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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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你要找工作啊?”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在轮椅上突然问我。
    刚才段姜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晒太阳,追溯到我来的时候,她还在晒太阳。
    老人家都有定心安神的作用,尤其是你眼里还含着两泡泪水的时候。我闷闷的嗯了一声。
    “不好找吧?”老太太说话漏风,但是笑容可掬。我真是爱死她了。
    “不好找,还没有人面试过我。”我本来就大嘴,只是气不过才没告诉段姜。
    “唉,我们那个时候都是分配,明明家在北京,一下子就给你分配到大山沟里了。等啊等,等到老了,快死了,才爬出来,回家一看,早就不是家了!”老太太说起他们的时代,似乎也是一肚子苦水。
    “好歹不用面试啊!”我很幽怨,要是有人把我和段姜都分配到山沟里,那我也认了。
    老太太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怎么不要面试!我们那时候也找啊,找领导,找关系,都想分配到大城市或者家里面。你不找,就给你丢到山沟里建设祖国,一辈子也出不来。”
    阿姨倒是幽默,这建设祖国说的——让人热血沸腾,生生憋死。
    “阿姨,您老啥时回来的?”我收起泪泡问道。
    阿姨说:“我是跟着这个学校回来的。老了,家里没人了,好歹落个比较近的地方。”
    汗,原来是学校的老教授!我这个学生当的,实在不够尊师重道,上学时间在外面晒太阳,真是丢人。
    “原来是老师啊!”我抓脑袋,本能的想逃跑。
    “对了,学生,你是不是保研啦?”老太太,不对,老教授突然问我,“我看你也不着急找工作,你们老师跟你谈啦?”
    “谈?保研吗?”我从没想过考研的事情。
    老太太感慨的说:“唉,现在多好啊,我们那时候都招不到学生,老师得求着学生说,你来读研吧,我给你什么什么条件。”
    原来还有那种黄金时代!我更加羡慕师兄师姐,为什么我们这一代这么背呢?
    刚出生,就计划生育;
    上小学,换课本换教育制度,换来换去,前边五年,后边五年,唯独我们读六年;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爬到初中,又赶上中考要变;变吧,分流一批,走了;到了高中,又加了会考,考吧,又分流一批,走了;高考,取消公费,消吧,交不起钱,又走了。好容易大学该消停了吧,他又自主择业了!向上看看,估计研究生也没那么清净。
    我们真是改革的一代!
    和老太太聊天是个体力活。她基本上听不见你在说什么,但是你又不得不听她唠叨的东西。聊到我心里没那么堵的时候,我终于放弃的爬起来,有礼貌的撒丫子跑了。
    我以为公子润会向我道歉,可是等了一天,公老爷毛都没见到一根。段姜在宿舍里进进出出的收拾卫生,恨得我背着书包去上自习。
    既然到了学习的地方,我开始琢磨一件事,如果找不到工作,是不是可以读研?
    貌似这是鸵鸟政策,但是看看其他人,这里的鸵鸟很多啊!
    人,一定要有希望。
    在我对找工作暂时不报任何幻想之后,我的注意力转到考研的问题上。三月初,成绩陆陆续续出来。我打听了一下,我们宿舍那位好像没有考上某著名大学的著名商学院。从系里反馈的信息看,她是打算住在北京再考一年!
    佩服!看在她照顾我醉酒的份上,我把这辈子为数不多的佩服分她一点儿。
    我渐渐的觉得考研比找工作要简单许多,至少你努力了就有结果,不用像现在这样,毛毛躁躁的等着,托东家恨西家,十三不靠的捞不着边。
    我承认,我有点缺乏安全感。
    杨燃天工作很忙,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底。
    晚上,他抽空过来,点起一根烟,整个人散在座位里。
    “你要考研?”他懒懒的回应,“还没学够啊?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很勤快的翻着肉串,“想考就考呗,以后都没机会。”
    “学习有那么好吗?我这次招了一个大学生,那叫一个笨,还轴的不行。跑过来问我怎么跟公司分成,你说他脑子怎么长的?!”
    “人家业绩好,要分成也理所应当啊!”
    “屁业绩,我甩给他一个小单子,让他练练手,他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跟我叫板——哼!”
