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及想也没想：“不行。”
    “哥～”苏邢摆出一张苦瓜脸。
    “妈还让你做练习题，做完再玩。”苏及说。
    苏邢心里暗暗地骂了两声操，忍不住犯嘀咕道：等我做完，说不准王洺都跟那妹子勾搭上了。
    他抓起手机，回复王胖：我哥不让我玩。
    王洺估计是玩得上头了，老半天才跟他回信说——天呐，你就这么听你哥的？
    苏邢回了一个字：滚。
    ——你不来可损大发了，这妹子贼辣，我跟她一起赢两局了，她还直接问我要QQ的哎，你要不？我把她QQ发你，你跟她玩一局试试。
    苏邢慢悠悠地输入“发给我”三个字，还没来得及点发送，就看到王洺又发来一条——这妹子是咱学校的，她说认得你，苏狗哇，我琢磨着她应该是对你有意思，你多跟她聊聊，说不准这以后就好上了呢哈哈哈哈哈。
    盯着手机的眼睛划过一丝冷漠，随即，苏邢的唇角上勾勒出一抹尖锐的讽刺，他删掉已输入的三个字，换了另外三个——让她滚。
    发送。
    王洺又接连着发了三条，无外乎就是骂他不懂机遇怂逼一个，苏邢看着烦，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他扯过来英语练习册，打开第一单元，两眼看着选择的第一道题，脑子却早已经逃到了九霄云外。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女生对自己有好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他听说之后胸腔里波澜涌动的厌恶与嫌弃，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感觉就像是，你最讨厌的动物是蛇，可蛇偏偏喜欢缠着你，它从你脚跟盘旋而上，在你脸前张狂地吐着红信子，你唯一的反应就是想掐了它的七寸，捏死这令人作呕的不伦情愫。
    很奇怪啊，他明明不讨厌女生，为什么会对这种男女感情如此抵触。
    苏邢左手托着下巴，第一次认真且谨慎地反思自己。
    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期中考试时遇到的那句话再次闪现在他的脑海里，苏邢突然间心头一荡，心跳莫名地就开始加速。
    那时他只是觉得这话很震三观，却没想到自己三观本就已经是酣战后余下的碎渣。有些未曾参悟的小细节也在一瞬间灌肠似的通畅起来，那些未经细琢磨的与众不同也在擂鼓宣天的心跳声中找到了答案。
    卧槽，我竟然是这样的苏邢。
    苏邢忘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心底翻滚的异常与纠葛快要将他吞没，他拉过来被子，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埋进黑暗，埋进无人可抵达的柔软。
    为什么啊，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啊。
    他想不明白啊，为什么呀，不应该啊，没有道理啊！
    他明明不缺男性的刚阳，也没有一点女性的阴柔，为什么却会有如此不堪入目的一面？为什么他不能和琥子一样，对一个女生爱得死去活来，为什么他不能和王洺一样，遇到妹子就撩撩，为什么他不能像那些正常人一样，把对异性的喜欢写进日记里，或者是描在脸上，刻在眼底。
    他只能，他只能把这个不伦不类的取向闷在心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邢感到有一只温和有力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摇着自己。
    他从被子里抬起头，用充满红血丝的肿胀双眼看向他哥，如同末世者对上苍发出求救般，在看到苏及的一瞬间，苏邢毫无防备地哭了出来：“哥……”
    苏及以为他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才会埋进被子里发抖。然而，看到苏邢红肿的眼睛，苏及突然间愣住了：“想玩电脑？”
    苏邢使劲摇头，眼角的泪水被甩了出去，砸在了苏及的脸颊上。
    “怎么了？”苏及担忧地抓住苏邢的肩膀，“这是怎么了？”
    “没事。”苏邢以为自己说完没事就真的可以没事，却没想到这两个字一出口，他的情绪就无底洞一样迸发而出，一下子顶上他的脑壳，所有的不可名状都在这一刻飞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将他击溃。
    苏及来不及拿纸，直接伸手帮苏邢抹去眼泪：“别哭，有事告诉哥。”
    “哥，我没事，没，没事……”苏邢开始有些哽咽，说话也断断续续说不全。
    苏及从没见过这样的苏邢，在他的印象里，苏邢就是亡国昏君一样的存在，只有霸道不羁和放荡享乐，从不会有这样凡人的脆弱。可是现在情绪失控的苏邢，已经完全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苏邢了。
    他不知道苏邢怎么了，只能一边帮他抹去眼泪，一边温声安慰他，但苏及根本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只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句——有事告诉哥。
    可就是这句话，让本就迷失自我的苏邢彻底泪崩。
    ……我不能告诉你呀，哥，我不能告诉你哇。
    苏邢一边毫无顾忌地放肆哭泣，一边在心里悲痛欲绝地想：这天底下，有谁能接受自己弟弟是个喜欢同性的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