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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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清,你是不是该为另一件事道歉?”
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原本头疼的脑袋更疼了,晕乎乎的整个人几乎要倒下。强撑着,我瞪着他。
谢亦清很清楚唐笑纯跟我说了什么,我只要他一句对不起。
虽然醉了,可是那天把事情告诉公子润之后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不管谢亦清是什么样的动机,但是在交往的那个学期里,谢亦清并没有骗我说“爱”或者“喜欢”。他既不肯说这些,却能肆无忌惮的同我开着玩笑说着笑话,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我想正应了古龙说过的那句话:一个人心里能装几个人?
谢亦清心里有我,在不需要选择的时候,他心里有我的位置。
没有被骗,对我而言,足够了。
谢亦清没有说话。十指交叉着坐在床边,低头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我笑了,如释重负。到了选择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衡量轻重,把心里不重要的东西清空,不是不喜欢,是不可以,权衡罢了。一如公子润,如我自己,如每天一次买馒头还是包子的选择。
“没关系。换了是我,可能比你还过分。”我似乎在安慰他,但是他的耳朵都红了,似乎更加尴尬,只好继续弥补,“其实也怨不得你,是我处理的不好。嗯,平常我连信都懒得准时回复,这次稍微勤快了些,就搞大条了。”
幽默似乎收到些效果,谢亦清抬头笑了笑,捋了捋头发,说,“谢谢。我不想……伤害你。真的,我其实……”他顿住,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其实你是喜欢我的,不然你不会那么惊喜,不会那么手足无措,不会在那个晚上费尽心机的讲故事。我相信,平凡如你我,不会那么轻率的接近一个人;但凡接近了,必是心有所动。
我既然已经“本能的”阻止了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再谈了。
“其实,你还是很喜欢我的。”我笑了,谢亦清赶紧想澄清,我却认真的打断他,“就像我喜欢你,我们都想做好同学,好朋友,却怕不适当的拒绝会毁了从前。”
谢亦清愣了一下,露出了然的神色,不过却没那么兴奋:“原来你找我,是为了说明这个吗?”
虽然做出了放弃,但是当被放弃的人也放弃他的时候,多少还会有些失落。更何况,大家原来都没那么认真。
“对不起,我太莽撞了。”我很真诚的道歉。但是脑子里却总是想起那个学期的每一个电话,就算最初是不认真的吧,后来我却是很诚心的想和他在一起,这该谁来道歉呢?也许世间本来就没有对错,追究已经过去的事了然无味吧!
大概我的表情说了什么,谢亦清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低头不语。
正尴尬的时候,门被推开,今天访客真多!
“孟露,起了吗?我给你带吃的了,付钱!”公子润笑嘻嘻的随着声音转进来。看见谢亦清愣住。
“哦,你有同学,那我先走了。”不等介绍,谢亦清主动站起来告辞。
“不、不用,你坐会儿,我没事。我系里……”公子润有点结巴,看看我又看看谢亦清。
我向公子润摆摆手,对谢亦清说,“好吧,你路上小心。代我向唐笑纯问好,虽然她很无礼,但我不能没教养。”
谢亦清笑了,那种“你怎么还是这样“的微笑,一如高中时打牌,面对我耍赖时的嘴脸,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后来有人告诉我:这叫宠溺。
“子润,帮我送送谢亦清吧,我同学。我请公子润代劳,谢亦清自是不肯,送到楼梯口,我听见公子润踢踢踏踏返回的声音。
我以为他要问我什么,可是他只是问我要早餐钱,说给我买早餐超出了预算,必须要我补给他。我给钱,他不要,只要我架子上的书,挑了两本说以后还就走了。
我有些轻松,又有些失望。但是,就算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渐渐长大,已经过了不顾一切去喜欢的年纪。为了生存、为了发展、为了自己的欲望,所有的所有都已经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临近毕业的时候,如果不找工作时间是很充裕的。公子润和老师们的关系处的越发的好,我和同学们的距离走的越发的远。因为大家都在谈论如何找到一份工作,后来甚至有人甚至拿到某个单位的offer,而我却始终在这个圈子之外。
我想看书,但是书里的东西比起我所经历的,显得虚伪而干瘪;我想写论文,用了一周写完就懒得再改;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想提找工作的事情。
于是,我又想起了做家教。我那个亲戚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不好好找工作,找什么兼职!你爸妈不知道吗?”
垂头丧气的回到学校,看见校门就懒的进去。正徘徊的时候,一辆小车在身边停下,有人叫我的名字:“孟露?”
