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我若成佛  63、小事不能被刻意放大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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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小事不能被刻意放大
    ……我打扫完,回到浴室——那是我的主战场。
    他已经在水里,抬头冲我妩媚地笑。
    没有泡泡浴,一缸清水。
    由于水温高,水质有点泛白。因为湿了身,满身的金毛变得浓重,不再受光的作用,闪闪烁烁,不可捉摸。刚才横抱起他的时候,倏忽看到了什么,但我无意放肆。此刻可以肆无忌惮,接下来的事可能会更加出人意料。
    不是没见过洋雀,在温哥华的时候,出其不意的洋雀都见得多了。可是,当一只活灵活现的雀儿出现在我眼前时,仿佛在冲我啁啾,我还是心软了。我不了解他有多大的承受力,能不能经得起火力全开,正面攻击?
    老大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办完这事我估摸顶多半小时,时间充裕。
    Who-directed-you(是谁指使你)?!我笑微微地说,仿佛不是在破案,而是在跟他调笑。
    他冲我莞尔,眼睛依然如水清澈。
    我意识到他没明白我的话。和老外打交道,有时候他莫名其妙冲你笑,你就得多留一个心眼,没准他压根没听懂,以笑充数。笑是万能的应答,比对你干瞪眼强,多少显得聪敏相。
    我觉得这样不行,这样下去没准把事情弄岔了。于是,表情严肃地把他从水里拎起来,Who-directed-you?!没想到这一下用力有点猛,戏演过了。瞬间遭遇外力的他忽地没入水中,差点被溺到。
    我赶紧去拉他……
    当他从水里出来时,呛着洗澡水的金发Waiter仿佛溺水遇救,一下子抱紧了我,半张脸撞到我胸前。
    谁指使你接近我?谁在我卧室里装了摄像眼?我推开他,朝着他怒吼。
    这下他懂了,看我的表情也该懂。于是,顿显惊慌之色。
    我退后一步,掏出手机对准他。我的手很湿,一时打不开开手机,只是装模做样要对他拍照。我说,你不说,我就去举报!
    我完整的意思应该是:你要不把背后指使你陷害我的人说出来我就把你现在这模样拍照留作证据去你们酒店人事部告发你图谋不轨还在我客房里多处按装了摄像眼严重侵犯了客人的隐私涉嫌犯罪!
    可是,我怎么能和一个语言交流不畅的人说这么长的长句,而且说得逻辑缜密修辞准确表达完整,如同法庭上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宣判词?
    我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尽快让他明白:我发现了。我有办法让你饭碗不保。
    说到底,我对如何让他交代实情,并不十分有把握。我哪有这么强。我只是觉得这孩子胆子小,狐假虎威吓唬他一下,没准真能奏效。可是,当我用手机对准他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一招不具威慑力,他似乎并没领会其中的利害关系,还对我做出争取友好的表情。
    还有友好吗?我不知道。我们只是一面之缘萍水相逢。
    如果还有友好,那之前的一幕就是一个套路梗。
    当然,我也可以在这一刻,把之前的一切转化为一个套路梗,然后……峰回路转,按套路演出一幕番外篇。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当然不行!
