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相识 第七章 两处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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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倾城都住在邵府。他腰上的伤渐渐好起来,人也变得有精神了。他开始考虑要怎么做,只是人比较惫懒,很是松懈下来了一段时光,也因此,他开始有机会去回想过去发生的事。
这天早上,他刚起床就被一个小厮急急忙忙拉去了大堂,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到达那里的时候,邵佳正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茶杯端在手里,也不去喝,只是专注地听对面的人说话,神情间很是欢喜,一双大眼睛波光流转,灿若星辰。
坐在他对面的人正好是背对着门口的,倾城进来时并不能看见他的样子。只能从后面看见他一身青色长衫,长发用发带束起来,十分儒雅的样子。
邵佳看见他进来,高兴地叫:“倾城哥,过来我给你引见,绝对是意想不到的人物。”
——经了这几日的相处,邵佳已经不像初时一般叫他月公子,而是称兄道弟起来。倾城默认了他这般的亲近,一方面是有自己的考量在,另一方面也是确实对这少年颇有好感。
倾城走过去的同时,那人也回转身来。倾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异常雪白的皮肤,衬得一张漂亮的脸越加精致,眼角微微有些上挑,竟显出几分风流妩媚之色,唇色十分红润,竟不似寻常少年模样。
那人看他走进来,微微一笑,似明珠生光一般,耀得人睁不开眼。他看向邵佳,说:“小佳什么时候寻了这等美人藏在府里,竟也不告诉我一声?”
那人言语间十分轻薄,却奇异地让人生不起气来,只觉得他说话都带着十分惬意。
这倒奇了。倾城暗想,是因为美人说话容易容忍,还是这少年有什么特殊的气质让人不舍得怪罪?
邵佳面皮薄,被那少年调笑立刻就上了脸,急急辩解道:“倾城哥是琉璃看上的,可不关我的事呀。”
那少年转过头来,盯着他瞧,也不说话,只是笑。
邵佳在旁边道:“倾城哥上次轻易就猜出了琉璃的身份,这回你也猜猜,难道你还能次次猜中不成?”
少年仰着脸,眼里光线明灭,分明是挑衅了。
倾城走到那少年跟前,笑道:“这位想必是从西域回来的邵家二公子——邵远了。”
说完,又转向邵佳,笑容更深了几分:“我说的对不对?”
旁边邵佳早就目瞪口呆,深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邵远眼中闪过激赏之色,面上却毫不惊讶,仿佛早料到他会猜出来似的。仅是偏了偏头,微笑道:“那这位想必是月倾城月公子了。”
邵佳“咦”了一声,抓住他的衣袖道:“你怎么知道他姓氏?我没有告诉过你呀。”
邵远伸出雪白修长的手指弹一弹他的额头,后者立刻用空着的哪只手捂住遭袭的额头怒目而视。
那神色间,尽是十分亲密。
倾城想起自家两个哥哥,面上也浮现出几分温柔的笑意。
耳边听得那邵远道:“那可不见得。”
邵佳愣住:“啊?”
“你做梦的时候喊过。”清亮柔和的声音里尽是笑意,凉凉软软的,摄人心魄。
倾城心中一凛,立刻抬头看他。少年雪白面孔笑靥如花,眼中促狭之意微微流转。
邵佳却当了真,真真在一边回想起来了。一边还念叨道:“我夜里叫他的名字做什么?”
此话一出,立刻明白过来,脸羞得通红,衬着一双美目流转,竟是十分动人。
旁边邵远捧腹大笑:“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没见识,整天就知道吟风弄月,半点消息也不通。”
邵佳这时才算反应过来邵远是在耍他,立时一眼瞪过去,不依不饶地要挠他的痒。看样子邵远似乎十分怕痒,左躲右闪避不开,被邵佳撩得脸上也有了些血色,一双几近透明的耳廓也浮上淡淡的粉色。
两兄弟在旁边旁若无人地闹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他这个大活人在。
邵佳脸上还残留着浅浅的红晕,亮晶晶的眼眸里满是疑惑,虽然仍有些窘迫,还是走过来问他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二哥?”
