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遗失的永恒  第7章 末末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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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冬,风冰冷如霜。
    天阴,随时可能会下起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江南黄鹤楼门前搭起了一个三尺高平台,白布铺得十分平整,两边皆是白纱白凌,正中央却放着一口金漆棺材,正是‘小醉轩’多余的一口,气氛说不出的阴森与压抑。
    三千弟子手持兵器各自立在两侧,只要陈白雾一声令下,都可能四起,四面楚歌,死时绝对会象只刺猬一样。
    黄鹤楼前,人生鼎沸,围观的人群却将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象一锅即将煮熟的粥,快沸腾起来。
    我一身白衣,素妆淡裹的从高台上走了出来。我走得很慢,因为断了一条腿,走太快,令人觉得场面滑稽,不庄重,这是陈白雾说的。
    我才走到棺材旁边,却将这全场所有的人都震住了,气氛顿时静了下来。我身上没写卖身葬父四字,而几千双眼睛却都象钉在了我的身上似的!把我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却还能镇定的,起唇道:各位英雄好汉,山东父老们,十分感谢今日大家的捧场。鄙人姓上官,今日在此,一为敬天,二人敬地,三为死去的四位掌门鸣怨。
    陈白雾在一旁,听了我的话,本扭曲的脸更加扭曲了,气得两孔直冒烟,道:你在胡扯什么狗屁话,快,快叫张笑游出来,不要逼我动手,那时就非常不好看了。
    我假装很害怕的样子,忙扯声,道:姓张的,你要来了,就赶快露个脸吧,免得让我跟着你倒霉遭殃啊。
    陈白雾气得挥起掌欲要劈过来,我赶忙用手挡着头,大叫:那你要我怎么说吗?不如你说一句,我学一句好了。
    全场一阵哗然大笑,本沉寂如坟场的气氛,突然变得十分活跃,象在看一出精彩的歌舞剧。
    陈白雾快被我气疯,憋着老脸,菊花一条一条更加深刻。却实在想不出吓我的法子了,只得冷声奸笑,道:你想我把你另一条腿也一起废了吗?
    我心叹比窦娥冤,本自恃命好,未料会落到这些武林人手里,如今官不是官,民不是民。更是不服气的朝她嚷道:都瘸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在废了,谁带你去找唐随风啊!
    话是如此,指不定唐随风那小子也来了,正躲在哪里笑我,而且笑得比谁还大声呢。
    陈白雾挥起了刀,喝道:在不叫张笑游出来,我就把你的小脸割花了。他不出来,你就在这里站个七天七夜,七天七夜后这口棺材就是让你躺的!
    这一招果然是我最害怕的,爹妈好不容易生了这个脸给你,被花了不是太对不起爹娘了。我忙用手捂住脸,道:好了,好了,我叫他出来便是了。
    陈白雾泱泱得意,冷笑道:这才乖。
    我扭头,深吸一口气,才对着下面,大声道:张笑游,白小仇,我知道你们两都来了。你们两个,一个是笨蛋,一个是白痴。为了一个女人,就相互残杀,简直就是全天下第一号大傻子。你们两个听见没有,我骂你们两个都是傻子。你们两就别想了,我夏末,说死都不会要你们施舍的。
    我话未落,陈白雾毒辣的一巴掌已经如风般盖了过来,我一阵天旋地转,唇角便溢出一丝血迹,流进嘴里,苦苦的,咸咸的。我抬起头望着她冷漠犹如两条毒蛇的眼,就是不肯低头服输。
    陈白雾连连几声冷笑,道:好,很好,你个臭丫头,实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冷笑几声,抬起了头,轻轻的捏了捏被她打疼的左脸,道:老太婆,你打也不嫌手疼?你当真是不知道我是谁吗?
