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窥探死亡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6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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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
    常有人说:青山埋忠骨。我一直想象不出那样的青山是如何地伟岸,只是固执地钟情于南国娟秀清奇的石山。那一座座山哪,绵延铺展在南陲,却又孑然独立,各具风情。让我忍不住用心灵的触角,毕恭毕敬地去窥探深藏其中的秘密,比如那淡淡无痕的抗争,不动声色的坦荡。青山下的生灵即使面对死亡也在无声地阐释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归
    晨光淡淡地撒在教学楼前的榕树上,留下明暗不一的斑驳光影,是个春天的好日子。
    秥子在校门口正巧遇到了金娘,两人相视一眼,各自把假条交给门卫,一前一后出了校门。
    金娘伸了伸懒腰,长舒一口气:“总算出了这个讨厌的校门了,呵……”
    秥子没理会她,顾自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前走,偶尔看看路边展开嫩叶的乔木、灌木,眉头微微皱起。
    “姐,难得出来,你不表示一下高兴的心情,可对不起良心的。也不想想,平时我们半个月才出来一次,今天早上我的同学都要羡慕死我了,你这副模样很欠贬的。”金娘伸手拉住了秥子。
    秥子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金娘愤愤不平的脸庞,不由得笑了笑,转身拖着金娘又往前走去,口中问道:“你刚才跟老师请假时是怎么说的?”
    “还能说什么?感冒头痛发烧,拉肚子,再加上家里有点事。”
    秥子微微一笑:“嗯?我阿迷跟老师说过了,他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想来请假很容易。”
    “哦,难怪今天那倔老头那么爽快!”
    默默地走了一阵,秥子忽然问道:“金娘,今天那事,你怎么看?”
    金娘愣了一下,眨眨眼睛:“姐姐,没什么的啦,不过是让我们有一次出来偷懒放松的机会,整整一天的时间呢。”说完就看着路边的树,仔细研究起树叶纹路。
    秥子沉默良久,冷不丁地笑道:“金娘,你在掩饰内心的害怕,是吗?”
    “姐姐!你不是个好人,怎么可以随便揭穿我呢?你,是瞎猜的吧?”
    沉默了一会,秥子轻轻说道:“金娘,害怕是很正常的,我也怕,但我不想掩饰什么。”顿了顿,“有个同学给我说过,——嗯,她是从浙江来的,有一次她去朋友家就遇上了这事。开始她不知道底细,看到人群就冲过去瞧热闹,一不小心差点就和骷髅头来了个亲密接触,回来做了一个月的噩梦。可是我,似乎从没做过噩梦,心一直太平静了。”秥子的语气带着一丝疑惑,“金娘,我是不是一个很无情的人?也许,我需要一些刺激,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
    金娘怔了怔,似乎想了很久才轻轻回答:“姐,你一直很善良。而你的平静,不是因为无情,而是无可奈何,也因为你不会往后看,你只想往前走。”她看着秥子的眼睛,“不错,死的人是你爸爸,可是六年前你才九岁,什么都不懂,长辈们还把我们支得远远的。他也是我的伯父,可我和你一样没有多少的悲伤。一直以来,你都比我能担待,不是么?”
    秥子停了下来,深深地看重金娘,作势地笑了笑,眼中的那一抹暗淡却是挥之不去:“金娘,你懂得我,可你也不明白。不过,谢谢你。”
    金娘想了想,固执地说:“总之,今天不会有什么的,我们是他的亲人,我们为他拾骨,他不会伤害我们,还会赐福于我们的。”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秥子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到什么,不过我相信你的,那时我爸。”
    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了桃家峒的家中。
    秥子一眼就看到了堂屋正中的一个精美陶罐,足有半人高,外表以褐色为主色调,从上到下几圈分不清是雕出来的还是成型时就已存在的花纹,最上面两圈青龙腾跃,龙尾互相缠绕形成细细的镂空,龙头似乎就要迎面扑向秥子;往下几圈却是青榕、绿竹缠绕,雍容与淡雅相间,相生相成,好像大地正给它们无尽的生机;小盆大小的盖子上,青、赭、褐三色条纹环绕。秥子忍不住走过去仔细瞧了好一阵,她记得两年前,曾经稀里糊涂地进过一家店铺,哪里有一排排的陶罐,和现在所见很是相同,有些可比眼前的精美、华贵多了。
    “阿迷,这个罐子要用来做什么呢?家里可吃不了这么多的酸菜,不用这么大的罐子来腌渍的吧。”
    桃十一娘闻声吓了一跳,赶忙从厨房里出来喝道:“净胡说些什么呢,这是给你爸用的。”顿了一下,接着道,“别傻站着,快点过来帮我准备糯米饭。”
    秥子心里一突,下意识地回应了声“哦,就来!”却不由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店,暗自嘀咕:“难怪那个老板的表情,实在是古怪!”
