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冰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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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邪王宫的大殿之上,这是乌瑟玛与冰邪王凤栖梧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昨日的军营之行以及街市上的繁华景象都让她大概感受到了冰邪不弱的国力。只是,被所有男人捧为日月的十城第一美人慕兰凝真的要嫁给眼前这个有些古怪的男人吗?不,甚至说,他的那张脸让她不禁感到有些寒意,没有生气的面具。她想不通堂堂一国君主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装扮,是相貌太过于难看了吗?
冰邪王凤栖梧着一身织锦素袍,腰间系着白绸,一步步登上王座,居庙堂之高,俯瞰群臣。那一刻,他的心里有一种快感,他不屑于地位和财富,可是在这个世上却又只有这两样东西可以帮助他把过去二十二年所受的孤寂、白眼、痛苦踩在脚下,告慰已逝母亲的怨念。
各国的使节开始轮番献上贺礼,终于,他看到了西罗的两位年轻武将。
事实上,刚才在人群中他就已经看到了乌瑟玛,她穿着官服,站在一个大概就是顾西楼的男子身边,脸上的表情和其他人同样严肃,眼睛里却写着强做的镇定,她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
凤栖梧看着他们,脑海里就想起了楚御锋的回报,如果不是在驿站里有人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他还真是想不到西罗王这么快就已经在动联姻的脑筋了。
太妃水碧姬坐在王位的一侧,她看着凤栖梧,虽然隔着面具,可凭着对他多年的了解,直觉告诉她,对于西罗的使臣,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于是不禁苦笑,对这些素不相识的他国使臣,他的目光尚可停留片刻,而自己是那么想靠近他,他却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可是,她同时也享受着他的恨,如果有一天他对她不再漠视,没有了恨,那么也许,她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宣新王圣谕。”国相言秉直高声念道:“本王初即位,念及先主,手足情深,于悲痛难以自制,然长兄如父,是以自即日起守孝三年,以慰先主之灵。”
守孝三年?乌瑟玛和顾西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面具后的凤栖梧注意着他们惊讶的表情,唇角便勾起一抹浅笑……
想让他娶慕兰凝么?哼,这个女子他亦有所耳闻,论姿色,便是倾国倾城。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悲哀。当然,娶了这样的女子作国后,可以满足男人的虚荣,可他的生活却从此多事,因为她的控制欲必定不弱,如同她的骄傲一般。把这样的女人放在身边,实在没什么别的好处,至少对目前的冰邪城来说,她会是一个隐患,他不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水碧姬从来不曾想到他会下那样的一道圣谕。对于传鸣,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是兄弟之情?不,他明明应当是恨他的……她的心突然有些慌乱。如果他不再恨了,那么是否意味着,在凤栖梧的心里她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她的脸色越发地有些苍白,指尖的凉意一路透进了心里。
当初她嫁给传鸣,他恨的是那么疯狂。她甚至都记得他说过的每一个带着恨意的字眼。
水碧姬“嚯”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表情有些木讷,单薄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扶住。
凤栖梧侧过头看她,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如此失态的反应,难道传鸣的死对她的震动就那么大吗?他忽然有些气恼。
“太妃身体不适,”他的声音冷漠而低沉,“扶她回寝殿歇息。”
水碧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搀扶着离开,回到寝殿的。躺在卧榻上,双目只是直直的看着屋顶,赶来的御医瞧不出毛病,只好照旧开了些养身的方子,说太妃这是心病,还得多宽心。可她仍旧一言不发,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听到一个侍女说大典已经结束,她才像恢复了神智,一下子坐起来,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终于还是在回廊遇见了凤栖梧,他似乎刚刚对身边的臣子下了一个什么命令。
水碧姬快步上前,屏退了左右。
“太妃不在寝殿休息,”他语气平静的先开了口,“出来又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水碧姬看着他的脸,第一次如此痛恨那张面具。因为它,她看不见他的眉眼,看不见他的神情。她觉得自己和他越离越远。
“你真的,要为传鸣守孝吗?”
“王嫂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没有变化。
“栖梧,”虽然是期盼着,可她还是顿了许久才开口,“你还恨我吗?”
他的头微微朝旁边侧了一点,是生气,还是不耐烦?他的心已经不能再像少年时那样可以一眼看透。
“恨你什么?”
“恨……”她转过脸,刚好看到从眼前飘过的柳絮,绒白的,很轻。“回忆。”
“回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笑,“我们有吗?”
他从她身后走了过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水碧姬依旧站在那儿,看着不断飘过的柳絮,笑了。眼睛里却流出了泪水。
他的回答让她确信,他仍然恨她……
“二位大人,请留步!”言秉直追上了已经离开大殿很远的乌瑟玛和顾西楼,“我们圣主请二位往流华殿一叙。”
顾西楼与乌瑟玛交换了一番眼色。
“好,”顾西楼应道,“烦请大人带路。”
随着言秉直的引领,乌瑟玛一步步朝着冰邪王宫的深处走去。
如果说先前在大殿上看的还不够真实的话,那么现在,乌瑟玛算是彻底明白了。他,冰邪王凤栖梧,是一个怪人,而且是一个难以捉摸的怪人。
他就坐在王座上,脸上戴着的那张黄金面具不时反射出一线光亮,明晃晃的,教她觉得刺眼,原本就神秘的令人莫名生畏的他,更加看不清楚了。
“刚才在大殿上没能看的太清二位的模样,”凤栖梧说,“现在看得真切,才发现果然是与众不同,难怪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统领将军了。”
“冰邪国主谬赞了,”顾西楼想透过他的语气听出来些什么,可那张面具像是一道墙,隔住了他的情绪,“我们也不过是普通人。”
“是吗?”凤栖梧一笑,“可是在本王看来,西罗王是很器重你们的。否则,他也不会让你二位亲自到我军营打探。”
乌瑟玛心中一震,他怎么会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他们并没有被发现啊。难道,他一早已经派人跟着他们了?
