱纹的脸上已是老眼纵横,魏永顺也任凭泪水滑落,赶紧为父亲擦拭着,心里难受得很:儿子对不住您啊,在您七十岁的时候还让您千里迢迢一个人赶到天津给我照看孩子,而我却无能为力回报您。那一刻,只感觉心在淌血。妈妈好吗?好,好着哪。父亲瘦高的身材超出魏永顺好多,魏永顺一直羡慕父亲这样高高的身材,如果遗传了这份基因便可以与班亮平视而语。想到这,魏永顺轻轻一笑。
    一路上魏永顺始终拉着父亲的手。
    终于见到了小孙女,父亲便抱她在怀里一个劲儿地亲,亲得小孙女呀呀乱叫。媳妇赶紧递过毛巾:“擦把脸吧,先躺床上歇会儿,我去做饭。”
    父亲的到来使这间小屋显得拥挤了,魏永顺早在两天前就与媳妇收拾好了南房。晚上,媳妇带着小闺女睡在小南房里,低矮潮湿的小南房仅有一张电热毯取暖,媳妇这个时候也开通起来:晚上睡一宿觉,白天还在正房里呆着,至多也就三两个月的意思。
    才开学几天,洋洋在学校里又生了乱子,因为与本地男孩子在打逗中误伤了人家,家长便找上了门,非要让魏永顺弄着去医院检查。魏永顺心下直纳闷儿,如果是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等到放学后才说?看那孩子不甚要紧便想等周一问问老师再说,那位脾气暴躁的孩儿他爹伸手便是一拳,紧跟着便是一脚,魏永顺一个趔趄,哪里还敢还手。却见班亮媳妇与房东一起从南边走来,她们赶紧近前拽开那位火气中的男人。在房东的劝说下,那家三口回了家,魏永顺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怎么办?洋洋天天闹着不想上学,只想回家,外地的孩子是很难与当地孩子融为一体的,因为家庭条件的悬殊因为本地孩子的心理优势因为外乡人的居无定所,孩子的学习怎么会好得了?
    在房东的陪同下,魏永顺买了些东西看望了那个孩子,再加上房东帮衬着说了些安慰的话,事情总算有了个了结。
    落寞的心情影去了脸上的笑,魏永顺上班的一整天里都没跟人们说上几句话,被忘记收拾的胡子更添一丝疲态。与班亮一起下班后慢慢地骑着车子,连话语都少了。班亮不时看看他。二人拐进楼房小区,却见前边栏杆处围着好多人看什么呢,议论纷纷的。二人下了车子,魏永顺像被根丝线牵扯着甩开车子冲到人群中,真的是洋洋,他竟人事不醒地躺在地上!这又是怎么啦?魏永顺迅速抱起洋洋,晃动着他的身子:“你怎么啦,醒醒。”
    洋洋喘了口气,略挣开眼,虚弱地说:“爸,有人追我,说要杀咱全家!”
    浑身瘫软的洋洋像没了筋骨,魏永顺赶紧背起洋洋,班亮帮他扶好:“你先背他回家,我一会儿把车子给你推过去。”班亮顾不得上楼,锁好自己的车子,赶紧推着魏永顺的自行车追着他的背影而去,就没撵上。心急如焚的魏永顺进了家门,着实把家人吓了一大跳,看着还是睁不开眼的洋洋,都急得不行。“去医院吧,赶紧叫辆车!”是老父亲开口了,魏永顺应声而去。很快,车到门前,这两口子一并跟着车奔医院而去。
    班亮赶到魏永顺门口,已不见了他们三口,只有他的老父亲坐在屋中哄着小闺女。班亮自我介绍:“我是魏永顺的同事,他没在家吗?”
    “来来来,快坐下,他们两口子带着洋洋去医院了,昏迷不醒的不知又咋的了?”他父亲一脸迷茫,那满是皱纹的脸庞经了多少风霜啊。
    班亮坐在床边。炉火上正烧煮着什么,阵阵肉香沁人心脾。老人起身要给班亮斟水,班亮赶紧拦住:“您歇会儿吧,我想等会儿魏永顺,他多幸福啊,比我大两岁,还有您老惦记着他。”
    “唉,我这五个孩子当中,永顺最小,却是日子过得最紧的,他大哥在队里当会计,他二哥一直在驻马店开门脸,从没让我操过心。就是这个小儿子,我最心疼他,他在外面受多大累吃多大苦从来不跟家里说。你看他现在屋里有啥?将来家里还得盖房子。我说不让他把洋洋接来,他怕大嫂说闲话,非接天津来。本来在家好好的,一到天津就犯邪病,我刚不操儿子的心了,又操孙子的心。可怜我的儿——”老人已泪湿了脸颊。
    班亮扭过脸去,他最怕听到别人的心酸事,未曾想到老人就不拿班亮当外人:“往后您就放心吧,只要我们在一起工作,我会尽自己的能力帮他一把。”
    老人一把抓住班亮的手:“我得好好谢谢你,这孩子对谁都热心肠,算卦的都说他到哪都有贵人相助,在天津,你就是他的贵人。”
    班亮使劲摇摇头:“您快别这么说,我们只是在一块上班,他一直支持我的工作,按说我得谢谢他。”
    老人笑笑地点点头:“这次我再回家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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