    心神不定的忙活了好一阵,当二婶十四娘让金娘把必备的物件都整理好,祭品准备齐全的时候,几个要好的族亲也到了,桃源和桃文兄弟才联袂回到。
    “哥,小文,你们怎么回的这么晚?哪,拿着东西准备走了,小文,你拎着这个大袋子,哥,你拿这个袋子还有两把锄头。”秥子故作镇定指挥着。
    “呔,大姐你搞虐待吗?你和我姐拿了什么?”桃文质问。
    秥子鬼鬼一笑:“这是对你们晚归的一点点惩罚而已。我和金娘拿个小竹篮就是了。”
    吵闹一阵,众人逦迤出了桃家峒,望南而去。
    定
    日已上三竿,奈何春风柔柔地带着一丝丝清凉,沁入心脾,不急不躁地拂过炎日,扫过万物,把这整片山区用柔情迷得酥倒一票。路边的灌木抽出了新芽,迎着风吃吃傻笑;灌木下两尺高的杂草,看尽了一冬的冷暖,迷醉在风中,片片伏倒在地,偶有几根另类的,却是别出心裁地挺直了腰杆脉脉享受;夹杂在草丛、木下的野花,绽开了笑靥左右摇摆,有似在母亲的怀中四处观望;鸟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意态闲舒。
    春风也撩起了秥子的长发、衣襟,摇曳出尘,却拂不去她心中那难言的躁动。当漆黑的棺盖露出全貌时,秥子内心的不安慢慢升级,她扭转头,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
    大伙带上口罩,身上抹了点风油精。
    “大源,戴上手套,等下和你俩叔叔一起拾骨入罐,”三伯吩咐道,“十四娘、十七娘,你们带着孩子们撑伞,把整个棺木和罐子都给遮住了,别让阳光照进去。”
    开启棺材之前,秥子真的很想第一眼就看看里面的情形,虽然十四娘提醒女孩子们不要看,可秥子很想证明自己并不害怕,她从不认为自己怕死尸、白骨或者鬼,今天之所以紧张,只因为那是爸爸。
    不过,在棺盖掀开的那一霎那,秥子不由自主地扭过了头不再看,却见到旁边金娘对着自己做着鬼脸,秥子撇撇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
    “三哥,我大哥的遗骨带点黄黑色,这是怎么回事呢?”十七问道。
    秥子心中一沉,只模糊地听到三伯的回答:“许是这边的土质不好吧,还有入殓时你大嫂给他穿的衣服太多了,现在还能清楚地见到衣料……”
    还说了什么,秥子就再也没有听进去,只是感觉心中是那沉甸甸的失望和失落,“遗骨?”六年了,她总是不相信所谓的盖棺定论,总是隐隐地盼望着。昨夜睡前她还编织着奇迹呢:当叔叔伯伯们打开棺盖时,里面什么都没有,爸爸还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活着,然后自己会去把他找回来;或者,他们会看见一个真真实实的肉身,而不是白骨,六年不腐,也许找到他的魂就会复活。可是,这两个字打碎了所有的幻想。秥子明白自己今天在紧张什么了,也许老天是偏心的,它可以给千年女尸不腐的传奇,却不肯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
    秥子胡乱想着,终是释然,自嘲的笑了笑:“是我异想天开了,一直在欺骗自己。死亡,也许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有人走了,没有了思想,然后没有了肉身,只有白骨一推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正收拾着失落的心情,待要认清眼前的事时,秥子听到十七说了一句:“这最后一块颈椎骨太细小了,难怪……”
