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我若成佛 39、红眼航班在万米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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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红眼航班在万米高空
我和老大办完出关手续到登机口时,行政助理Liza告诉我们,所有人都到齐了。Liza看了看我的装束。走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
我姗姗来迟,似总监派头,可衣着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不是有意要穿得随意。自进入机场后就没闲过。那么多器材、行李要托运,大多是不规则行李,摄像器材什么还属于海关指定的申报物件,光和值机柜台打交道就花费了两小时,等所有的东西都进入托运通道,我已经一头汗。
老大说我好出汗,占便宜,好像什么事都是我一人干的。这话说的。可我知道他心里领情。话中听不中听我没所谓。
按说,行政总监是郑凯,他手下还有助理,这些事我完全可以不用过问。但项目执行的质量与我们二部每个人休戚相关,我和郑凯又是好哥们,能看着他夹着屎坨子原地转而不管吗?此一行,我们注定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点我早有准备,他们行政的人流汗我一定会陪着冒热气。
由于热,我随手脱了外套,露出深V恤和黝黑的膀子,当胸一挂胡桃木的十字架,怎么看也不像“执行总监”,难怪Liza对我看了又看。这丫头,萌,也不知道避讳一下眼神,直勾勾看着你的男上司,好吗?
公司里是不让这样穿的。因为穿着随意我还挨过尅。坐飞机,近10个小时,我不能不让自己全身心获得解放。这么做也是对公司平日里无理管束的报复!
我是不是太急于放松了?几千公里远途,连双像样的鞋都不带,一双平时穿的跑步鞋就出境了,还把鞋帮的后跟踩成拖鞋样。计划到目的地后先买双鞋,以应付不时之需。
凭心而论,离开公司,我打心眼里感到轻松,虽然“亚历山大”,但内心满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快活。
我和老大一起办的票,原以为和他一排坐,不知怎么挨着我坐的竟是Amy。按职业标准,Amy是三个女模中我最不看好的,不过按男生的普遍眼光,Amy那股劲儿还行。对女生的审美,有时候男生和女生不一样,老外和华人也不一样。我指的那股劲是什么,男生应该都明白。
我的座号是A,靠窗,我让Amy坐,女士优先嘛,再说我腿长,挤在里面时间久了受不了。Amy对我甜甜一笑,她的男同事秦过来凑趣,说:“挨着帅哥坐,好幸福哦Amy。”
秦一身的香水味。
秦是那种骨感男模,我觉得他如果长一对单眼皮就比较协调,可惜秦生就一双桃花眼,因此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Amy对秦说:“要不你来坐?”
“别,我愿意把幸福和机会让给你。”秦说。
Amy说:“少来!就靠你贫,不会多支付你劳务。”
秦被呛了一下,转脸问我:“总监哪里人?”
你看呢?
“北京?青岛……哈尔滨?”
呵呵。我笑而不答,不想让他们了解我太多。该拿捏的时候还得拿捏一把。
满机舱闹闹哄哄,我是率先坐定的一个。静观散在机舱里的我的同僚,有一种满足感。
摄影师最牛逼,看那嘚瑟样就知道。装束也彰显个性,主摄影扎马尾,留胡须,穿许多口袋的马夹,好像不是这范儿就不专业,拍不出好影像。
服、化团队俨然一帮花蝴蝶。老大最不待见就是这帮人,说太事儿了他们,接下来惹是生非的逃不过这帮爷,得多留点心眼,必要时要调教调教。
随行的模特成行时成了三女两男,最帅的那个帅哥最终没去成,说是接了拍电视剧的活,两权相害取其重——自然是哪个酬金重取哪个。换了个女模,还不咋地,让我颇觉遗憾。
虽是同僚,可这些人都是公司高薪聘的,没一个不是眼皮底下瞧人的主,没一个不认为自己雕是菁英是主角,缺了他便玩不转,而别人都是小打杂。事实上,这世界缺谁不成啊?