茫然的看看,一只黑乎乎的脑袋,别别扭扭的从车窗探出来。角度很诡异,竟然影响对整张脸做认知判断。他下车走过来,我彻底呆掉——
杨燃天。“我出差,正好过来看看。正犯愁你宿舍电话没人接,怎么找你呢!可好,转了个圈就碰到了。”他笑得光明磊落,我看的头晕脑胀。
知道他牙齿白,但是从不知道能白的反光,抓住仅剩的面子,我问他:“你怎么来的?”
他笑得我像个白痴,但是没有像过去一样训人:“开车来的,怎么了?”
“没什么,我以为你也是坐火车来的。”
“也?还有谁做火车?”
他西装笔挺的样子和过去差别太大,我觉得自己提前走入职场,忍不住东张西望:“我啊,所有人来这里不都是做火车吗?”
“嗯,倒也是。不请我进去走走吗?你们学校好像还是个旅游景点?”
我诺诺的点头,抱着借来的书有一脚没一脚的走着。
杨燃天比我大一岁,但是他中专毕业就上班。现在听说在什么公司里做销售,好像还混的不错。老娘后来打听到的消息是,他买房了。
结婚自然要买房,我想起他要结婚的事情。一口气,突地憋在心口。
不是不在乎了吗?
“咦,你们学校的柳树发芽了?”
杨燃天什么时候学会欣赏景色了?印象里他从来是炸着头发跟别人着急的模样。莫非,那个女孩子真的那么好,把这个人改变了?
“嗯,海边嘛,反正绿的比较早,落的也晚。”我应付着说,带着他穿过学校的玉兰林,白色的玉兰花苞孤零零的立在枝头,可是满树这样的花苞就不一样了。
走着走着,哗啦,一抬头,劈头盖脸的全是玉兰花瓣,身边的树东倒西歪,一片片散落的花瓣海了去的飘下来。
隔着参差的花瓣,我看见少年时的杨燃天嚣张的站在树下哈哈大笑,每一个过路的人都被摇落的雨水打得狼狈不堪。
只是我,被笼罩在花雨里。
我不狼狈,我只是吃惊。
他慢悠悠的走过来,“我叫你好几声,你都不回头,就想起这招。”
书读多了人会酸,我鼻子酸溜溜的想起那句非常应景的诗:
“……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花瓣,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那人风情万种,伸手弹去我脑袋顶上的花瓣,“你脑袋怎么还是这么小,那么多花瓣就顶住一片?”
说着,从地上捡起一片在自己头上比划起来。
我有点磕巴:“你、你叫我什么事?”
“没事,看你傻走路,所以叫一声。”他扭头一笑,手中还拿着那瓣白色的玉兰花瓣。
今天造了孽了,为什么让我看到一个已婚妇男的求佛?!我几乎有泪奔的冲动,抱着小说站在那里不动。
“刚才走那么快,现在怎么不走了?”他无奈的折回来,“不想让我参观你们学校吗?”
“没有,就是……迷眼了。”我低头揉眼。
他绅士的站在一边,耐心等候,不时的插一句:“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大爷,你已经把我迷倒了。我四年桃花都没开,原来就是为了等你这一树玉兰。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在人来人往的这条路上,向你还有你遥远的未婚妻敞开心扉。
好不容易走到眼镜湖,我的双腿可以利索的走路,腰板也挺直起来才悄悄的和他并排走路。穿西装可以让男子的肩膀显得很宽,宽厚的好像可以终生依靠,我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嘴硬的放弃这个肩膀,却便宜了别的女人。
“你们这眼镜湖改修了,昨天刚下过雨吧?”杨燃天抱怨着道路。
我这才发现不小心忘了他还穿着皮鞋,有点泥泞的土路让他擦的锃亮的鞋子有些泥点。这些泥点让我找到些许平衡:“不用修,正好让那些学生气不浓的人沾点学生气。”
正说着,一个男生穿着旅游鞋啪叽啪叽的跑过去,杨燃天哭笑不得指着那人说:“你就让我成这样啊?”
“不一定啊,但也差不多。你看你,穿成这样,跟个大叔似的。”
“找死啊你!”他终于原形毕露,敲了我一下脑袋。
一暴栗,也敲走了陌生,敲回了少年!我抡起胳膊上的袋子砸他,他躲闪着:“你怎么还没改,颜威说你秀气了,秀气个鬼啊!”
吵吵嚷嚷的,在我抡了三下之后终于休战了。前面是三食堂,也是我经常用餐的地方,看看时间,是晚饭的饭点,“你饿吗?我请你吃饭。”
“你们食堂啊?”他笑着摇头,“我请你好了。你想吃什么?”
