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荒山的主宰──上官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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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长揖又迎来了第十八个照顾他的奴仆,名唤溪童。溪童年纪尚小,家务事做得很勤快,直接听命于履冰道人。
溪童模样生得如何,夏长揖并不关心,对他提出最低要求,只要随侍在侧时别尽说些刺耳的话。
“溪童,你不会武功,道人心底在想些甚么,还真是高深莫测啊,我已习惯武功厉害的人随时在身边,道人的心意,必须解读为希望本大少自立自强。”
溪童答他,“道人说了,过几日便有象样的人过来当邻居,要咱俩别担心。”
这象样有两层意思,一是武功高强,万夫莫敌,二是外型帅气,举止得体,履冰道人口中的象样,夏长揖只在乎其武功是否精湛,并不在意邻居是否生得人模人样。
溪童得了便宜似地神色异常开怀,露出小白牙,“听说是个流浪在外的前关员,在外混得十分神气。”
和风日丽,耳畔闻鸟语,鼻尖嗅花香,夏长揖天生残疾,虽只能以耳鼻舌身这四种感官体验外界,已觉此地美不可言,或许是心情舒畅再加上履冰道人的医术更高明,夏长揖腿伤比常人恢复得更快,内元复苏,大感精力充沛。
稍微转好,便急着在山庄里溜达,溪童一路搀扶,徐徐散步。
溪童将他安置在一张石椅上,夏长揖此时神清气爽,不肯回屋,打算在这里用膳,愉悦叫着溪童,“你去准备吃的,今天本大少就要在这花前树下享受一顿平生难得的好时光,快去快回。”
溪童一走,独留夏长揖一人,这本是危险的事,但在这里,他不怕。
然他不知晓的是,这难得的好时光很快便要结束了。
片刻之后,风声扬起。
忽闻一阵陌生的脚步踩在林间枯枝落叶之上。
从脚步声可以判断一个人是敌是友,是对自己善意来着还是恶意来着,夏长揖全身突然打了一个哆嗦,高手,是不怀好意的高手!
何方高手出现,故意坐在他的正对面?
夏长揖两眼昏花视野茫茫,此时却见白光两团,与自己几乎平视,是对方的眼睛!
两团白光锐利无比,竟穿透眼部屏障,这两支寒光利箭直射夏长揖心窝似要将他捣个稀巴烂,惊心一起,此人非善,充满杀意,是义林堂派来杀我的刺客?
不!绝无可能!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领受心意当下,心窝处彷佛被利刃杀了千刀,问了句,声音被迫镇定。
“阁下是谁?”
对方答上三个字。
“上官竹。”
***
长相挺拔,饱含沧桑与忧郁的眉眼坚定,随意散落的刘海,半扎的头发,以及刚硬的身体线条,将上官竹的粗犷帅气显露无疑。
这名虎背熊腰的修行人,修行人?不,他的样子不像持元守静、超出物外的修行人,更像是为爱、为心中执念含恨独走天涯的不羁江湖客。
哼,为了还一份情,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人应该是上官兰吧。
若不是为了夏长揖那个不足月就急着从娘胎滚出来的小臭崽子,上官竹怎会与兄长关系破裂,是双方于那时起了口角,心魔般的争执致使二人都撂下重话并让在场所有人见证,一个说往后你我不再是兄弟,一个反讥上官兰不配让我叫你一声哥。旁人拉劝不住,与自己打起来的人在兄友弟恭关系上一向传为美谈,那一回是谁先动的手?是谁不友爱晚辈在先?是谁先违逆长辈?兄弟俩人竟同时动剑,同时放手不顾念对方,倒下之前,刀断,剑毁,上官竹生嫩落败,屈居下风,他外表伤痕累累,却远不敌内心愤恨不平的痛楚,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负一时之气愀然远走他乡。
闯荡江湖十七载,归程遥远,心已倏然飞往。
游子归乡,内心七上八下。
但一想到那曾被自己视为最敬爱的哥哥上官兰,此刻不知该如何面对,上官竹便一股脑儿上火,恨不能立刻动手将那不应该存在的夏长揖千刀万剐,也好倾泻一腔旺盛的心头怒气。
***
江湖大少夏长揖就是造成他兄弟俩失和的导火索。
当年,上官竹独自离开出去闯荡江湖时,岁数才十三,上官兰年长十岁刚过二十三,兄弟两人不仅情同手足,默契还甚为相合,喜好相似,个性相投,就连思想脉络都极为一致。
也就是在他十三岁那一年,夏长揖冒失地蹦了出来,上官兰为全心全意医治首度撒手不管亲兄弟,这如何说得过去!
自认据理力争没有错,但他居然争不过一个小娃娃,上官兰那时说自己十三该懂事了,说江湖上许多少侠都是在这个年纪窜出头,一连举了五个实例来左证上官竹的任性。
被指责胡闹,上官竹忍不下,被指责蛮横,上官竹飙出了委屈的眼泪,被指责十三岁了还不如关主那个同龄十三的孙,上官竹满腹辛酸,挽起衣袖不停拭泪,从小到大,二哥上官兰最疼自己,今儿个要去照顾别人了,十三岁,这个毛都还没长齐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在负气离开之后,果然一夜之间长大了。
当年挥袖含泪离去时,模样青涩,武功毫无看头,十七年过去,如今三十而立,上官竹已摆脱当年那副生嫩,他揽上了风霜,闯出了名号,更不可小觑的是,如今的上官竹已成为江东游侠众所推崇的代表,经常以个人身分应邀出席重大武林活动。
江东游侠上官竹,江东武功第一,凭借着通慧剑心,无师自通,他孑然一身,四处游历,相伴只有一口剑,一匹马,以及一双高高在上睥睨江湖的明剑之眼。
***
一襟黑色披风堆积了厚厚尘沙,灰蒙蒙的,不知他一路长途跋涉多久,不知他从哪里拔寨奔来,一踏入聚散离合关见过关主履冰道人后,便长驱直路闯进迎夏山庄。
如此与众不同的江湖汉子,与迎夏山庄的自然朴实互相辉映,四周无人,眼前只有一个看不见自己的少年,这时候要杀他,易如反掌。
“阁下想杀我?”
“你想活命?”
他说这话时,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劈开原始荒山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