    秥子霍然转身看着棺中,那里只剩下头骨,颌上森然的牙齿缺了两颗,“果然有点黑,还带着黄色。”秥子脑中回响着这么一句,眼睁睁看着桃源、十四和十七拿起那副头骨,用软布仔细擦拭,然后找寻失落的牙齿。
    罐盖终于合上了,秥子舒了一口气:“这,就是死亡,有人走了,一副棺木、一个陶罐还有一抷黄土就是他新的家;有人留下了,那一切总要承当。”
    三伯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问:“棺里捡起的钱币怎么处置,谁要?”他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秥子脸上,秥子正好也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道不明的光芒,秥子平静地说:“给我吧。我刚看到那边山脚下有一汪山泉,我去清洗。”
    收起遮阳伞,秥子坐在新出的绿草地上,才发现自己脚酸手麻,再不想站起来。秥子摘下口罩,捏着手中那小小的布包,布包上逸出一股浓浓的臭味,把风油精那呛人的气味都给盖过去了,是和六年前那两个夜晚一样的气味,那是秥子在守灵。有如昨日的熟悉,竟让秥子无法生出半点的厌恶。
    金娘在旁边坐下,“姐,什么时候可以结束?都两三个钟头了。”
    秥子左手紧握着布包,把拳头按向地面,扬起脸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应该快了吧。”
    十四叔和十四娘各自在山周围走了一小圈,十四回来的快,抓抓头发,问道:“现在骨罐盖葬哪里好呢?”
    三伯转头四顾:“我看这里的环境本来就不错,在棺后一些就行了。”
    “等等!”十四娘老远听到这话,边赶过来便抢道:“昨晚梦中大哥来找我了,他给我指了个地,那里火烧得又旺又红,应该是他在提醒我们吧。我刚察看了,应该就是那里。”她指着左侧山上不到十米高处的一个小山洞。
    几个长辈忙去看了,回来说是难得的好地,有五六见方,还算宽敞,洞中更有一层砂壤,长起茵茵绿草。
    当长辈们把骨罐葬往山洞时,秥子独自在山下折了几根绿树枝,到山泉边上去浆洗手上的硬币。泉水很是清澈,映出淡蓝天空、半截山峰,也映出秥子小小的脸蛋,还有她拿着一两枚硬币的苍白手指。秥子没有按照十四娘的话戴上手套,而是直接拿起染上了黑色泥痕的硬币,用两根手指搓了搓。硬币接触肌肤释放着阵阵冰凉之意,还兀自带着些微毛糙的润滑。秥子心中什么都没有想,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脸上着淡淡的虔诚之色,捏起一把当肥皂用的树叶子,蘸了蘸水,摩擦着一枚枚的硬币,带起两手泛着绿色的泡沫。四周一片静寂,一人一泉,似乎与这个世界生生隔离,只有风儿在耳边呢喃:
    “洗尽铅华……”
    “我心洗尽铅华,洗尽风尘……”
    “为什么,爸爸托梦的人不是我,而是二婶呢……”
    “九岁那年我没有哭,没有学会悲伤,今天,也没有,今生,我还会吗?……我是个无情之人,不明白死,我是否懂得生?”
