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苏修拉着马缰，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丝毫不理睬身后那道诡异炙热的视线。
    抿了一口茶，乌老板看了一眼车厢外冷静自若的男子，又打量了一下身旁神情呆滞视线却紧紧黏在男子身上的某小厮，金色的瞳眸闪过一丝趣味。
    苏修与商释武？这倒是个新鲜的组合。
    商释武愣愣地看着那修长纤细的背影，心里很迷惘不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那人不经意投过来的一个眼神，心里就莫名其妙地噗通噗通直闹腾；那人随意的一个动作，他竟然会觉得惊艳与着迷；明明是粗鲁的拳打脚踢，打在身上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反而觉得很幸福？！
    他是不是疯了。。。等等，会不会是这个面具男在那味“卸甲”里面下了什么迷乱心智的药？！
    商释武狐疑地望向乌老板，却见对方没有被面具挡住的下半脸向自己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打了个冷颤，连忙偏过头不敢再看过去。
    一定是了！一定是了！！没想到这个乌老板这么恶毒，竟然给自己下了这么卑鄙的药，肯定想通过迷乱他的心智来控制他进行一些犯罪不法活动，然后将罪名全数推到他的身上，让全武林都来追杀他，啊，说不定是想借此机会打击商家从而达到自己称霸佰绛的目的。。。
    商释武已经完全陷入各种阴谋论的揣测之中，表情忽惊忽怒，忽忧忽悲，看得一边的乌老板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借茶盏掩住了嘴，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某人的独角戏。
    “咔！”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乌老板撤下嘴角的笑，正想询问，便感觉到耳空气中一股异样的波动，他直觉地迅速偏头，一枚暗器从他鼻尖险险擦过，深深地嵌入车厢的木板上。
    “谁？”车外传来苏修的低喝。
    机警地撩起隔绝外面视线的布帘一角，乌老板这才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
    十数名黑衣人站在马车前方，手上拿着奇异的兵器，三把弯曲的匕首组成了一个轮的形状，闪着幽幽的绿光，分明是淬了剧毒。
    来者不善，他微微眯起双眸。
    “吾等乃罗刹楼之索魂卒，受命取苏楼当家乌老板之首级！”站在众黑衣人前方的黑衣人用一种诡异的低哑声音沉声说道。
    “哼，你们有那个本事吗？”无为冷笑，手一抖亮出缠在臂上的软剑。
    “楼主有命，挡吾者，杀！”黑衣人首领一声令下，索魂卒手持刀轮，以奇快的诡异身法直奔马车而来。
    “不过是『卒』，竟敢有如此大的口气！”
    无为飞身而上，与那索魂卒缠斗起来，虽然右脚不若以往利落，但是凭借着高超的剑技与多年的实战经验，无为对上那些索魂卒还算轻松。
    “罗刹楼的人？”商释武的脑袋凑到乌老板的旁边，惊讶地低呼。“你招惹到谁了，竟然要出动罗刹楼来收拾你？”
    众所周知，罗刹楼虽然成名不久，但是出任务一百四十七次以来，上至高手排行榜第六名下至府中食客三千不乏一流高手的江南首富卢庆全，无一次失手，可因此江湖传言只要罗刹楼一出手，没几个人能逃得出他们的手掌心，即使是商家，对罗刹楼这样的组织也是十分忌惮。
    乌老板只是勾着嘴角，语气淡然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苏楼的客人遍布整个江湖，大概又是哪个心虚的伪君子吧。”
    “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商释武看着那放下帘子重新倚回软垫上的人，好奇地问。
    “紧张又如何，再说有无为在，我既然挑中了他，就自然相信他有处理好这种事情的能力。”乌老板轻描淡写地回答。
    商释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乌老板竟是这样的人！
    车外的打斗已近尾声，无为一剑刺穿最后一名索魂卒的心脏。
    “或许，你们该派你们的将军出来才是。”看着脚下的尸体，他对着那唯一仍站着的索魂卒头领冷讽道。
    那头领大概没估料到苏楼竟有这样的高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愤怒，但还是硬撑着说道：“哼，这次是我低估你们了！但是下次我不会再给你们机会的！”说着，黑索魂卒纵身一跃跳上了树。
