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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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心目中的大哥,始终是我心中的英雄,我们总像是崇拜拿破仑那样崇拜他。无论是拣柴拾粪、挑水玩耍、摔跤、乐器,他样样拿手,样样领先,非但领先,就在同辈同龄的孩子们中间,他总是高出别人一筹,人称“孩子王”。
家里一旦没了吃水,大哥若是不在,我和文弱的二哥就只有去抬水,两个人拎一只桶、一只扁担,费气巴力地去大井边抬,而且妈妈总是千安顿万嘱咐,生怕摔倒、沾湿。尤其是冬天,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井边上的冰,又滑又陡,一不小心滑倒了就不是鼻子就是脸。一到了这个时候妈妈就念叨开老大了,看你俩再看看你哥,人家是一双手提担桶,连担杖都不用,你俩呢抬上一桶水,还总是让人不放心。这时候父亲总是接上茬:“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就没水吃了。家中放着三个丁壮的大后生,却总是没水吃,不了人家上古人说的巧,三人俟靠,倒了锅灶。”父亲的语言里总是带着刺,似乎有些寒碜和挖苦。
一旦这个时间大哥回来了,他总是像个巨人似的,不言不语,拎着桶,我们总算是得救了,像只乖觉的小绵羊,顺从地跟在他的后边,给他拎着斗子、绳子,像一个跑堂的小子。水挑回来了,满溢溢的,时不时地溅洒在路边,像洒水车刚刚走过。到了家门,人们忙不迭地开门、揭帘,生怕贻误片刻。尤其是跨越门前的那条沟堑,大哥似乎无视它的存在,从容不迫,大踏步地迈得那么轻巧,妈妈常为他耽心,总是说:“不要逞能了,放在沟那边,俩人抬着放心!”哥哥似在故意,非但不放,而且一鼓作气,像跨越乌江天险。记得有一次却真的出了事,他脚下的土坡一欠,大哥连人带水跌入壕中,成了一个落汤鸡,碰得屈黑烂青,好长时间我们再没让他挑水。这时的父亲又有话了:“说的嘛,不听老人言,吃苦就在眼前。”
不过大哥的过失是很少的。就连玩砸油油、跌麻钱,也总是很少有输的时候。有一次竟然赢了满满的一大串麻钱,扛在他的肩上,像十五贯中的大英雄。他迈着雄健的步伐,进家时的那股劲儿,就像是进入了法国的凯旋门,昂首阔步,怡然自得。弟妹们自然才能投以崇拜的目光。每每这时大哥就会豪不吝啬地解开他的钱串,公平地施舍给弟妹们一些,做为他的犒赏,大家都借着他的光,显得蓬荜生辉。
打架、摔跤他也是个好手,旦凡是一对一,很少有他的劲敌。他见不得眼旋事,看不惯人欺人,总好为人打抱不平,只要遇到这种事,他总是要插一杠子,有时候甚至为朋友两肋插刀,打得眉青眼肿,但他自得其乐,不甘服软。
玩什么游戏他都是技高一筹,踢键子玩遍了所有的花样和技巧;游泳他第一个学得娴熟自如;打乒乓球曾经得过镇子里的冠军。
大哥参加工作了,工作也干得得心应手。所有的男女徒工里,人们竟然没有料到他是那么的心灵手巧,很多早先入了厂子的先一茬徒工都落在了他的后边。他们真的有些嫉妒,大多数的人都是三年徒满,四年谢师,而他却不是,简直是青云直上,飞黄腾达。一年里他机工技术就出类拔萃,两年他就站了裁案,第三年就成了揽活的技师。
有多少师傅一生都在梦寐以求站一回裁案,想都不敢想去揽活儿、接待。好多师傅一生只会缝、缝、缝,只知晓衣服的结构,却不能单独做成一套衣服,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半截子手艺,没有办法和能力去独立,至始至终要靠别人才能站地起。而他却智慧超凡出众,一个个难题在他的面前迎刃而解,一个个堡垒被他攻克。
谁都没想到这个跳皮捣蛋的顽童竟有如此大的本事。按理说他已经进入成人的行列了,可他总是长不大,走起路来蹦蹦跳跳,一阵子也不闲着。在上下班的路上刚刚种上的小树,四周垒成了一个个圆形的土围子,不远不近,恍似一个个炮台,留着一个个通气孔,他便将这些树墩子当成了跳箱,每过一个双手一托便跳了过去。玩似乎成了他的天性,一则走了路,二则也锻炼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