倾城笑起来,原以为他不会问呢。
“二公子容貌异于常人,不似中原人士。雪白皮肤,殷红嘴唇,颇似怪疾。发带银白镶边,上有青色滚龙纹,据我所知,那是西域药师的标志。传言邵二公子体弱多病,自小被送往西域求医。”
他这几句娓娓道来,完全陈述事实,分明观察入微,心思缜密。
邵佳摇头叹息:“倾城哥你是妖怪……”
门口蓦地传来几声掌击,一个清丽女声带着笑意叹道:“倾城公子眼力非凡,思维敏捷,果然倾城。”
倾城转头看过去。
琉璃今日穿了一袭水蓝绣裙,长发束起一半,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个髻,另一半柔亮黑发直直倾泻下来,直垂到脚踝,走路时微风拂动,发丝轻飏,十分美丽。她面上带笑,施施然走进门来,身姿窈窕,裙带摇曳,竟是十分绝色。
倾城陡然冒出一个想法来,不知唐婉褪下戏服,像这般穿戴,会是如何风姿?
一张冰冷美丽的脸骤然闪过眼前,泪痕宛然,妆容半化。
倾城暗暗在心底评定一番,得出结论,他还是比较喜欢唐婉的冰雪动人啊。
邵远十分惊喜神色,迎上去道:“这么久未见,琉璃出落得越发好了,真真是仙子下凡来。”
琉璃也笑,一张精致脸容越发柔和,如同荡漾着一层水面:“远哥哥真会说话。我却哪里比得上寒微,远哥哥这般好福气。”
若是倾城没有看错,他清楚地瞧见那一刻邵远眼中闪过的落寞神伤,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
又是一个痴情人。
逢恨晚,怨归迟,至今苦念是当时。
哪一个不是这样。
情之一字,千古难解。
是镜花水月,也是清风涟漪。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多少人的期盼爱恋尽系于此,又有几人能如愿以偿,百年皓首?
君心似我心……
倾城在心里默默咀嚼这几个字,眼前浮现一张明媚的笑靥,渐似痴了。
那边厢邵远还在与琉璃重述离情,邵佳已经按捺不住,问道:“对了,寒微哥哥不是回来了吗,为什么不和你一起过来?”
倾城清楚地记得寒微这个人,当初邵佳在牢里见他时曾经说到过,而且似乎十分听他话的样子。如今听他们这般说,似乎寒微与邵远在西域居住过,或许两人还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最最不济也是个单相思吧。
只不知那个寒微是个什么心思。
邵远沉默了一下,倾城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向这边扫了一下,然后才缓缓道:“他有事,隔段日子来看你们。”
语气中的落寞太过明显,连一向粗神经的邵佳都听出来了。
倾城无奈,人家的家务事,自己一个外人杵在这儿干嘛,当即非常识时务地寻了个借口出去。
临走时还看到邵佳担忧的脸,更是一口气闷在心头。
至于为什么难受,他也说不出来,只是感觉像有小锥子在一下一下敲打自己的心,急促地,迫切地,仿佛在催促他去做什么事情。
晚了,就再也无法挽回。
他眼前猛然浮现老班主苍老的脸,花白的胡子和头发一抖一抖,眼睛里透出年迈的沧桑和睿智。
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年迈沙哑的声音还响在耳边,他却完全不能参透老人所指为何。
他如今不明白,今后明白时,事过境迁,人事全非……痛不可当。
多年以后,他重又记起那个年迈的花白的老人,那一句意有所指的谆谆教诲,一时间,泪流满面,痛彻心扉。
我们都会有这样的时候,或多或少地,在年少不可挽回的轻狂时光里,没有抓住那一双应该抓住的手,没有兑现那一个许诺多日的誓言,没有说出那一句早该实现的道歉,任年华逝水东流,将那些曾错过的,曾爱过的,曾悔过的,曾恨过的,永远带向不可挽回的过去。
再翻开手,五指空空,空无一物。
那一刻,阳光透过指缝射在脸上,照进眼中,疼痛蔓延开来,我们就突然,无可避免的——
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