带这些骄矜的哥们姐们外出公干,是老大最大的心患。“头大”,他对我说。我倒不然,觉得越有挑战越好玩。我天生喜欢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越雕的越不鸟你。老大说:“先把这些人的傲慢和锐气杀下去,否则有得跟你别扭。”他说Tony这事就交给你了。
我说,成啊,你先杀两个我看看,我照着来。
起飞没多久,一行人已经混得熟络。扎马尾的摄影师和俩女模打得火热,零食交换好几回了,什么牛肉干啊鱿鱼丝,吃得那叫一个欢。我不明白留胡须的怎么会喜欢吃鱿鱼丝。为了把妹,我看就是鱿鱼屎也能装作吃得倍儿香。
干模特这行都知道摄影得罪不起,他们可以把美女拍成妖婆,也可以把丑妇美化成天仙。想当名模,先得把摄影师撂倒喽。鱿鱼丝只是“前-戏”。
造型师杰杰,是丁丁哥举荐的。先前我没见过。既然是丁丁哥说好,那就“免试”吧。在机场乍见到,原来是这么个活宝。
小个子杰杰穿紧身恤,于是身体显得格外圆乎,从上到下一道一道,一棱一棱,堆积起多余的肉,小肚腩还鼓鼓的,颇具喜感。喜欢斜挎包的杰杰却理了个很MAN的头,俩耳根能看到白生生的头皮,头顶一绺马鬃似地丰厚,平添身高。他和两男模并排坐,尽显话痨本色,而且说话样子特娘。别人看不出端倪,我还看不出怎么回事?兴奋呗。这种不加掩饰的兴奋怕是要延续一路。
飞机飞在正常高度时,我感觉到一丝凉意,于是解开保险带,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了件外套,顺便还拿出一双袜子。袜子是之前小松送的,草莓红的颜色,每次拿出来穿,我都有深深的感伤。
Amy脱口说:“哦嗬,好鲜艳。总监偏爱红?”
我说,土吧?朋友送的。圣诞礼物。平时不穿。在飞机上当保暖袜我觉得挺好。
“腰里还有红呢。”Amy提醒道。
靠,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在行李架取物时,自己露了腰,被她发现我腰间系着一根红丝线。这就巧了,在我身上同时出现两件红,自然要以为我偏爱红色了。
以为就以为啦,也没必要去澄清。
红丝线是Sally给我系的。以往只要是和Sally单独外出旅行,她总要在我腰上绑一根红丝线。这是她从马来西亚老家带过来的传统,丝线是一位僧人的手工,在佛庙开过光。我是个没所谓的人,你给我系就系吧,别弄到我痒痒就行。平日我尽可能不用这东西,因为我常去游馆、健身房,在更衣室叫人见到一大男生腰里绑一红绳,难免怪怪的。这次远行,Sally在电话里再三关照,要我一定记得系上。之后还微信提醒我。既然这样,我自然要听话。无奈裤腰低,时不时要露馅。
Amy说:“还有个金挂饰?好漂亮。”
我的生肖。
我把T恤往上撩了撩,让她看拴在红丝线上的小金狗,突然发现腹肌毛很不雅地龇出来,赶紧盖上。平时也没这么紧张,这是怎么啦?
仓促地掩饰,让Amy看出我几分心思,于是微笑着问:“属狗啊?”
嗯。
“最近总监去哪里旅游了,晒得那么黑?”
天生的。
“不会吧,”她坏笑着。“骗不了我。我有办法知道。”
我不想和Amy多交流。她说她有办法知道我是不是天生黑,此言不善,你要给她机会,无良的话没准就突噜出来,比如“看看屁股就知道”之类,再要往下顺什么荤话就太自然。这一套我还不了解?耍贫耍流氓都是这套路,过不了三斧头。顺着这话茬你就别想装矜持了。她们这是在“引君入瓮”,号你脉。就冲这一点,我也得把嘴闭上,把自己管好喽。
对付Amy的办法无非是闭目养神。正好见乘务员姐姐过来,我跟她要条毯子,姐姐说毯子都发完了,对不起您了。Amy二话没说,拿自己的盖毯给了我半拉——一张薄毯盖了两个人。
红眼航班,最适合做的事莫过于睡觉。没多会儿,差不多全机舱的人全都进入睡眠状,霎时安静了不少。身边的Amy也睡了,穿热裤的腿舒坦地伸到我这边,和我的膝盖相碰……越界了。我没敢动,不知道她是不是无意,或许是试探。
Amy身上散发出浓烈的女型香水味,夹杂在浑浊的空气里,让我无法入睡。这会儿,我手要是从毯子底下伸过去,谁都不会发觉。Amy有一双美腿,第一眼我就发现。上飞机那会儿,我给她让座,她擦我而过,露在热裤外的两条腿不仅修长而且肤色娇嫩,让人有伸手的冲动。
不仅如此,这姑娘还穿莱卡。穿了莱卡恤,居然还不穿胸衣。虽然板,但两个点终究还是不可遏制地显出来。女模大多这德行,以为男生既然可以在T恤上显凸,女生为什么不可以?时尚界的女权主义表现在“做比女生更女生的女生,做比男生更男生的女生”。前一句不重要,后一句才是Concept(概念)。解放胸衣是国际轨道,得有充分自信才行,除了靠身材吃饭的女模,舍她其谁?