    “唔！”
    索魂卒从树上掉了下来，喉咙上有一道细长的长口子，露在面罩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带着不敢相信的震惊。
    “你以为，我们会给你回去搬援兵的机会？”轻盈地落到地上，苏修将带着血的匕首在那索魂卒的衣服上用力地擦了几下。
    好帅啊。。。商释武看着那神情高傲目光冷厉的美青年，双眼光芒大作。
    “什么罗刹楼。。。”乌老板冷笑一声，说道：“也不过如此！”
    “他们只是罗刹楼的“卒”而已。”无为一反先前的轻蔑，露出凝重的神色。“刚才一战，虽然他们身手我还看不上眼，但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二流高手，若真的出动了勾魂使，甚至判官。。。只怕。。。会有些棘手。”
    乌老板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先赶到下个城镇再从长计议。”
    “是！”苏修点头，正要上车，却被一双充斥着崇拜的眼睛给愣住了，他愣了一下，危险地眯起眼。
    商释武接收到苏修的警告，这才猛地惊醒过来，想起方才自己丢人的表现，他不禁窘迫地涨红了脸，放下帘子缩回车厢里。
    “该死，真该死。。。”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脸，商释武低声咒骂着。
    “骂谁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
    “面具男啊。。。唔！”商释武不假思索地回答，下一刻立即捂住口，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看见了乌老板的黑绸毛边靴往自己的脸凑了过来。。。
    某小厮再度飞出车外，附带一声痛苦的叫声——右脚也光荣牺牲了。
    。。。。。。
    “失踪了？”沏茶的动作一顿，男人淡淡的语气让报告的属下忍不住起了一身冷汗。
    “是、是的。。。新月城来报，说三少爷在进入新月城范围后就失去了踪迹，属下怀疑，会不会是苏楼的人做的？”
    轻抿一口温热的香茶，深幽的黑眸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大少爷？”见主子久久没有指示，属下忍不住出声提示。
    “苏楼虽然行事诡异，但向来与商家并无恩怨冲突，应当不是。”男人说道，放下了茶盏。“想必又是释武自己招来的祸端。”
    属下想了想三少爷的傲人情史，也深有同感。
    “不过，商家的人怎可让人这般随意欺侮？商全。。。”
    “是！”
    “让新月的分堂搜寻新月城一带，找出三少爷的所在。半个月内。”
    “是！”商全点头，却没有离去，只是一脸犹豫地看着自个主子，欲言又止。
    男人看了属下一眼，启唇道：“还有何事？”
    “呃，大少爷，还有一句话，小的。。。小的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吧。”
    商全吞了吞口水，一脸豁出去的表情，握拳道：“虽不知大少爷因何事烦心，但您已过而立，实该为商家觅得一名主母，以定老爷和夫人之心。”
    “主母？”男人刻意拉长的尾音让商全冷汗直飙。“夫人和你说过什么？”
    “没、没！夫人没让小的劝说。。。”商全猛地住了口，心里暗叫不好，懊恼地骂自己这张嘴。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斜睨着一脸心虚的属下，男人转头，起身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的景色，淡淡说道：“我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只要做好自己的职责就行了。”
    商全见主子没有责骂，连忙顺着点头：“是！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去吧。”
    听见身后传来的关门声，男人垂下眸，幽幽一叹。
    『商翔宇。』
    转身，望向内室的长塌，恍惚间，有一名少年斜倚榻上，总是闪着狡黠光芒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微勾地朝自己露出骄傲的笑容。
    “君若明。。。”他低喃，也笑了。
    只是笑容是那般的苦涩。
    窗外乌云密布，风渐渐刮起，吹熄了烛火，仅余一室幽暗。
    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