    谜
    安葬了骨罐,祭拜完毕时,日不过午。时值春暖,轻风终是成功的拨动了童真。桃源第一个猴儿似的扶着一根纤细的山茶树爬上了一块凸在半空中的巨石,在其上摆首弄姿,桃文有样学样。秥子看不过,拉上金娘踏着突出的小石块、凹进的小坑,借着山茶树翻了上去,笑骂道:“别太得意了,今天谁不到山顶不许下山。”
    正和桃源之意:“好!爬山,也不看看和谁比,累了不许耍赖。”
    野山无人路,登极总是开。桃家峒四周有很多石头山,一年到头,每座能有二三十人爬上已是难得,更何况如今桃家兄妹走的路别人没走过。善良很是陡峭难行,往往羊肠小道的一面是块大石头,另一面就是悬崖,秥子和金娘很是胆战心惊,幸好小道边上长了不少灌木,它们就把根扎在路边,枝儿却摆下崖去,更有一些长得高的,从崖下一直窜到崖上,秥子就一脚脚踩在树根与石块间的缝隙,手轻轻扶着树干或石块,倒也稳稳当当。渐渐的,心就轻松起来,四人轻声谈笑起了,笑语中不时夹杂着“小心,这里的石块有点松了”之类的提示。秥子第一次爬上这样满是石头的山,很多奇景让她大开眼界。
    “哈哈,一线天!”秥子一声欢呼,“等等,我先过去。”说着就抢了上去。
    当桃源三人要过去时,秥子不知道从哪里扯来一根木棒,拦在出口处:“留下买路钱,否则,哪里来回哪里去。”
    桃源看看两旁两人高的石块,再看看只有一人宽的缝隙,苦笑道:“秥子,你很会做生意嘛。”挠挠头,突然换了话题,“其实我也不赖,赶秋天秥子成熟时,摘了去买,肯定能赚几个零花钱。嗯,好主意!小文,你要不要入伙?秥子果那个透红哪,那个香甜……”
    “住口,我不许你们吃秥子,你敢拿去卖,我不饶你。”秥子气急败坏,“好了好了,你们过来吧,还以为真能万夫莫开呢。”最后她忍不住加了一句:“我警告你们不许吃秥子,不许拿去卖,也不许砍秥子树。”
    金娘走过秥子身边时,忍着笑:“姐,你总是在这个问题上这么嚣张,难道你能阻止天下人吃秥子么?你看,山上这么多的秥子树,不吃会被认为是浪费。”
    秥子脸上微红:“管他,只要你们不吃,我认识的人不吃,其他人不在我面前吃就行。”
    毕竟孩子心性,心思很快就转移了,看到了地衣,秥子想躺上去,看看和床铺相比谁更柔软;看见石松,秥子很想挖掉泥土看看它的根,何以它能长出这么一种娇小却英姿勃发的植物;看到凤尾蕉,秥子感慨它的根怎么能扎进石头,还让它比自己还高一倍;还有大片大片酷似太阳花的不知名野花,秥子很想装进口袋,回去养花盆里;还有身边数不清、说不清名儿的灌木,或挂着春花,或挂着南方春天特有的果子,酸甜苦辣,秥子都要亲自尝尝。
    “好春光啊!”秥子在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上大声呼喊,“我要唱歌,唱秥子之歌。”
    当回音散尽时,山的南面,响起了清越悠长的男声:“哎……哟……清水(那个)绿山峰……哦……儿郎(那个)意气盛……咧……”
    四人愕然,面面相觑,奈何山路盘旋,石树挡路,看不清那歌者,只听到刀锋与木头相击的笃笃声,和树干倒下时吱呀的呻吟。
    秥子回过神,笑着说:“一个砍柴的大叔而已,我们继续爬上去吧。”说完推推桃文,让他前面开路。
    回味着那悠远的调子,秥子不由得轻声哼起了小曲,一路向山顶进发。
    大约一个钟头后,前面的桃文欢呼一声:“到山顶了!”
