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锺情怯(动情思)  第四十章 一朝春尽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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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城正绞尽脑汁,上天就给他送来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脚步声响起了。
    倾城和子星都转头去看。
    寒微走进来,脚下穿着薄薄的丝袜,没有套鞋子。穿得也十分单薄,仅在外面套上一件长长的单衣,下身也是裸露的,胸前一大片肌肤莹白若雪。似乎有些冷,他吸着鼻子,鼻头有些微红。
    眼睛也是红的。
    瑟缩在寒风里,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真像一只等待主人宠爱的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还是只红眼睛白兔子。
    送上门的晚餐。
    不费吹灰之力的借口。
    以上是子星和倾城分别想到的。
    寒微明显没有料到房里还有别人,愣了一下,本来就红的眼睛眨了两下,更加红了。
    完全是一副受人冷落,等人宠爱的样子。
    还拢了拢衣襟。
    这个时候来倾城的房里,又穿成这样,配上这种表情……
    真是我见犹怜的晚餐。
    连瞎子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以上又是子星的心理活动。
    子星暧昧地对着倾城眨了眨眼,又轻笑着给他们留下了宫灯,退出门去了。
    那一笑的含义,不言自明。
    寒微的脸顿时配合着眼睛红成一片。
    等到门关上,倾城和寒微还是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先有动作。
    都是十分窘迫的心情。
    过了半晌,寒微突然打了个喷嚏。
    倾城一愣,连忙把他拉到床边,给他把被子裹上。
    寒微委屈地看着他:“完了,感冒了怎么办?都是因为你。”
    这一句“都是因为你”颇有些情人之间撒娇的意味,倾城呆愣了片刻,面上也渐渐泛起红晕。
    真是惹人怜爱的人。
    他温柔地把被子拢了拢,轻声道:“是我的错,太不小心了。”
    寒微沉默了下,问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倾城咬着唇:“子夜在桌子上蘸茶水写字的时候。”
    寒微点头,想了片刻,又道:“为什么?”
    倾城附到他耳边说话:“我第一天醒来的时候,床头有一张字条,上面有两种字迹。上一次子星暗示我那个‘色艺双绝’是子夜写的,可是我看,并非如此。”
    寒微敏感地退了退,看着他面上严谨神色,表情渐渐深邃起来。
    倾城接着道:“写那些字的人明显是初学者,笔划不稳,笔锋不够。”
    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没有内力。”
    寒微看着他,接道:“但是子夜明显是有内力的,而且他在这小阁楼里住了二十年,不可能连写字都不会。”
    倾城点头:“他今天写字的时候明显会武,而且那笔迹决不是初学者,和当初留在纸上的痕迹不一样。”
    寒微皱眉:“那么,另一种字迹呢?”
    倾城摇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也不是。”
    如果说,两种字迹中能吻合一种,那还可以用子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不会文字来解释,可是两种都不能吻合,那就明显是有其他的人了。而这种情况下,子夜却又对他撒谎,又是为了什么呢?
    倾城顿了片刻,突然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多谢你解围了。”
    寒微低着头,脸上退下去的红晕渐渐重又泛起,他总不能说因为自己倾心于他,所以时时刻刻注意着他,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从来就不能逃过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的人。
    何况……
    他还曾经观察了解了那么长的一段时日。
    以至于——
    日久生情。
    然而,他显然也没有想到,既然倾城的想法能被他窥视,那么和他青梅竹马又对他情深意重的邵远,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他的一举一动呢?
    人往往就是这样,眼睛里看见的都是求不得和已失去,有几人能真正明白拥有的有多么重要?
    当然,这些人类永恒的真理永远是埋藏在地下的,人们需要经历无数血泪才能最终寻到最珍贵的真谛。
    尽管在有些时候,当我们明白,却会发现。
    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然而,这也是宿命给我们的难题,要我们经历这一场生死相遇之后,再也不要放手。
    毕竟如今,还是一个太早的时间,来谈论这个困扰人们千古的问题。
    例如邵远之于寒微,寒微之于倾城,都是一个唾手可得的幸福。
    只要转身,伸出手,那个一直跟在身后的人便会欣喜地伸出了手来,握住你的,誓言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然而那转身的一刻却总是犹疑的,我们不能够知道前路等待的会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有更加在意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有不得不去疑虑担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也许是因为没有注意到那一双永远持续等待的手。
    又或许,只是因为——
    没有勇气,去接受唾手可得的幸福。
    因为,碎裂的拥有之后,会比没有得到过更加痛彻心扉。
    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
    一旦珍惜了,获得了,怎么还能轻易松开手,再还原到一无所有的境地?
    一旦生根了,发芽了,怎么还能轻易拔起来,再还原到寸草不生的最初?
    不能。
    我们都不能。
    不管是街边为生计忧心的小乞丐,还是殿堂上高高在上的王座,不管是黑暗里永不能见天日的杀手,还是酒楼里坐在大堂上微笑算账的掌柜,不管是对人微笑背人垂泪的青楼女子,还是秦淮河畔风流才情的翩翩公子——
    都不能。
    握在掌心里的,镜中花,水中月,指间沙。
    都不能放手。
    不能失去。
    即使我们从来也没有真正拥有过。
    仍然——
    不能自弃。
    所以一路走来,都选择了拒绝。
    拒绝那片不悔的深情。
    拒绝那段不懈的付出。
    拒绝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因为害怕受伤害,所以忽视了别人的伤。
    竖起的围墙高高,里面守护的人早已远走,却还不愿意放下城门看一看——
    外面的人,早已伤痛彻骨。
    却还不能自禁地,等待。
    只是我们以为的永远,到底又能有多远?
    曾经的誓言言犹在耳:“一辈子。”
    然而又能有几个人,真正一诺千金,言胜九鼎?
    有一天累了,倦了,不再追逐了,就靠岸了。
    即使停泊的那个港湾,已经不是来时的那一个,也不是最初的那一个了。
    那也是一个港湾。
    治愈伤口,寻找幸福的港口。
    才能够再次启航。
    而那个拒绝了的人,也许还会一路走下去,不休不止。
    也不会——
    回头。
    也或许,终有一天,再回首。
    百年之后。
    却再不见了那双一直等到的手,那张吐出信誓旦旦的话语的唇,那个一直温柔以对的笑脸。
    即使疲惫不堪,即使伤痛难忍,即使前路茫茫。
    也——
    温柔以对的笑容。
    那么,也许他只是苦笑一下,握一握空空如也的掌心,再转身,继续行路。
    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下一站去停泊,不是么?
    运气若不好,就这样一直前行,走到再也迈不动步的尽头吧。
    常记——
    溪亭日暮。
    沉醉——
    不知归路。
    那尽头处,残阳如血,青山如黛。
    又怎经得,拟歌先咽,欲笑还颦?
    最断人肠。
    西风残照,玉楼歌吹,忘却归来。
    杨柳风轻,红杏开时,别来春半。
    对景难排,壮气蒿莱,空照秦淮。
    此地有三吴风景,姑苏台榭,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池,羌管弄睛,菱歌泛夜。
    杨柳岸晓风残月。
    怎奈良辰美景虚度。
    更与何人说?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白首为功名。
    浮生轻若梦。
    回首间,天地茫茫。
    望尽天涯,何处是乡?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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