    为了不让自己瞬间破防、陷于昏聩;为了不让他一意孤行继续对我保持讪笑,把我弄到利令智昏放弃原则,我突然想到抓起冲淋器,把主控权及时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抓起冲淋器时,已经超越了预先设计好的破案程序。
    水真激,打在身上一定麻痛麻痛。还凉。如果是我遭遇这种攻击,我不怕,在泳池里长大的,凉凉的水只会让我倍感兴奋。金发Waiter不行,一股突如其来的凉水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他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呛咳着,一边说着我听不懂的俄语,好像是在向我讨饶。这真称了我心意。我用哄乱乱的水珠对他一阵狂射,没有重点,没有目标物,劈头盖脸。对着他浑身上下,像弹一把竖琴,狂扫;像糟蹋一张旧报纸,揉捏,撕扯。
    每一寸肌肤都是我蹂躏的对象。
    攻陷他……让他屈服,让他招供。
    这一招真管用,他被我弄狂了,而我也很爽。
    我喜欢进攻性举动,我越昂扬他越怂的那种。和我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不分伯仲的,会让我有挫败感。我喜欢绝对性把控局面,像紧握机车刹把那样,模样雕雕的,能从手感上觉出那是激情的唯一出口。我加码越大,送油的越多,机车越聒噪躁,直至发出雷霆呼啸。
    我将金发Waiter逼到浴缸一角,明显感觉到他在颤栗,像一只溺水的小兔。那些日子我正在看一部韩国的动画集,看得我欲罢不能。郑凯糗我,说我“逆生长”“活回去了”。我才不理他呢!动画集里有只贱贱的小兔子,落水后万幸遇救,被动物兄弟倒提着吐水,就是这么可怜地筛糠。倒挂金钩。
    我手里的这只兔子,虽然害怕到颤栗,但并没有危险,这让我非常来劲,毫无顾忌,不担心会闯出什么祸来。
    这年头,欧洲足球明星平均14岁成年;韩国男艺人,过17如果还保持贞操,简直就是神话。这些年有不断有爆料,说韩国艺人服兵役期间,经常捂着年轻俊俏稍带婴儿肥的脸,出没于夜店集聚的街区,干吗?不言自明。20岁上下,两年都熬不住,敢犯军规,见天找人去打飞机,这天下还有嫩仔吗?即便有也是凤毛麟角,人中奇葩。所以,金发Waiter这样的貌美男生,酒店Boy,都是身经百战,你不用顾及他结不结实,抗不抗打击,有没有达到成年大小伙子的身体素质。唯一担心的是老大这时候回来,撞个正着。
    老大一进屋,要听到我屋里那么大动静,一定会和我一样,分辨出这事与杀人越货无关,关乎其他令我百口莫辩的事。所以,我必须加紧破案,时不我待分秒必争,在老大回来之前把一切搞定。
    我停止向金发Waiter喷射凉水,再次问他:要不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贵族气质的乡巴佬双手手插在两腿间,蜷缩在浴缸旮旯里,落汤鸡似地抖擞,狼狈不堪……我停止向他喷射凉水的时候,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武器,还紧握着,打算发起第二次攻击,可喜的是,似乎不需要了——
    一切如实招来。不出我所料,果然是葛青设的局,也是葛青指使他在房间里多处安装了摄像眼。葛青到底是要窃取我隐私,作为片子的素材,还是想拿住我把柄,在必要的时候,也就是我要弹劾他、惩罚他,向他兴师问罪的时候,以此来要挟我,跟我讨价还价,以求自保?这一点从金发Waiter那里肯定打听不出来的,他哪里搞得清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葛青买通他,不会告诉他真实意图。于是,我决定不再继续追问,放下手里的冲淋器。
    太快了,我心里嘀咕。仿佛这这次破案行动过于利落打得不过瘾,仿佛我的战斗力还没有充分发挥出来。
    继而我又想,快,当然好。拖泥带水不是我的风格。
    你让我震惊!我说。
    “Why?”
    一个出色的间谍。
    “What-the?”
    哦嘈,我禁不住用中文说:你的英语真的很烂!
    当他第三次问我“你说什么”时,我只得无奈地对他说:You-are-awesome(你很棒)!
    “Oh,I-know(我知道)。”他居然回答我他明白了,他知道自己很棒。我哦哭笑不得,真想扇他一巴掌。
    我放弃了他,准确说,我放弃和他纠缠。来到卧室,靠近摄像眼,我这么出现在对方眼前,无情地与他对视,一定令背后的那个人大惊失色——
    我说,好玩吗?