    秥子和金娘闻言忙攀过一大块石头赶过去,果然,这该是到山顶了。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小石山,山顶不过五六十见方,加上刚刚绕过得那块石头,山顶三面都有几块巨石突兀裸露于半空,巨石大者只是石顶就可平躺两人,只有山顶南面四五棵松树从崖下的灌木丛中脱颖而出,直上山顶。石块环绕的空间之中,凸起的石钟乳不及细数,就看到正中间一个石柱竖直而起,高达两米,擎着横出的石臂做迎客之状。
    秥子心情大好,爬上一块巨石,垂下双脚轻轻晃悠,看着蔓延在细小石钟乳之上的野草、矮灌木,暗暗深究石钟乳之间的缝隙能有多深,一脚进去会不会之没大腿。金娘站在一块巨石上望向山下,惊叹:“哇,山下的人好小!咦,姐,那是镇上么?它的南边几个小黑点进进出出,哦,是我们学校,看来放学了,老师们回家了。”
    秥子转身盘起双脚,看向金娘所指的方向,心中一抖,喃喃说道:“是的吧,那是我们赶圩时的地方,原来它那么小,学校就更小了,几棵树,一排竹林就把它遮得严严实实。”
    正说着,桃文一脸后怕地走过来:“姐,刚我看到两只不寻常的东西了,就在迎客石的边上,一条火红的蛇样东西窜进石缝中,和石头擦起一串火花,我追着它,在南面崖边没了影,却看到一只淡红色的穿山甲望了我一眼后,就不知道钻那条缝隙里了。”
    “火麒麟?!”秥子和金娘对望一眼,把彼此的震感看进了心里。
    正要在山顶细寻火麒麟的踪迹,山下不远处却传来了桃源急切的声音:“秥子,小文,你们快下来!”
    心下惊疑,三人赶忙往声音的方向去了。
    绕过十几块巨石,才下了不到十米的距离,当眼前的视线开阔时,秥子却吓了一跳。脚下两米处窜起了火苗,呼啦烧得才显绿意的灌木噼叭作响,桃源正在他们右侧十米开外一个伏满枯草的地方,拿着几枝绿松树枝灭火。看着整整蔓延了五十见方的火头,还有脚下窄窄的小路上枯草开始燃烧起来,秥子心里一阵恍惚,呆住了。还是身后的金娘反应快:“路上的火势很小,我们赶紧冲下去。”
    三人冲到下面后,一人一个方向,都折了绿树枝加入灭火的行列。秥子手上是一把秥子枝条,“谁让它们冬天还长这么绿?”秥子没有细想更多。
    “火路前面有绿树的别管它,先把烧向枯草的火路给掐了。”桃源大声呼喊。
    也许是运气,或让兄妹四人给灭了。
    秥子看着火烧的痕迹,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有点气愤:“哥,不说了不要乱玩火么?你竟在山上点火!幸好是春天,昨天还下过雨。”
    桃源很是委屈,丢掉手中的松枝:“这火不是我点的,我怎么会不知轻重?你们上去才一会儿,我听到身后噼叭作响,转身就看到火从那丛灌木中烧起来了。”他指着一个只剩下几截两尺枝干的灌木丛,“我本来想一人把它灭了的,没想到周围枯草太多,越灭烧得越旺,只好叫你们了。”
    “嗯……”秥子仔细看了桃源良久,然后尴尬的笑了笑,“哦,这样吗?我错怪你了。”山风起了,拂面清凉,秥子心中一寒,心有余悸,“幸好刚才没什么风!”
    众人沉默。
    秥子深深吸了口气,摆弄着随风摆动的秥子树枝,心中一动:“刚才那歌声,来自爸爸新冢的方向,二婶的梦、火、火麒麟、山火、风……”秥子心中纷乱,举起手在半空中,握起拳头,抓起一把风,“这风,是你化的么?你想告诉我什么?”
    生
    一年之后,秥子考离了那个小镇,再后来。她离开了那遍地是石灰石山的地区。偶尔回家,还是喜欢去爬山,在山顶对着视野中的小镇。
    “也许,我只是不允许自己的视野这么小。”秥子对金娘说。
    她没有再去探究死是什么,生生会死,生生是生,死生是生。只是在某些春风拂面的日子,她会对自己说:“也许,这是爸爸化的风,也只是也许,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就是他存在的痕迹吗?”
    注:1、拾骨,是壮族墓葬的一种风俗;
    2、秥子,医学名叫“稔子树”,又称桃金娘,属于桃金娘科,别名:酒饼子、山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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