眼前除了三食堂,还有夹在二食堂和三食堂之间的小食堂,想起段姜的话还有公子润,心里有根筋一拧,指着小食堂说:“去这儿吧,小食堂,可以单点。”
“切!”他不屑的看看,“先去你宿舍把东西放下,然后我带你出去吃饭。”
我没有反驳他的习惯,见意见被驳回,也觉得跟公子润叫板没意思。有点发蔫的前面带路。
“对了,什么东西啊?”我想起他两手空空,不知所指何物。
杨燃天遥指我的宿舍,“在车上。”
哦,对了,他是坐车来的
“嘿嘿,你还给我带东西啊?”原来在学校,我都高傲的像个女王,但是现在怎么看怎么猥琐。
杨燃天说,“你妈让我给你带的。”
“啊?你去我家了?”
“嗯,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你妈说你已经去北京实习了,我就说我要来这边出差,问问有什么东西,然后你妈就让我带来了。”
我垮下肩膀,这人原来横着走,现在竟然耍开奸计。我老娘恨不得把家给我搬过来,逢人过来必带东西。老爹根本拦不住,难怪他知道我宿舍和宿舍电话。
说着已经到了宿舍楼,找管理员大妈登记,她看了眼杨燃天,“这是女生宿舍,外人不许进。”
我指着他面不改色:“这是我小叔叔,我妈托他带东西,那么多,我怎么拿上去啊!”
大妈瞅瞅,杨燃天手里果然一堆,又看他西装笔挺的样子,点点头:“去吧。早点下来。”
我的宿舍在楼顶,五楼。杨燃天跟在我后面,不停的用手指头比划自己,整张脸都扭曲的不成样子。楼上人来人往,学生们下楼吃饭的打水的出去会情人的,整栋楼全是女生,嘻嘻哈哈,看见男生笑声更大。杨燃天偏偏穿的衣冠楚楚,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在所难免。
一楼,他老人家试图争辩自己没那么老。
二楼,他老人家开始习惯侧着身子走路,免得碰到一群群横排走路的女生;急赤白脸的想赶紧澄清年龄问题;
三楼,他老人家已经习惯抬头挺胸目不斜视,跟在我后面,威胁我上去说;
四楼,碰见一个匆忙下楼的同学,打了声招呼,让他放弃所有的努力。我同学说:“孟露,我去听讲座,你要来我就给你留位子。诶,你亲戚?叔叔好!”说完,飞也似的冲了下去。
我回头看杨燃天,原本黑黢黢的脸更加像个锅底。
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一路乐着上了五楼。
五楼人比较少,因为这一层都是各系大四的女生,回来的人也少。留下的,多半是考研没戏,打算再考一年。
我打开宿舍门,向阳的小屋被我收拾的还算利落,杨燃天显得很吃惊。
“没想到你还能自己收拾?”他打量了一下,“我记得我们学校女生宿舍都很乱的。”
他说的是中专,能进女生宿舍应该也很受女生欢迎吧?我撇撇嘴,壶里还有些热水,想着一会儿也要下去,把最后一点热水给他倒上。
杨燃天拿着杯子看了看,“你的杯子?”
我突然脸红了,这是自己每天抱着用的杯子,平常也给别人用过,怎么让他一说就这么暧昧呢,“嫌脏?嫌脏别用。”
“没有。我还没用过你的杯子呢。”他说的真诚,诚恳,老实,却让我的脸更红了。不知道是口音的问题,还是他语文没学好,“杯子”咬成了“被子”。
我干脆把话挑明:“用被子找你媳妇去,我这儿只有杯子。”
杨燃天低头喝水,似乎没听见,暖暖手说:“你宿舍好像不太暖和。”
“海边潮气大。你喝点水,然后我们下楼吧。”
老实说,我不想和他单独在一个空间。对他,我总存着一份害怕。他打别人的样子我历历在目,那种凶狠让人终生难忘。我不敢相信,他总能如谢亦清或者公子润那样克制自己。
“我没结婚。”他放下水杯,静静的说,“穆茵是我女朋友,但我们没有结婚。”
天色变暗,我看不清他的脸色。以他现在的道行,我也看不出来什么。
“是吗?恭喜你。我以为——再也没人要你呢!”我故作轻松,“走吧,下楼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虽然他没结婚的消息让人松了口气,但是他承认穆茵是他女朋友的确是件很诡异的事情。因为这使我有理由正大光明的接近他,却因此咽不下一口气。
我该怎么面对他呢?同学?朋友?前男友?还是……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