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台之纷飞链  第五十一章 一夜之新愁(四)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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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女谢皇上!”珩筱起身,无暇再去顾及王俊侯此时的神色。她静静侧首,心中流转过无数的曲子,纤纤细指轻轻滑过箫身,双手如兰,按在了箫身上。她不再去看任何人,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前方空处,徐徐轻启的朱唇顺着此时的心境吹奏了起来。
    婉转凄迷的箫音缓缓流泻而出,悠悠然划过了身前三人的心间,凄凄然如怨如述,眼前已是一片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散而下。一个牧羊人持鞭在风雪中独立,不知今夕何夕。
    接着箫音一转,变得深沉浑厚起来,如幽幽的寒风,如潺潺的寒水,而那执鞭的牧羊人,沿着一管长箫六孔的低诉与颤抖,随着那箫音一起映刻进了心间。望断南雁,生死难料,但铁骨铮铮,不悔其志。
    全部的情绪,都缘于箫音中勾画出的那个不屈的身影,缘于那个独立寒风的牧羊人。而这首萧曲正是那首——《苏武牧羊》!
    推开满目的大雪,箫声却是越来越激愤坚定。高官厚禄,不改其心,严寒酷刑,不变其志。箫声又一转,多了几分凛然。“雪地又冰天,穷愁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但纵然如此,却依然“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不悔、不怨、亦不屈服,只因这人世之中有人之为人的信仰,有人只为人的坚持,有人之为人的——心。
    王俊侯闻此一曲已是入迷,心潮澎湃涌起皆随箫声而动。赵构本就是风雅之人,虽是帝王,却与琴棋书画之道颇为精通,听得珩筱吹奏,便知不俗,不禁凝神细听,一音一符无不为之叹服。而赵祥则是斜着嘴角微微笑着打量着珩筱,至始至终眼光没有片刻的离开。
    箫音再次转凄,幽幽的轻述伴着雪花飘散,使得房中每一个人的心都被那纷纷扬扬的雪花浸染成了一片留白。音调继续走低,渐渐归于无声,却使人觉得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珩筱清美的玉容在烛光的辉映下浮动着异样的光泽,她双眸深沉平静,原本笼罩着的一丝愁云惨雾也已云散烟消,不余半点痕迹。
    良久,赵构才道:“好!好!好一首《苏武牧羊》!若是苏武地下有知,定然会后悔不能与你身于同时,无法聆听此音!”
    王俊侯见珩筱并不回话,仍是那副沉浸其中的模样,不由暗暗心急,于是拱手向赵构道:“臣今日闻得此音,怕是再也无法厚颜求圣上降旨了!纵然臣能厚得下脸皮,也不敢陷圣上您于不义之中!”
    赵祥却是冷笑一声,道:“《苏武牧羊》是不错,不过这曲中之意本王倒是不太懂,这苏武边塞牧羊是因为不屈服于匈奴之招降,一心念及天朝圣德所致。如此而言,你曲中的怨,怨的又是什么呢?”
    珩筱也知吹着首《苏武牧羊》有许多不妥之处,又经这一问,她更是无法应对。珩筱抿抿唇,抬起眸,却是直直地看着赵构道:“民女曲中之怨,一怨风雪牧羊之凄,二怨忠臣蒙难之苦,三怨故国难归之恨,四怨匈奴难灭之愤!”
    “放肆!”赵构顿时震怒,衣袖一甩将书桌之上的一支笔洗打翻在地。赵祥王俊侯方才听到珩筱之言已是一惊,再见赵构此举,更是不敢再言。而珩筱依旧执箫而立,眸中凝着神直视着赵构,不惧分毫。
    朝中这几日正因主战与主和吵得不可开交,珩筱此言正戳住赵构的痛处,王俊侯见状不妙,心忧如焚,忙跪下来,道:“珩筱她年轻不知轻重,只是信口而言,决不是意有所指,求皇上念在她年少无知,不要怪罪!”
    “哼!年少无知!朕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年少无知!”赵构怒气未消,又向着珩筱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不若一起说完,否则你是不是还要多一个帝王昏聩之忧?”
    “民女不敢!”口中虽说不敢,但珩筱仍是那副婷婷傲立的姿态,目光也没有退却半分。“民女只是言所言之事,是古闲之心,亦是民女之心,更是天下百姓之心。”
    “好一个天下百姓之心!”赵构拧着眉,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又停在珩筱身上,“这番话究竟是谁教你说的?”
    “民女方才说过,所言皆是天下百姓之心!”
    见赵构已是怒极之态,王俊侯已是无奈,珩筱如此言语,不止是在激怒皇上,简直就是在挑衅。明知所有的言语都不一定能帮得上什么,他还是忙为珩筱开脱:“不过一个眼花女子的胡言乱语,皇上何必认真?”
    赵祥嘴角斜斜地挑起一抹浅笑,插话道:“是战是和,岂是他们这些人能明白的?皇上心中已有圣裁,为臣为民之道,必会遵旨而行,至于这样的闲言闲语,不过是别有用心者地散布,圣上不若交由刑部连同三司会审查下去,相信定能查出一二,揪出那些躲在幕后的妄图左右圣心者!”
    闻言,珩筱微一颤,一眼轻蔑地瞥想赵祥,目光幽冷,却依旧傲然。
    “刑部会同三司?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王俊侯心神早乱,明知此时不能再多言,却又无法置珩筱于不顾,只能尽力而为,但圣心难测。
    赵构拧着眉,敛着眸,目光森森然透着帝王的怒气。天子之怒,往往便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珩筱却早将此置之度外,她本就是生死无惧,若能因此了断敬王的纠缠,于她而言凡是好事。
    谁曾想,赵构却缓和了神色,对赵祥道:“此事交由你查办,记着,是暗查!”说完便拂袖而去。
    王俊侯看着珩筱却无法多言,只能给她一个“莫怕”的眼神,然后随驾而去。“珩姑娘,看来这些日子你是休想出我这敬王府了!”赵祥在珩筱耳边低低道出这一句,亦送驾而出。只余下珩筱一人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一室的烛火映照的光鲜明亮,只有她投在地上的影子沉沦在无边无尽的黑影中,如同她此刻的心,一片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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