    我不知道这么近距离对着摄像眼,画面里我的脸会不会变形?这有损我的颜值,于是退了几步——
    收手吧,再让我发现一次,废了你!说完,我扯下摄像眼,扔进废纸篓里。继而走到起居室,再扯下一个,放在脚底下,踩烂。那玩意儿真脆,稀烂。比浴室里那位还不经事儿。
    这很刺激。或者说微小的刺激,能换取我大的愉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干这个,性价比是很高的。不用打上门去兴师问罪,不必把电脑监看设备掀到桌子底下,不动气,不费劲,就能让对方闻风丧胆一败涂地,这是现代战争的模式。
    乍看起来,确乎是这么回事——性价比高,这个理论是成立的。但有一笔账,往往被忽略。那就是,事前和事后,所付出的代价其实是非常高昂的。譬如,你事前要作各式各样的铺垫,各种精心准备,甚至要把戏演得惟妙惟肖,不能演砸咯;事后要摆平各种关系,弥补各种漏洞,安抚各种沮丧……高昂的付出,即所谓的ValueAdded(附加价值),有时候难以估量。与之相比,那点稍纵即逝的胜利感简直就太狗屁了。而人们偏偏就沉迷于狗屁,贪图稍纵即逝的愉悦。这就跟斥巨资拍下一颗大克拉钻石一个理儿,谁知道那屁大的玩儿是石头还是玻璃渣子?然而你偏偏就觉得值,砸多少钱都觉得值。其实,你喜欢的只是举牌落槌时的愉悦,胜出的自豪,举世无双傲视群雄的雕样。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你觉得值就值。你觉得灵魂快慰就快慰。
    我干起这个来挺狠。这和我的长相看起来很分裂。照理说,只有长相粗犷的人,才会这么狠。
    我不知道你们遇到类似的事儿狠不狠?也没机会见识。
    所以说,人的性情,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真正暴露出来。平时你跩也好,菜也好,糙也好,娘也好,蔫也好,贫也好,帅也好,丑也好,都有假象的成份在里头。只有真遇到事儿了,才图穷匕见,真相大白。
    曾经有人问我,说Tony你脸看起来像治愈男,身材像个猛男,就是不知道在床上你是个什么男?问这话的人是我们公司的,居然还是个女生。当时我们一伙人正喝着,这姐姐也喝了不少,借着酒劲就有胆跟我调笑,说她平时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要不她哪好意思问这个。
    我当即说,姐姐,您别抬举我,我其实什么都不是,就是个衰男。
    她说:“绣花枕头?”
    我说,差不多吧。
    她说:“你自己说了也不算啊。”
    我知道这话跟话的后头跟的是什么,也不去搪,说,这事也没办法证实啊。
    她说:“办法是有,哈哈哈——”
    到这份上,我赶紧说,STOP!否则,公司同事之间就出格。
    同事姐姐说:“怎么帅哥床上都衰,这老天爷也太公平了!”
    我说,喝你的吧姐!操心太多老得快。
    从这件事,我悟到我在我们公司其实是个很大的谜,有很多人想了解我知道我的底细。以至于有女同事私信发我这样的诗: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哪怕命运只给我一夜,我仍会选择拥着你入睡……哦靠,什么意思?不带这样的。
    当时,我刚到公司,收到这样的私信,有被吓到——上海的姑娘都这么火辣吗?当即我就想,中文的“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其实寓意很深,是个挺浪的说辞。“拥有”这个词,包含了占有你把握你的意思。所以说,有文化会写诗的人通常比较流氓,而且是决心流氓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号人。
    希望破解谜底的,女生多一些,男生也有。男生想一探究竟,不是跟小松一样,愿意对我付出为我牺牲,男生想知道我了解我,多半出于另一种心理:内外兼修不能叫你小子一人占了。他们要发现我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是只绣花枕头,那才幸灾乐祸大快人心呢。那样,就可以安心上班踏实干活,不必一脸臭屁地羡慕妒忌恨了。
    扯开了,再扯回来——
    我决定不让金发waiter继续留下来,夜长梦多,留下来没好事。时间已经不允许,老大说回来就回来,我不想让这事节外生枝。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吓人?千万别误会,我不是企图杀人灭口……我抓起他所有的衣服鞋,让他赶紧出去。他睁大美丽而懵懂的眼睛,惊异地看我,不知道这事算完了没完,会不会有后遗症,比如,第二天一早,我就去酒店的人事部报告这一切。
    我没想让他彻底放心,干了坏事作了帮凶,我干吗要让他觉得啥事也没有?我命令他赶紧离开。如果他听得懂中文,我一定会说:滚!
    我不知道那一瞬我的表情究竟是非常狰狞,还是十分地酷。但我敢说,我说的每一个字,就像一发子弹射出去,他都有感觉,因为每一次,他都眨一下眼睛……像忍受着一次次胃的痉挛。之后,他狼狈地逃窜了。他捧着衣服去哪里穿戴整齐,这不是我的事儿。
    老大回酒店的那会儿,其实我已经洗过澡睡了。就那样趴着,姿势一如回味着刚刚过去的温存,一条腿抻着,另一条腿舒服地蜷起。
    老大这不着调的东西,不打招呼就来进到我屋里来,见我睡了,就用握在手里的手机来捅我。
    在他推门那一刻,我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不想动。他捅我,我下意识地动弹了一下,背着他嗡声说,干吗,想跟我搞基啊?