    陈白雾被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小姑娘反而一喝,倒有些愣了,掩藏住惊讶,冷笑道:李千城,你到底要耍什么把戏?不要以为全天下男人都被你迷得团团转,你就以为了不起了。老太婆不吃这一套的。
    我抹了把血,擦在雪白的纱衣上,立直了身子,这才发现即使瘸了一条腿,也一样是可以站得很直的,我鼻间一哼,道: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肯为我而死,我都不会为谁感动的。只是老太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实在不是你口中那一个什么李千城。鄙人姓上官,名婉儿,乃大周第一女钦差,女皇派我来江南就是为了查崔喜刺皇一案,‘刺杀皇帝’,那可是要灭九族的,给他10个脑袋,都不够砍。我劝你才应该聪明点,不相干的滚一边凉快去,否则这九族的帽子扣你头上,我就怕你头太小了,戴不了。
    我话落,整个黄鹤楼前象点了一颗炸弹似的,顿时鼎沸起来。
    我冷冷的从胸前,将武则天给的金牌摸了出来,举在陈白雾面前,想让她好好欣赏一下。
    金牌令箭金光闪闪,对武林人来说没有用,但至少唬一唬这一些老百姓还是成的,小老百姓还是怕得要死的,皆跪了下来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势浩荡,震耳欲聋。
    陈白雾的脸色瞬时变了,象戴了一面十分不相称的面具。一会才突然狞笑起来道:没想到你这个臭丫头还有这一等本事?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死到临头了。
    我对他半笑不笑的淡道:‘死到临头’这四个字一向都不是为我写的。
    “什么?不为你写,为谁写呢?”
    我笑道:当然是你了,你看一看台下,谁来了?
    陈白雾扭过头望着台下,见人群纷纷被分散了去,8条身影犹如一阵风般,整整齐齐的列在台下,威风咧咧,仿佛千年屹立不倒。我指着那八个人,道:您老人家隐居了4年,却什么事都清清楚楚,今可得睁大眼睛瞧一瞧,这8位爷是谁。
    “黄昏西落残阳冷?”
    我笑:算您还识货。我心微微松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这8个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但现在总归来的是时候,养兵千日,用在一招,这句话我突然倍受体会。
    陈白雾嘴角也撇出一丝冷笑,打量了8冷一眼,才对我道:小姑娘,没想到你这么能耐,这江湖中最令人头疼的8个人都能听你使唤,看来我真是没有抓错人。她话落,鹰爪已经出手象我脸撕来。
    我睁大眼,心惊,只要她那一爪牙碰到我的鼻子,我的鼻子就彻底报销了。我心掠过一丝心寒,暗怪自己对自己太过于信心,忘记自己根本什么武功不会。我瞬间反映,猛然反过身去,却始终躲闪不及。
    风中突然传来一阵风铃声,叮叮当当十分悦耳。陈白雾的脸色才顿时全变了,我听到了她尖锐而撕破黄昏的叫声,犹如夜间鬼来锁魂。就见两截枯枝一样的指头,落在了那一口香楠棺材里,鲜血沿着白布流了一地,犹如国画大师笔下的白雪残梅。
    红得让人心冷,红得叫人颤抖。
    天竟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一点一点,毛茸茸,轻盈盈,犹如梦一般。
    我心一跳,猛然别过头,只见一片白衫从轻融融的雪空中一飘而过,象落雪一样立在了黄鹤楼顶。
    一身白衫比雪还白,墨瓦衬托出他仙人般的气质,白衣衬托出他那一张无与伦比的脸,象一副完美无缺的水墨画。他的目光犹如寒天雪地里的冰一样的冷,而此时我竟觉得他比春日的红花还温柔。
    陈白雾只望了棺材里的断指一眼,扭起头冷望着屋顶,一字一句的咬牙,道:白小仇?你我无冤无仇,你非得要替你的死对头出手?
    白小仇没有望她,却一直望着我,玉眉轻轻的拧了起来,听他苍白的声音淡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崔若呢?
    三千弟子闪电般将整个台围得水泄不通,也将云稀与七冷全都被包围了起来,看来训练有素。
    七冷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的立在台下望着这一幕。听到我的伤还没好,云稀的眉头早拧了起来。
    我昂起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白小仇,听着他曾经熟悉而冰冷的话语,落到了我的心里,象一滴滴春雨打在了早就干涸的土地上。我突然心一酸,捏紧了拳头,朝他大声道:不要你管!