“在下不明白国主的意思。”顾西楼镇定地直视着他,虽然看不见他此刻的神色,但自己是决不能先乱阵脚的。
“顾少将不记得了?”凤栖梧故作讶异,“那,这个东西,也不是你们的了?”他说着,拿出了一块乳白色的玉佩,通体晶莹,似有水纹缓缓流动,再加上巧夺天工的环凤雕饰,一看便是上品。
顾西楼怔住,脑子一时间慌乱起来,下意识地朝腰间摸去,那块玉……丢了。
乌瑟玛在一旁看的心惊,平日里冷静的西楼,这是怎么了?这样的动作,不是告诉了凤栖梧,那块玉是他的吗?
“那自然不是我们的。”牺牲掉一块玉佩也没什么,现在的情形可是紧张多了。
“哦?”凤栖梧饶有意味地说,“那顾少将刚才是在找什么?”
“我砚兄有一块差不多的,方才猛地一看还以为是同一块。”乌瑟玛将谎话开了个头,她相信以她和顾西楼之间的默契,他是可以圆下去的。
“这么说,不是同一块了?”
“不,就是这块。”顾西楼沉吟着,说出了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的答案。
凤栖梧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痛快地就承认了那块玉佩是他的,原本也没有计算到他会承认,这本来,就只是一场试探与警告的游戏。而乌瑟玛更没有想到,顾西楼会为了这一块小小的玉佩失了方寸,这对他而言,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那么说,昨天夜探我王城军营的,果然是二位少将?”这场对话到了这儿,凤栖梧决定顺着继续说下去,他想看看他们最后会怎么解释。
“冰邪国主此话有些不妥,”乌瑟玛一急,也管不得是不是在垂死挣扎了,“且不说我们昨夜根本没有去过贵国的军营,现在这块玉佩虽然是我砚兄的,但也很难证明他是什么时候丢的。”
顾西楼回过神,压抑着自己急切地想要拿回那个唯一念想的心情,他尽量保持着平静。“说起来,我也有一整天没拿出来看过了。也许,早就丢了。”
“如此说来,”乌瑟玛一笑,“贵国的繁华,怕是并不如想象中太平吧?”
“乌少将,”言秉直在一旁制止,“请小心用辞。”
凤栖梧扬起手,示意他不用多言。“本王却认为,这玉佩也是贪恋我冰邪的强盛,才长了脚跑到军营去的。既然在本王手里了,就物归原主吧。”他起身走过来,把玉佩放在了顾西楼那只已经渗出一层细汗的手上。
“本国尚在国丧期间,就不多留使臣了,”说到这儿,他又似是有意地撇向了乌瑟玛,“还是早些启程吧,否则,可不知道什么东西又要长了脚自己跑了。”
那一道从他眼眸中射出的光亮,隔着面具,乌瑟玛也感觉到了邪魅的冷冽。
“西楼,”走出冰邪王宫,乌瑟玛见他小心翼翼地又将玉佩放入了怀里,便终于按捺不住,“这块玉佩,有什么意义吗?为了它,你好像太不顾一切了。”
“没什么,”英俊的脸上,笑容有些勉强,好像带着无奈的叹息,“只是觉得和它有些同病相怜,信手拈来,随手扔掉。”
这一刻的顾西楼,在乌瑟玛看来是有些陌生的。他一直是一个冷静睿智的一军统领,这样多愁善感的情绪,是为了什么而生的?
隔日。
已经整理好行装,准备启程回西罗的乌瑟玛临行之前却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款月湖,莫名的,想在离开冰邪前,再去那儿走走。
静静的湖泊被青山环拥,很美的意境,令人沉醉,但却似乎少了些什么。一个人坐在湖边许久,还是只有宛转的鸟鸣声,于是不禁在心中感慨,人与人的相遇果真是需要机缘的。可是,又为何隐隐地感觉不太甘心呢?
正在犹豫之际,她听到一声马嘶,回头一看,却是顾西楼。
“瑟玛,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们该走了。”
她应允着起身跨上了马背,又再转头看了看,还是一片青色,那抹蓝,终究没有出现。
扬鞭落下,便终于与顾西楼策马离开。
凤栖梧骑着马,藏在大树的繁茂枝叶和浓密的草丛之后,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凉风拂面而来。
这片湖,是他少年时的回忆,他曾经是那么的珍视。可是,每当回想过去,心中便恨意绵绵。那一年,她就那样嫁给了传鸣,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水碧姬,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你想做国后,却成了太妃,这就是你背叛我的报应吗?
爱情?哼,他心中暗笑,再也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