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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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的月,亮的诡异,耽英坐在小镇最高的阁楼上,独酌赏月,此刻已接近子时,街上几乎没了行人,几家灯火仍然点着,说不尽的萧条。
“阎罗出道,鬼行神驶,行人回避……”凄凉的唱词由街道远处传来。
一个身着黑袍的赶尸人,后面蹦蹦跳跳的跟了十来个头上套着黑布口袋的僵尸。有些奇怪的是,最后一个僵尸是正常行走,只是肢体有些僵硬。
耽英不由得多注意了几眼,发现那具僵尸的腰间有一个东西来回摇晃,仔细一看,顿时浑身剧振,那分明是白碎空总带在身边的紫玉佩。紫玉佩是白碎空和楚烟的定情之物,白碎空不可能丢掉它。
那僵尸身上的衣服也是白碎空常穿的一件,身材也很像他。
耽英起身足尖一点,飘落到地上,拦住赶尸人。
那赶尸人道:“这位公子不要误了行程,请快快回避。”
耽英绷着脸道:“最后一个僵尸怎么回事?”
赶尸人“啊”了一声,道:“他还没死透,所以走路怪了一点,等到了地方,就真的死了。”
耽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径直走了过去,掀开最后一个僵尸头上的黑布,赫然是白碎空的脸。他紧闭着双目,七孔都渗出血来,皮肤泛着青色,隐隐透着寒气。
耽英颤抖着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颤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碎空……”冰冷的皮肤对指尖的刺激,像重锤一般,每一下都恨恨地敲在耽英的心口。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他不是和楚烟在一起吗,不是已经不要他了吗,为什么会死,而且是无主尸。
耽英将手按在白碎空的心口,发现还有一点热气,那处的衣服呈黑褐色,衣衫也有些破裂,显然是之前受了伤。他立刻将白碎空抱起,迅速向翠云山赶去,不理赶尸人在后面的叫唤。
耽英将白碎空的身体放到“水芙蓉”霍清华面前,“咕咚”跪了下来,焦急地道:“师父,弟子求您救救他,如果再晚,他就活不成了。”
霍清华秀眉皱了皱,俯身将手按在白碎空的腋下,这里是神经交叉点,也是身体最后坏死的部分,还有一点血脉的迹象,但很微弱,摇头道:“算了吧,你看他人中呈黑紫色,显然中了剧毒,心脉也很微弱,没救了。”
耽英几乎哭了出来,道:“用‘铁木犁’,‘铁木犁’能起死回生,一定治得好他的,师父,弟子求您了。”
霍清华道:“‘铁木犁’十年才结一个生香果,只能救一个人,如果救了他,你的好朋友阮行该怎么办?”
耽英呆了呆,茫然道:“弟子不知道,师父……”
霍清华叹了口气,道:“这个人是谁,值得你这样求我?”
耽英喃声道:“他叫白碎空……”
霍清华恍然道:“原来他就是白碎空,这人不是抛弃你了吗,为什么还要救他,死了不是更好?”
耽英摇摇头,眼里满是泪水,哽咽道:“即使他不要我了,我也仍然爱着他,我……不想他死,我希望他好好的活下去……只要能看着他快乐,我就很快乐了……”
霍清华冷冷的瞥了一眼白碎空,心道我徒儿这样待你,你却不知道珍惜,天下间的男人果然都不能信,却不想连带着耽英也骂了,于是沉声道:“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你去叫你师兄来,带上还魂草,我需要他的帮忙。”
耽英怔了一下,霍清华白了他一眼道:“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从没小看他的能力,最近我正在修练‘天丝雨衣’第六重,所以不能妄动真气,得找他来与你合力才能救白碎空。”
耽英慌忙起身去找于思明。
于思明知道回山要很多时日,怕楚烟独自待在家中有危险,带着他一起回到翠云山。
霍清华看着两个傻徒儿为了男人神魂颠倒,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耽英也从于思明和楚烟口中得知白碎空没有舍下自己,又是欢喜又是伤心,如果自己对他有一点点信任,跟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霍清华将于思明带来的还魂草配上千年首乌和七年开一次的金菊,以自然露水调和成膏药,糊遍了白碎空全身,三日后,白碎空身上的毒都反到了皮肤上,呼吸开始正常。再以金针放血,每日三碗,叫耽英和于思明轮流将血气输入到他的体内,以防他失血过多。
楚烟闲来无事,在厨房里忙来忙去,餐餐做得五味俱全,菜色新鲜,时常也帮霍清华处理她那些花花草草。霍清花很喜欢种花,但最近半年忙于练功,没时间照顾,也乐于让他处理。
等白碎空身上的毒驱除了以后,才是关键。因为他受伤的是心脉,如果救治不小心,立刻会猝死。霍清华试过耽英和于思明的功力后,对两人道:“思明的功力更浑厚一点,一定要和耽英保持均衡,你二人一个从他的足底‘涌泉’,一个从他头顶的‘玉枕’,同时输入少量真气,以任督二脉为中心,慢慢打通心脉,切忌真气相互摩擦,经脉可是非常脆弱的东西。”
二人点头,带着白碎空随霍清华一起入关,以防别人打扰。
七日后霍清华带着两个徒弟以及昏迷的白碎空出关。
耽英带着白碎空去休息,叶思明也去找楚烟。
霍清华回到房间后,发现床头的那盆花不见了,不由得色变,旋即出门叫来耽英和于思明,道:“你二人可见到我床头那盆花,楚烟又到哪里去了?”