    “你不活下来,3月后,我与张笑游又为谁而战?”白小仇的话依旧平淡而冷漠,而我却从他冷漠的话中听出了抹不去的惆怅。
    我夏末曾发誓,流血也不会流泪,可听了白小仇这两句话,满眶的泪水却在也忍不住要涌出泪眶,我努力咬着唇,低身沉问:你们都是傻子吗?为一个女人拼得你死我活,就算是为了我,我也觉得十分不齿!
    白小仇沉默了。
    残阳八冷也沉默了。
    陈白雾就算傻子,也该听明白两句,不由的西西冷笑起来,道: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一个女人没有利用的价值,男人怎么可能是傻子呢?
    我惊扭过头望着她,希望她把话说完。而陈白雾的话还未说完,残阳八冷就突然出了手,8剑齐上,犹如一道道划空而过的流星,令陈白雾措手不及,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便与8人在台上打了起来。
    云稀扭头对我道:姑娘,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我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怔怔的望着白小仇,喃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你无非就是想利用我是上官婉儿的身份,你想接近皇帝是不是?成就你所谓的‘大业’,是不是?白小仇,你傻啊!我一个小官,官不过5品,趁着皇帝宠爱,风光了一把,心里头很苦的!你莫不是脑子烧坏了,才会想到这一种叟主意?
    白小仇不语,他开始沉默,似乎沉默是他的一项爱好,他终生热爱着。
    我在也忍不住,大叫道:你开口说话啊!
    风与雪都吹着白小仇的衣角,他似乎想了很久,才开口道:如果我告诉你原因,你是不是愿意接受治疗!
    我一怔。
    “末末。”
    我脑中犹如通过一条电流,却将我整个身躯都冬雪间冻住,白小仇开口叫我‘末末’!在这个公元1900年间,只有两个人会叫我末末,一个是宛若,一个就是。。
    我睁大眼,努力让控制好的泪不在落下来,低声喃问道:你叫我什么?你能不能在叫一遍!
    “末末。”白小仇的声音苍白,而我却觉得他充满了无限的激情和活力,他又道:你这么聪明,想必早就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在隐瞒你也没有意义了!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掩藏不住内心激动的颤抖,而脸上却忍不住要冷漠下来:在崔若的香山时,我就知道你没有死,在江南见西池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知道‘西池’不是‘西池’,是小唐扮演的,小唐的演技实在是太烂了,你不该找他来扮演你!你前前后后,辛辛苦苦,所做的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你千万别说这一切是为了我,我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我内心在拼命挣扎着,始终不愿意相信一个男人可以为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多,因为我至始至终都没相信过爱情。
    爱情只是我心中的一种信仰,接近神时式的信仰,而信仰只存在心里。偏偏白小仇开口,用苍白的语气说道: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得到你,我不折手段。那日我在香山其实只是被崔若伤了,并没有伤得很重。我选择那个时候离开,只是想让你对我产生一些感情,让你记得我。因为,对手实在太强了,我摸不透你的心。
    我在也忍不住内心的涟漪,‘哇’一声,所有的泪一涌而出,犹如泉涌一样。我失声哭得象一个突然迷失在大马路,找不到妈妈的小孩,大声叫道:白小仇,你不要在说了,你们不要在说我是千城了。你知道的,我不是千城。我是末末啊!为什么你知道我是末末,还要这样子,值得吗?你忘了,我一来就出现在你床上的,我不是千城啊!我特怕失去,你明白吗?我们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就算你想娶我,你告诉我啊,我愿意啊,白小仇,我愿意嫁给你的。可你这样实在是太伤人了,太折腾了你知道吗?白小仇。这样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的,你伤了我了,白小仇。
    我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发泄了我最后的力气。
    白小仇看着我哭得象一个无助的孩子,惊慌,迷茫,失措。就算他是钢铁造的人,也该动容了,何况他不是钢铁,他也不是白小仇,他是李西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男子!