    我斜眼看他,仿佛又看见以前那个小霸王。
    “好了,来吃吧。”我招呼他吃东西。
    他看了看一副没有胃口的样子,勉为其难的拿起一串咬了一口:“这两天光喝酒了,看见肉我就想吐。”
    “想吐你还说吃这个。”我有点光火,“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想着学校里的饭菜没有油水嘛。再说,你吃着,我看着。”他陪着笑脸。做小伏低的样子让我的鼻子有些酸胀,多久没人这样哄过我了?
    “老板,来三根黄瓜,洗干净的。”我叫着老板,“这里的老板人很好的,大家熟悉,可以给这些东西。”
    杨燃天嘿嘿一笑,三两下吃完肉串,下意识的倒了杯酒。
    “你还喝?”
    “哦,练练酒量嘛。再说习惯了,一天不喝还馋得慌。”
    我知道他能喝酒,上学的时候抽烟喝酒打架是他进差班的不二理由。
    老板上来黄瓜,大家是旧相识,笑呵呵的问我:“你和公子润是怎么啦?来好几回了,他身边换了好多女生,我还想你这丫头别吃了亏,看来是我瞎操心。”
    原来公子润和段姜没我想象的那么近。“同学呗,他就是个花花公子,不换人才稀罕。”
    老板看看杨燃天,“这是你朋友?不错,不错。都行,都行。”笑呵呵的走了。
    杨燃天是个小咪咪眼,细长细长的,带着一副无框眼睛,据说是平光的。我笑他是为了盖住流氓气,他也不理我。
    “公子润?这名字挺酸的。”
    “人家姓公,叫子润。老爸老妈有学问呗。”我漫不经心的烤着馒头片,一股焦香味悄悄的渗透出来。
    “就是那天在楼下叫你开会的?”杨燃天记性不错。
    我的记性更好,还记住了开会的后续结果。
    “是啊!”鼻子有点堵,看着鲜红的肉串觉得反胃。
    “怎么了?谁惹你了?”杨燃天低头打量我,小心的问。
    “没事,找不到工作,憋得慌。”
    “要不,你去我那里实习吧。正好我们的行政也需要人打理。”
    “算了吧,我又没经验,去了也是添乱。”心里多少还有一点希望,要是他坚持,我就……
    “那倒是,我也不懂,最近也是为招人犯愁。老找不着懂行的,每天不能把心思放在业务上,一堆的文件表格,快把老子烦死了!”
    看他郁闷的样子,我只好把失望咽回肚子。这年头,找老婆要□,找工作要经验,两个都难!
    “我听颜威说,你想进北京?”杨燃天旧话重提,我想起托颜威投简历时特意叮嘱要投北京的职位。
    点点头,继续跟肉串奋斗。
    “北京有什么好?好多人打破了头都想去。好像青青也要去,真搞不懂你们是怎么想的。”
    “北京……机会多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本来一开始是为了谢亦清,可是后来我们两个成了这个样子,似乎有点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意思。但是如果这么说,好像为了谢亦清一定要怎么着似的,这话我说不出口。
    “机会多你还找不到工作!”杨燃天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前多好,胖乎乎的,你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
    “那也没有你家穆茵瘦啊!当年就瘦的不行,如今不会显胖吧!”我不想为这自己的话题打转,还是聊聊他的家事吧。
    目前为止,我还不想当小三,那种婚礼上抢走人家新郎的缺德事我做不出来,同是女人,没必要为男人打得头破血流,便宜了看笑话的人。
    “为什么不回家呢?”杨燃天像没听见我说的话,自顾自的追问,“回家多好。”
    我只看了他一眼,就慌的低下头,我一定是自作多情惯了,凭什么跟他对视一眼心里就跳成那个样子!
    我告诉自己,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最好今天晚上我在做梦,一睁眼,包括那天的花雨和面试都是做梦。
    “你说什么?”杨燃天问。
    我嘀嘀咕咕恍似念咒,张嘴来一句:“天黑了。”
    杨燃天看看外面,一脸的莫名其妙:“天早就黑了,你又发什么神经?”