    老大说:“有你这么睡的吗?太不知廉耻了。”
    我翻身,说,哪条法律规定不可以趴着睡?你背后使坏才不知廉耻呢。
    我问老大,丢失的器材找回来没?其实这才是我此刻最关心的。
    “都找到了,”老大说。“等了好几班飞机,终于给我捎过来。他妈的俄航真不是个玩意儿,把我们折腾得够呛……”
    老大说着就要在我床上横下来,我说,去去去,回自己屋睡去。
    老大说:“我累死了,让我先躺一会儿——”
    我说,欸老大,我怀疑你真想搞基欸,赶紧回自己屋洗澡去,一身臭汗!
    也许是因为器材失而复得,老大显得特别高兴,突然伸手来抓我:“搞基就搞基啦——”
    我风驰电掣般地躲避:滚蛋!还蹬了他一脚,差点没把他从床上蹬下去。
    老大虽然被我蹬到,但依然乐呵呵的。走出我屋的一刻,还不忘记玩笑:“手感不错。”
    我说,去你的!东西找到也不至于癫成这样。
    其实老大并没有真抓到我。
    他冲我做了个OK的手势。
    我也回了一个。
    我意识到,这一回外差,我们俩默契程度、私人交情都有升级,那是在公司里待着得不到的。男人有时候只有经过患难,捆绑在一起了,才能获得真正的友谊。
    据我所知,在索契的那些天,我们团队没有一个夜晚是安分的。除了我屋子里大闹了一场破案,有好几个人把当地人都招到屋里去了。是男生是女生我不清楚。只知道秦的同伴,也就是上海过来的那几个男模中的一个,为此还闹出点不大不小的事儿。
    事儿其实真不大。也就是俄罗斯妹妹临离开,掏了我们男模的钱包,还顺手牵走了一只iPad。俄罗斯妹妹从钱包里拿走了10000卢布,差不多300美金的样子,不算多也不算少,但够得上当地警察立案追查。钱包里远不止这点钱,但她手下留情,没全拿。一只iPad,当年的上市价大约是700美金。
    这事本来自认倒霉算了——我是坚决反对报警的,连报告酒店保安都叫停,否则对整个摄制团队声誉不利。
    偏偏那男模不消停,自认为吃了哑巴亏,特别郁闷,于是到处散布,说自己是被秦他们一伙坑的。理由是,要不是秦他们一个劲撺掇,自己不能把俄罗斯妹妹带进屋,弄上床。把他的同伴说得跟拉皮条似的。那人还说,自己从没干过这样的事,意在标榜自己是纯男一枚。
    这管啥用啊,一朝鞋湿,就是湿鞋。你说我先前鞋还是干的,有意义吗?只会招来人们吐槽。
    那男模闹腾,适得其反,小事不仅被放大,还闹得小伙伴翻脸,人尽皆知。
    有那么几天,团队内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人们议论,说秦他们给人下套,自己干了没有?这问题其实很重要。倘若,秦他们自己也干了,就涉及到团队内部一拨人结帮干坏事,不只是秦他们恶作剧,故意坑人。
    之后有传言,说遭窃的男模喝的是“二道汤”。
    何谓“二道汤”?不言自明。事情这么传来传去,性质越加恶劣。
    我很担心。摄制团队在外待太久了,再这么下去,五花八门的事恐怕还要多。
    其实,按我的心思,这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越传越不是个事儿。本来还安份的那几个,被传言搔得蠢蠢欲动。而传得起劲的,都是“酸葡萄”心理,好像看别人得了机会,自己特羡慕。
    出于“此风不可长”的心思,这些破事,凡说到我耳朵跟前,我一概让他们“打住”。我说,烦不烦?!有力气没地方使,装车去!
    偶尔,看见杰杰老师跟只花蝴蝶似的飞过来飞过去,我便坏坏地想,这老小子难道就那么安生?不能吧。
    平时,看见美男,杰杰活泛得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即便看见不算太帅的,只要有那么点小性感,他也浑身来劲。俄罗斯美男遍地,他兴奋神经整日价提着,能耐得住?想起他对我的那些德行,我真有点不信。
    可是,我确实没听到有关杰杰老师的传言。在最闹猛的那几天,他始终没有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仿佛被遗忘。
    虽然,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也想,没事总比有事好。作为一队的领头人,我还能巴望别人有事?再说,一旦有事,我还能怎样,不也得捂着?还得黑起脸阻止大家八卦。累不累啊?
    想到这一点,我还是蛮感激杰杰老师有照顾到我的。他这类人,有时候就是比别人心善。
    但是,紧跟着发生的事,我就有点头大了。这事开头就显得特别火爆,全摊明面儿上,谁有本事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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