耽英和于思明同时摇头,于思明不解地道:“楚烟不知道去了哪里,究竟是什么事情?”
霍清华道:“这些日子我那些花花草草都是由他照顾,床头那盆花我也叮嘱过如何浇水,但现在不见了,是否被他拿去?”
耽英道:“那盆花对师父很重要吗?”
霍清华瞥了他一眼,道:“那盆花就是‘铁木犁’,你说重不重要?”
耽英失声道:“师父你说什么,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随随便便就放在床头?”
霍清华白了他一眼道:“你是在质问我吗?”
耽英垂头道:“弟子不敢,只是再过几天宁前辈就会派人来取,我们该如何交待?而且他最喜爱的徒弟正等着‘铁木犁’救命。”
霍清华将目光转向于思明。
于思明摇头道:“楚烟不回偷‘铁木犁’,他根本不认识这种植物,况且他拿去能做什么,一定不是他拿的,相信再等一等他就能回来。”
到了晚上,仍不见楚烟的踪影,于思明惟有出去寻找。
耽英来到白碎空的房间,坐在床头探了探他的脉搏,已经平稳了许多,他这回可算是死里逃生,如果再晚几天,耽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声呻吟由白碎空的嘴里发出,他的眼皮不断抖动,半晌终于睁开眼睛,迷蒙中似乎见到了耽英,呻吟道:“耽英……我……”便要坐起来。
耽英按住他的肩膀,摇首道:“你的伤刚刚好一点,还是休息吧。”倒了杯茶,点了一些沾在白碎空干裂的唇上,喂他喝下。
白碎空见他面无表情,以为他还在怪自己,道:“我……”
耽英微笑道:“等你完全好了,想说什么我都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伤。”
白碎空只得乖乖躺下,心中却很忐忑,他只记得自己昏倒在一个土坑里,旁边伴着无主的尸体,怎么会被他救了。
耽英道:“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师兄说你知道我走了以后,片刻都没停留就追上来了,可是怎么又会受那么重的伤?”
白碎空眼睛瞅着棚顶,苦涩地道:“记得我跟你说过,出关去找你的时候路上被人刺杀,这回还是他们。不过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幕后主使者竟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耽英讶然道:“是谁?”
白碎空将手覆在心头的伤口处,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仍然隐隐作痛,摇头道:“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耽英抚摸着他的脸道:“我还以为失去了你,幸好……”
白碎空握住他的手,亲了亲道:“你离开的时候,我才以为要失去你了,为什么你不信我呢?我和楚烟之间只剩下的是重逢的喜悦和激动,和你却是厮守一辈子的约定。”
耽英眼眶里渐渐盈满泪水,柔声道:“都怪我,如果那时我在你的身边该多好。”
白碎空微笑道:“我的耽英何时这么软弱,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记得当时我昏倒在乱葬岗的一个土坑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耽英道:“什么土坑,你根本被当成无主尸,由赶尸人送去超度,若非我看到你怀中的紫玉,你早就死了。”
白碎空从腰间拿出紫玉,以拇指轻轻的触摸它的纹路,然后握在掌中,等他再打开手的时候,掌心的紫玉已经变成一堆粉末,飘落到床上。
耽英连忙伸手接住,惊讶地道:“你做什么,为什么把它弄碎?”
白碎空望着他的眼睛,淡淡地笑道:“这块玉佩是我和楚烟的定情信物,也是一种牵绊,我以为他死了以后,便用这个来怀念他,告诫自己有责任守护这段已经结束的爱情,对楚烟也是充满了愧疚感,但现在他没事了,也找到了属于他的感情,如果我不毁了玉佩,在他你我之间永远都有芥蒂,现在就好了,我会全心全意地爱你,再也不会想任何事情。”
耽英感动地道:“碎空……”
白碎空似乎想到了什么,微笑道:“难怪我姓白,原来脑袋始终不是很灵光。”
耽英“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旋又眉头紧锁,道:“楚烟失踪了。”
白碎空失声道:“什么?”
耽英道:“你总该听过‘铁木犁’这种草罢?”
白碎空在耽英的扶持下坐起来,靠在床头,耽英道:“讲了不跟你说太多话,现在又忍不住多嘴。”
白碎空道:“你说的‘铁木犁’可是十年有一次开花结果,它的果实可以起死回生的植株?”
耽英点点头,将事情的始末说出来,道:“‘闲散真人’宁初昊的关门弟子阮行,也是我的好朋友被邪道的人暗算,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必须要‘铁木犁’的果实来救治,所以宁前辈拜托我师傅到老家流球去移植一株块开花的‘铁木犁’过来,再有半个月就结果了,没想到现在离奇失踪,楚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碎空沉思道:“楚烟是否知道这种植物我不清楚,但他决不回偷‘铁木犁’。”
耽英道:“我倒不是说他偷了‘铁木犁’,只是过两天宁前辈派来取的人就到了,我们该如何交待,师父和宁前辈是多年的至交,这点事情都没有办好,师父的颜面何存。”
白碎空搓着手上残余的紫玉粉末,忽然道:“我有办法找到楚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