    他起身抬手摸摸我的头,兜里的手机却响了。看了来电显示,看了看我,边接手机边我外走:“嗯,我跟朋友在一起……谈事呗……问那么多干嘛?……”人已走远。
    我就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刚才我还理性的告诉自己“女人不能为难女人”,现在我已经恨不得扑过去把他的手机抢下来冲那边大声的咆哮。
    一切都是我在YY。
    我吃完最后一片馒头片,肚子涨的像个小皮球。摸摸圆滚滚的肚皮,他接电话还没回来,招呼老板结账。
    “不是你男朋友吗?”老板有点纳闷。
    “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吗?”我一边数钱,一边说,“我对我家公子是忠贞不二滴。”
    老板瞅了N眼,先接过钱再摇摇头说,“不像,真的不像。你这丫头,真不像有男朋友的。公子的女朋友是段姜,你不用骗我。”
    “我是他家丫头,不行啊!”直着脖子冲老板嚷嚷两句,奈何钱已经给了人家,没人甩我。
    长的丑就是这种结局,还不如人民币漂亮。
    杨燃天见我出来,匆忙挂了电话,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前面就是校门,安全的很。”我讨厌手机,虽然我很虚荣的拥有一个。
    “穆茵……”他说,“对了,你男朋友呢?我怎么没听你介绍过?”
    我歪了他一眼,“死了。”
    “死了?不会吧?这种事不能开玩笑的。”
    “分手了,不就是死了么。”我踢着地上的土。此时的我的确是一副失恋的颓废模样,衣冠不整,鬓发蓬松,腆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一副暴饮暴食的土样。
    “谁那么胆大,敢甩了你?”杨燃天悻悻的问。
    “很遗憾当年没尝尝是不是?”我语带威胁,他要敢吐露半个字,不管是与不是我都要报以老拳。
    可是,他只是摇摇头,路灯下,隐见笑容一闪。说不清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想起两个字——沧桑。
    沧桑,不一定需要多大的年纪,当你经历了,并且无可挽回的时候,再次回忆起来,那表情就可以用它来形容。
    我一时无语,心中思绪翻腾,直到走到校门口才说:“当初……对不起。”
    杨燃天似乎叹了口气,站在台阶下说:“你介意吗?”
    我点点头,泪水潸然而下,好像有人在哽咽,我顾不上那人是不是我。
    “对不起!”杨燃天低着头,“我……没什么好解释的,真的对不起。那天,我真的以为你……”
    “永远不会是我。”
    事实已经证明了:杨燃天,谢亦清,所有的男生,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句话——始乱之,终弃之。我怕被抛弃的痛苦,所以干脆不让他们开始。
    迄今为止,所有的所有都证明我是正确的。
    灯火辉煌的校门已经黯淡下来,海边湿润的空气像一场毛毛雨的雨后。我立在那里,不知道该去哪儿?
    杨燃天说他希望那天是我,可是最后还是把穆茵揽在怀里。其实希望是希望,事实上无所谓是谁吧?不是没有后悔过,也曾想过那天如果我去了,结局不会像今天。可是,那又会是个什么结局呢?让今天的杨燃天站在穆茵面前吗?
    想到这里,心就凉了。
    “你想在这里站多久?”公子润从阴影中钻出来,“他是谁?小叔叔?”
    “初恋情人。”我不介意大嘴,并且骄傲敢于佩戴它,尤其是在公子润面前。
    我发现最近的心情很没头绪,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乱过。
    多年的好友突然变成情人,最后发现不过是一场游戏,自己还在里面推波助澜,不是全然的无辜。很久以前的情人突然跑过来,试图恢复曾经的友谊,这一次我再做什么才是合情合理呢?至于这个阴阳难测的公子润,有时候似乎有点意思,第二天就拽个女的跑你面前秀恩爱,时不时的还拿话刺人,我不就踹他一次门,至于在这时候雪上加霜么?
    心里乱糟糟的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怕我坏你好事?”公子润听起来很危险。可是,我已经乱了方寸,心乱如麻。
    “你来干什么?看别人调情很有趣吗?”
    “我真不知道你是故意的,还是装的?调情?你……你也说的出口?”公子润挑高了调门,“要不是看那家伙居心叵测,我才懒得理你。”
    “我同学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家早工作几年就成了流氓了。”我口不择言,忽略了公子润话里的东西,“别一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好不好。大家找工作都难,我还不至于像你一样把自己女朋友往人事经理床上推!”我知道我冤枉他,可是,只有这样的黑水才能让我觉得解气!
    “你胡说什么!”公子润果然暴怒,“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这样!大早晨起来的,你和段姜鬼鬼祟祟的在贵宾楼等什么呢?我都听见了,也看见了。不就是一份工作嘛,你到算计的周全,拉我做垫背的怕不保险,干脆连这么不要脸的招数都使出来!”
