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尽吹残花,舞灼乱红淘浪沙。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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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鳞鳞。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今春,香肌瘦几分,搂带宽三寸。
    幽歌一曲,惟黯然神伤。
    挥手散尽歌姬,觥筹皆醉倾斜不已,空虚感弥漫,充斥。
    过了,碎了,醉了,散了,痴了。终而才去正视心无意识的叫嚣,原来,不是那个人便不可以。
    今朝醉也,明朝去也,宁些奈奈。
    一场真心,也换不回一场殊途同归。
    输了,罢了,醒了,别了,忘了。蓦然回首,归音茫茫,遥远得恰若不复流年。失去的还是失去,忘不了的依旧忘不了。
    颓废至此,居然会是我,手冢国光。
    父亲气急招集了上千武士,仅为找回继母,自己并未如父亲所愿加入。见了那人能如何?早已明了他断不会屈服,难道兵刃相接,或亡其一,或两败俱伤?姑且不提如此……不管被那人如何欺骗戏弄,终究是恨他不起,甚至还清晰地认知到,只要那人肯抛开尘杂向自己微笑,自己一定会无条件地拥他入怀,接纳他所有。然而,这么一天,怕是终老也等不到。永生不见,或许是最佳选择。
    父亲的人马一直不曾搜罗到任何有关他的音讯,不能否认自己的安心感。纵使那人再了得,也难敌那些训练有素的死士。若有那时,自己能袖手旁观么,还能,永不相见么。
    不,或许还是有所期盼的。愿相见,却决然不是这种情况之下。
    愿有朝一日,两人相忘于江湖,相逢于萍水,相知于莫逆,相守于长长久久,却是另一种永恒。而那人,会甘愿委身于自己么,若能未有那个女人相阻……
    对于那个女人,已不仅仅是当初的厌烦,如今凭空多出几丝嫉恨。此已绝非大丈夫之胸怀,此时已然顾及不到了。只知道,他肯为她出现于自己面前,肯为她受辱委身他人,肯为她欺瞒自己。都是因着她,因为她!不知何时起,心中早已不忍去责怪他半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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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落残红,花自犹怜。负手而立,樱逝落于屐边,满目柔色,却又是满心冷清。
    徒手空折枝,蹑足罗堂前。纵意一番剑舞,漠漠清寒,落满芳庭。骤然,风尘突转,樱片碎裂齐齐跌于足边。面色微寒,许久才道,来了便出来罢,何必遮遮掩掩。人人笑我手冢国光失了待客之道!
    清淡的笑声一波波传过来,闲适地缀满周身的空气。本该显得恬静,却有悲怆之感漫天而来,几近抑制了呼吸。
    素色人影儿跃于视野,随性抬足,一步步靠近,愈是清净,愈发刺目。
    唷,手冢,好久不见。
    清冷了面孔,许久才哽出一句冷冰冰的话语,你来此,意欲何为。
    呵……不以为意地靠近,抬手轻抚上对方的脸颊,冰蓝色眸子中流露出脉脉情谊细细缠绕,水雾盈溺眼眶,仿若有万般柔情。手冢,相离盼相依,相去复几许。渺渺此生,我终究不愿就此了解,所以……
    微微滞愣,心生暗波,被强烈地动摇了。许久之后恍然梦醒,惊觉将对方的手挥开退身几步,冷道,此地已无任何能劳你费神去挂念之物事,无事,你便去了罢!
    手冢,我……
    硬生生打断道,你当知,此处非你可留之地。
    委屈的面孔一瞬间绽放出异彩来,轻声问出,手冢,这……莫非是在担心我?没什么,有你在,我便什么都不怕。
    阖上眸子,眉宇间隐忍地刻出深痕,唇色泛白轻颤,不发一语。
    ……手冢?!
    疑惑靠近,对方却反射性地后退些许隔出距离。抬起的手颓然垂下,两眉间的清愁可挹。
    手冢,曾经的誓言可以抹去么,曾经的欢乐可以忘怀么?原来人,都不过尔尔!
    听言者,面容扭曲起来,薄唇瑟瑟,句不成语。多时才挤出些个还算完整的句子:不要说得……似个受害者!花月妖已夺回,你为何还出现于此?!
    花月……妖?神色微怔,仿若十分无辜。
    不要……装了!自腰间取下一柄物事掷于地上,金属的碰撞声尖锐非常。素娥匕,素娥匕!江湖上传闻的邪物居然成真,定是此物迷惑了我,那定非我真意。不二,不二,不要再出现,已经够了,已经够了……
    迷……惑?仰天长笑,待平定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言道,手冢呐,人称江湖凶险莫不可太信。那日你放我竟以为莫不是遇了真意,不想今日便得此一言,应那俗语!迷惑?此之一语即解了那日情形?