闭着眼睛,我突然大胆想像起来:倘若,我不动声色,在毯子下触摸她,她会怎样?大惊失色?尖叫?站起来啪地给我一个嘴巴?
不会!
当然不会,这点我有把握。
首先,我不会冒昧到一把达到目的。我会小心翼翼温情脉脉循序渐进,暗渡陈仓差不多都遵循这十二字方针。只要她认可最初的触碰,我就可以放大胆发动“毯下”攻势了。
她怎么可能不认可?她要不认可干吗坐飞机还穿热裤,把自己上下都捯饬得格外风骚?干吗要匀我半拉毯子?干吗要越过界,假模假式地把腿靠着我腿?你要不谙这风情,还算男的吗?脑子发育正常不?
按脑子正常发育的思维,有了最初的触碰,接着我该怎么办?那就要看对方的反馈了。可我没想好,手到底是沿着大腿往热裤方向去,还是直接下手莱卡上衣?因为我吃不准两者反应的程度是否有差异?
沿腿而上,应该说不是我的首选,虽然那腿比较诱人,但难度显然大,除非她非常配合。目标莱卡,当然也不错,我会觉得很过瘾。在夜航9小时这么长的无聊里,有这么有利的条件,我干吗不找点事儿做啊?
可是,有选择往往是件坏事,反而容易举棋不定错失良机。要不人们怎么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呢?人性最大的弱点莫过于优柔寡断,选择越多死得越快……在我胡思乱想反复犹豫的当口,老大走过来,问我行前拜访伊藤的事。靠,好端端问这干吗?害得我弟弟一下子没了精神。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老大让我立马看清了形势,这是在飞机上,飞机正在飞越边境,我有任务压身,而这次出任务并不是儿戏,可以随便对付的——这根筋我还是有。
我回答老大说,挺好。
老大说:“怎么挺好?你别轻描淡写。现在,伊藤的态度对我们来说可是至关重要。”
我说,装逼。这小子特能装。我们也没多谈,他说了些套话,让我们尽可能把企划体现得完美什么……到目的地后,找时间我好好跟你聊这事。
……在大E董事长办公室,我满脑子尽是伊藤在网球中心浴室的事。这事提醒我,都已经“袒陈”相见了,你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呀?早知道要在我跟前摆谱,摆董事长的威严,当初干吗拉着我手,对我说“我们是朋友”这样的话?那是人话还是狗屁?你可以说那天你喝多了,可日本人干吗老干喝多的事?反正,这一切令我不忿。有一刻我很恍惚,脑子走神,一直在拼接同一个人的两张不同嘴脸,伊藤说什么我几乎没听进去。
老大问完事回座位后,我不无遗憾地想,要是身边坐着雪奈多好,那样我就不用纠结,举棋落子,不动心思就过楚河越汉界,这会儿没准早妥帖了。
被老大一搅和,我感到超沮丧,于是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见老大坐了我的位子。
哦去,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我心知肚明。
这太妖了,要保护我,或者说要限制我,也没必要做得这么明显啊。
不过,我挺领情的。有老大在,我会少受累,无论是工作还是平时,他会照顾到我。他有大哥的气质,心思缜密,这点我远不如他。
我坐到老大的位子后,一边的杰杰就醒了,他睁眼冲我讪笑,冷不丁叫唤道:“总监也有带耳钉啊?”显然是发现了我耳垂上的孔。
我赶紧阻止他:嚷嚷什么?
杰杰吐着舌头说:“……总监很潮啊。”
杰杰说他起初还以为我是随团的模特,后来才搞清楚我是公司的执行总监。
我说,你眼力见也太差了。
说着,杰杰抓过我手,说要给我看相。他说他最擅长这个了,无论面相还是手相,能看出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我顶烦这个了,赶紧抽回来。我不愿意把手交在另一男生手里。
杰杰抓不到我手,却被我穿红袜的脚秒杀。我把袜子当机舱保暖袜直接踩地上,想不被他注意也不成。杰杰再次喊:“哇,长这么大脚?四十几啊?”