    “孟露,你不要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敢作敢当,打人算什么,理屈么?”
    “你!……”公子润噎了一下,我听见粗重的呼吸被恶狠狠的压下去,然后他竟然轻轻的笑了一声,“有什么不敢当的。你自己心知肚明,就你——连给段姜提鞋都不配!推荐你去,白给大家丢人。人家看都不会看你的简历!不就是交了个北京的男朋友吗?说的天天去北京似的,也不看看自己那点内存够不够数。被人玩完踹了吧,没辙了吧,现在又搭上初恋男友了?我看,你还是干脆一点,直接找一秃顶要死的老男人,往床上一躺,干死了直接继承遗产,别说北京了,全世界随你玩儿!”
    啪!
    我们都愣了。
    我打了公子润。
    嘴唇有点哆嗦,手掌酸麻肿胀,这份力气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我觉得两腿发软,可是脑子竟然很平静——打完了很平静的那种,“至少我算自力更生,不像你吃软饭的要靠女朋友!”
    打蛇七寸,揭人揭短,公子润最怕这个,我拿来说的好不痛快!
    “你再说一遍!”公子润踏前一步,就着灯光,我终于发现他似乎也不是好惹的。
    但是骑虎难下,我只能梗着脖子立在原地。可是,这样凶恶的他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亦是二十年来从未见到过的。
    我如此对他,今日却这般对我,脖子僵硬着,心却酸软的好像一颗烂柿子。
    “我说,”艰难的控制嘴唇,但是似乎哆嗦的更厉害了,“我不要脸,你吃软饭,大家半斤对八两!”说到后来,我竟然能笑出来!也许只是咧咧嘴,天知道!
    “你……”斗口舌,男人比不过女人。尤其公子润这种沙猪极品,不敢打不敢骂,最后只能你你你的了事。
    我转身就走,胳膊上突然像挨了一家伙似的不受控制的疼起来,整个人跟飞起来一样天旋地转。
    第一反应是公子润动手了!
    竟然敢打女人!我挥舞着空着的另一支胳膊奋起反击,却被剪在身后,随即老老实实的贴在一具温热的身体上。有个圆形的物体,肉呼呼的撞了我的头。
    唇上,被人狠狠的咬住!冰凉凉的,没一丝温情。
    昏头涨脑间,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烂柿子,终于被人踩在脚下。他真的觉得我人尽可夫吗?
    一只温热的东西叩开我的牙关,一路长驱直入。我笨拙的应承着,却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不同于北京的那个晚上,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涨涨的满满的,随着每一次嘴唇的接触就悄悄的释放一点,一波波的在混沌沌的大脑中绽放出绚烂的烟火。
    初吻就这样在不堪的情况下不翼而飞。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臂已经环到我的腰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胳膊已经抱着他的脑袋。
    公子润推开我一些,伸手抹了抹我的脸,我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第一次?”他低声问。
    我死鸭子嘴硬:“N次!”
    夜色深沉,灯光黯淡,他低下头,罩在我的头顶,宛如夜空。我只能绝望的抬头,从茫然的虚空中寻找自己的坐标。
    “对不起。”
    有人低声道歉。
    眼前有星星飞舞,理智渐渐回来,“没关系。自找的。”
    我亦推开他,每次都是自作自受。
    不应该去找谢亦清,不应该激怒公子润,或许更不应该联络上杨燃天;这季节,不应该的太多。可是我才二十二,到哪里去知道那些个应该?!
    “孟露。”公子润松开手,“找工作的事,我……对不起。他们要一个人,系里让推荐两个。我就……”
    “我知道,谢谢你推荐我。刚才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我在卫生间听到的,段姜是去面试。我只是太生气了,所以才乱说。”全身的筋骨都像被抽走了一般,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喋喋不休。也许今天晚上应该开间房,直接把公子润拿下,明天就会全不一样?
    “对不起……”公子润抬起手臂,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他尴尬的摸摸嘴唇,“我是说……但是……”
    “知道。我不会误会的,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我们,还是朋友。”
    拖着脚步走回宿舍,身后有人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不知道男生会怎么处理,但我知道我想什么。
    这一切,都是梦;天一亮,世界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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