    ……噤口!清俊的面孔呈现痛苦之色,嘶声哑道,你,居然还能提起那日!那日你瞒我,为的谁!那女人是谁!花月妖?你亦为她所惑?为她欺瞒我?
    神色微凝,继而缓缓地舒展开,却又有淡淡愁色挥散不去。手冢原来是在乎那个的么,那个啊……手冢想知道么……
    闻言稍稍镇静下来。看对方样貌,是在隐忍着什么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呢……
    手冢既知……花月妖之事,也必当知道,身作其子是何种角色……
    落寞的声音低低碎碎这般说着,却是在道出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惊诧地看着对方,起伏颤抖着的削肩显得无力而单薄。低垂了头,细长的刘海笼出阴影来看不清楚表情。多时,无语,对方继而道——
    呐,父亲一辞世娘亲便改了嫁,我……不过是找回她,不可以么……
    无言相对,却有千言万语几欲吐出,怎奈如何也开不了口。为这种理由便可欺骗我么?好生告诉我我会坐视不管么?还是……你不曾想过可以依靠我……
    仿若读懂对方的心思,对方自嘲般轻扯起唇角,静静淡道,呐,手冢,命运总爱作弄人,再简单不过的事,却叫我遇了你,于是便有了多余的事情……
    略微一怔,声调不平几欲颤抖地开口问出,或许……不是我你便不会如此?
    对方垂首,静默不语。
    这个人……终究还是不能爱惜自身……甚至也不肯扯谎来安慰自己半分……这个人……这个人……
    樱枝空寂枯冷,风扫落樱残衣袂,勾勒萧索之景。却有迤俪身形,清眸朱唇。风隙间处忽闪明艳,幽暗不已。完美的……魅惑……
    拥紧他,恨恨地揉进胸膛,单薄的身骨却仿若容纳了太多沉重,愿为他担负,不忍任何事物蚕食他的坚强!
    举步,缓缓拾起地面上的金属物事,抬手,金色凤羽,朱丹云霄,浮散熠熠。
    此乃家父赠之于母亲,可算作父亲唯一遗留之物,我,可以取走他么……
    澄澈的眸子认真询问,好生恳切。
    哪里忍心拒绝,首肯应承了。那人嫣然一笑,却是昙花浮水素莲凋零。折身如影,纵了出去。
    如此,便走了。
    试想追问一句何时能再聚却硬是压抑下了。若那人是风,便不能含沙亵渎他的清雅:若那人为鹫,即不可以枷锁束缚他的洒脱。该来则来,该去则去,终随他意,终不为自己流连。
    仰天长叹,灰暗天际樱雨蒙蒙,铺天盖地,席卷衣角。经此一别,竟失了魂魄任由他左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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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惊到,低语唤了声,父亲,您何时……
    花月妖……花月妖……
    喃喃低语,牢牢注视着逝去之人离开的方向,失魂落魄般眸中显露出的是绝望。
    父亲?你……说什么呢……
    明明听辨得清楚,奈何却不愿深究,不愿听下去而岔开话题。
    ……国光……离那个人……越远,越好!那个人……
    父亲不必为孩儿担忧,不二他……
    不二!已渐有岁月痕迹的面孔剧烈扭曲起来,足下几乎站立不稳,声音已近不能连接成语。不二……你,你说他叫不二……不二……哈,不二……
    担心地挽住父亲,心中略有所感。似乎是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掌控不了。犹豫着开口询问,父亲,您……是想到了什么……
    国光,那个人是花月妖,切不可受他迷惑!
    预感成真,却还是承受不起冲击,语音零碎续道,父亲……花月妖……不是母亲才是么……
    手冢庄主诧异凝眉,道,你说什么呢……花月妖的传说虽是二十年前恰未降世,更无蛊惑武林的本事。可江湖上盛传花月妖不辨男女,不辨年岁,风华绝代而媚色动人。若有意隐瞒年龄怕是也无人知晓。
    莫大的恐慌袭来,几乎叫人窒了呼吸。自己终究还是未能了解那个人,一丝一毫都不能了解。神情恍惚中似乎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细节,也已然无暇去顾及了。
    不二,你依旧在欺骗我?!此番来……仅是为了那器物么……
    夜静人私语,却无谁应答这满是寂寞的声音。一杯杯举酒独酌,直至心抽动的痛感深至麻木,苦涩的味道残留于味蒂,挥之不去。已道不清翻涌上心头的是何种感情,不能去触碰,因为那种感觉,实在冰冷得很。
    膝上横琴,哀愁动离情,指下生风。潇洒弄清声,锁窗前夜色明,雕栏外夜气清。指法轻,助起骚人兴。听,正漏断人初静。
    醉死梦生,窗前帘后仿若见那人抚弄素影。情升若失,移步不稳过去,大力掀开帘角,夜幕深深,院落空空,什么,都捕捉不到。
    滑坐墙角怅然幽叹,自己居然还作期待。
    所谓逢场作戏奈何欢,只教人妄添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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