蛋痛。
他这么一会一个发现,一会一个发现,我都被他发现凛了,起一身鸡皮疙瘩。
脚大怎么啦?我不禁问。
“好美哦!男人脚大才好看。”
我注意到周围人已经被吵醒,纷纷朝我们注目,彷佛都有兴趣。霎时,我脸好烫,拼命对他使眼色,让他不要一惊一乍的。
杰杰毫无感觉,或者说自我感觉太好,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索性用手指点着我说:“花心男!一定是个花心男。花死了。长这样一双脚的男人不花心打死我也不信。”
我终于忍受不住,压低声音说,还真想看看你死的样子!
说狠话显然不符合我此时此刻的身份,但我控制不住。脚大和花心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这不是故意套话题,存心拿我开涮吗?
杰杰这样的男生,要耍宝,其实没什么办法能遏制他。在他们眼里,伶牙俐齿是件很牛逼很痛快的事。可我当时并不了解,不想让他来事儿反而助长了他“人来疯”。
当时,杰杰听我说想看他“死”的样子,顺杆子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干脆站起身,两手摁住我肩膀,一条腿的膝盖抵住我大腿,要我回答是不是真愿意让他去死?他说,“你再说一遍!”
哦靠,没这样自来熟的,我和他认识才几小时啊,就这么没间隔没距离没界限?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小松的影子,霎时,心一紧。
他半骑不骑地骑在我身上,引得周围的人咯咯乱笑。这大半夜的,半个机舱的人都睡意顿消。直到我承认我没那意思,愿意我们团队的人一个个都平平安安的,他才有消停。
郑凯几次向我们这边投来愤怒的目光,我委屈地想,谁让你跟我换座位来着?懊悔去吧!哪儿哪儿都缺乏安全感,哪儿哪儿我都能惹出一大堆事儿,你换得过来吗?要不干脆把我挂机舱外头去得了。
杰杰坐下后,对我说:“我真拜过一高人,相面师。”
我对他“嘘”了一下,提醒他小声。杰杰又吐舌头。男生老吐舌头可真不让人待见。
杰杰声音小到近乎跟我耳语:“我能从一个人的眉毛上看出他是不是处男。信不?”
又来!动不动就这个,太没劲了。
“真的真的。眉毛顺溜,眉头不乱,说明你还是个男孩。要是眉头散了……我替你看看?”
我都快吐血了!
他一味要替我看,我用手挡住眉毛眼睛。
杰杰掰开我手,强行看了我,完了说:“嗯,眉毛很顺,眉头的毛毛也还整齐,是个好孩子……别紧张,杰杰老师不会存心毁你。”
我还真怕他胡说些什么。看来危机暂渡,事实是巫术失灵。脸对着脸,我窃笑这说,杰杰你有过三十了吧?眉毛怎么还那么顺溜?
其实他哪里有眉毛,几根鼠须,稀到看不见。估计他平时必须画眉毛,今儿因为是长途旅行,是素颜。
我把邻座的秦他们给说笑了,秦插话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明杰杰老师虽然是著名造型师,事业有成,可是依然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多难得,一个已过而立的老男孩。”
我煞有介事地问,是吗?
杰杰卖萌地嚷道:“我哪有三十!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通常,男生喜欢把自己往老里说,只有女生才愿意永远年轻。杰杰老师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异秉,还有意把萌态表现得出神入化——他可真逮到了机会了。
啊,我装傻说。对不起,杰杰老师,您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七八。这帮坏小子就愿意把你往老里说,不必理会他们。不过二十七八你还……还……洁身自好,有点过分了。
秦他们爆豆子似地笑开了,杰杰拿捏着说:“没法跟你们这帮渣男说。我就是!我是事业型的,信不信由你们!”
我真被逗乐了,于是腹黑地对杰杰说,这回从俄罗斯回去恐怕就不是了。
杰杰从座位上蹿起来,要死要活地说:“让我下飞机!我要下去……羊入虎口,羊入虎口了!”
老大拎不清,回过头问我杰杰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羊入虎口”了?
我起身,不予回答,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