    最最爱的男子。
    他竟没有动容,许久才道:末末,不要在任性了,你就是李千城。你并不是突然出现在我床上的,是我从天山雪棺中把你抱回来的。
    “天山雪棺?”我愣住了,想起崔若说起过,他抱李千城去了‘天山雪棺’。
    白小仇继续道:4年前,你被人所伤,剩最后一口气。我无能为力,但我知道全天下能救你的人,只有崔若一人。我忍痛割爱,将你送到了崔若的香山,因为我知道崔若不会见死不救的。于是他将你带到天山雪棺中,冰封起来。天山雪棺,万年不坏。崔若真是个天才,3年后,他研究出了解药,救了你。
    就在那时,我瞒着崔若,将你带回了长安,在长安的那一条小溪旁边建了一栋房子,将你安置在我隔壁的小书房里。3年与张笑游之约,我怕你恨我,于是戴了张面具,等着。。
    白小仇说到这里,竟沉默了,仿佛在遍一个他自己都无法在编下去的谎言,我一直瞪着两只眼睛看着他,看着他到底怎么把故事在编下去,我在狠狠的拆穿他的阴谋。
    他竟又起唇,淡道:意外的是,那天你醒来时,不但是躺在我身边,竟还穿着奇怪的衣服,而且性情大变,而且好象谁都不记得了,我都被你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老实说,当时我很担心你的情况,才想办法将你带去找崔若,崔若医术高明,如果你失忆了,也许他会有所发现,可他竟什么都没察觉?也许,忘记这一切也好,这一切对你来说都太残忍了,一切从头开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你胡说,你胡说!白小仇,你定在骗我!那你说到底是谁害死我的?你说啊。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在梦里见过,我一定见过你。”我的话在也说不下去了,仿佛自己在说梦话,只是自己骗自己。
    我已经忘记了,是不是真的在梦里见过他,我太久太久没做梦了,一个连梦都没有的人,怎么谈梦呢?
    玩笑嗣?什么是玩笑嗣?玩笑嗣里又有谁,他们做什么的?
    白小仇沉默了,他离我太远了,远得看不清他究竟眼睛里流露的是什么感情。他至始都不愿意下来,走近一点看一看我,或者抱一抱我,我想念他的拥抱,冰冷而炽热!
    我自行犯贱,只热爱这样的拥抱,可惜他只是继续说:末末,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是谁伤了你,有一天那一个人会亲自告诉你。你别让我的心血白费了,如今这个世界上只有崔若一个人能救你,而且他,也是真心喜欢。。
    白小仇今天的话太多了,多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我把头点得象机械一样,唇角都抽搐了,还要笑着:我知道崔若是天才。你白小仇也是天才,天下第一蠢才,比张笑游还蠢!
    我抽搐的唇角突然微微一冷笑,漫漫的从怀中取出两块方巾,一块雪白的方巾角绣着一朵银色的栀子花,雪白已泛红,满是血迹,这些曾经是西池的血,现在我还给他。
    还有一块雪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朵白色的栀子花,白得象雪一样。
    我轻轻一仰手,那两块方巾随风一样,飞了,仿佛化蝶一般,漫漫的,随风而去,你们化碟而去吧。
    我漫漫的别过头,右脚走出一步,左脚漫漫的拖回来,一步一步的挪下了高台。
    雪,轻盈盈,越下越大,将整片江南都轻轻覆盖了。
    白茫茫的,好美。
    我听不到白小仇吃惊的声音,但一定猜得到他吃惊的表情。我在猜测他是否心疼了,我为了他们不自相残杀,这一条腿都废了,这一条命还要它做什么?
    天下若能为我的死而太平了,何乐而不为呢?
    国际联合国怎么没请我做和平大使,太损失了。
    我抬起头,漫天雪花仿佛我妈妈的微笑,漫漫的在我招手着。
    好白,好白!
    我漫无目的,也不会让自己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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