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红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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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江雪那边就没什么好过的了,她直接被人接到了一位大妈家,据说这位大妈是个五福俱全的人,公婆长寿,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就连孙子都已经五岁了,村里不少像她这样的姑娘,都是从这位大妈家里出嫁的,寓意着沾沾福气。
大妈自称姓田,孙江雪叫她一声田阿姨,大妈连连摆手,胖乎乎的脸上笑眯眯的:“哎呦,丫头,这可不兴乱叫,你要是跟村长家的满谷结婚了,得叫我一声婶子!”
孙江雪从善如流的改口:“婶子好!”
田婶子一拍大腿,表情夸张:“哎呦喂,真是个可人疼的闺女!我儿子也就是去年结的婚,要是你早点儿来我们村啊,婶子我拼了这张脸皮不要,也得跟村长打擂台,把你扒拉到我们家来!”
这话听着忒恶心,孙江雪没想到的是这田婶子还有话唠属性,坐在床上,眼睛也不眨,带着微笑,听她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的,
“……这两年村子的情况好多了,我儿媳妇刚来的时候,也是又哭又闹的,让我饿了两顿,吃够了苦头,这不也安分了下来吗?”
说到她那个儿媳妇,田婶子肉眼可见的脸颊上笑纹加深:“虽然说当初给我家小子娶媳妇花了不少钱,可这钱花的值,花的我心里舒坦,你看我儿子现在这么健康,我还有两个大孙子。儿媳妇虽然刚来的时候闹腾了点,但现在还不是让我整的服服帖帖的?村子里不知道多少女人羡慕我呢!”
这一番话,简直是细思极恐,孙江雪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上往上冒,直冲后脑勺,后背都起了一层白毛汗,但她还是努力放松自己,往田婶子身边靠了靠,
“婶子,既然已经到这了,我也只能随遇而安。仔细想想,嫁人也没什么不好,出去工作的话,还免不了低三下四的受人的气。就是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满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脾气好不好啊?”
田婶子听到这话,眼神怪异了几分,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咯咯直笑:“脾气?你放心吧,咱们村儿里的男人,没结婚前都一个脾气,结了婚以后才看得出好坏呢。”
大概是聊到了某个禁忌的话题,田婶子也不愿意多说,从炕上爬下来,往窗外瞅了瞅:“算算这时候,村长家的,也该送东西过来了,正好你就在这屋别出去,从窗户上偷偷的看一眼,婶子跟你说啊,你未来的婆婆脾气可不怎么好,结婚之后可别耍小性子,赶紧给你男人生个儿子下来才是正经。”
最后她又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如果你有那个命的话。”
声音很小,要不是孙江雪耳朵灵敏,一举一动都注视着她,还不一定能听清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田婶子家里的木头大门被人啪啪啪的敲响,夹杂着中年妇女嘶哑的叫喊,
“田嫂子,在不在家?给我开开门,给我呢儿媳妇送衣服来了!”
田婶子一拍大腿:“嘿!这个赵二妮,还真是亲自来送了,我这就出去看看去。”
刚穿上鞋,她又转过头,对着炕上坐着的年轻女孩露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看来,村长家的还是挺重视你,当初你大嫂进门的时候,赵二妮为了摆足婆婆的谱,一干的衣裳物事都指使着阿翠送过来的,摆明了就是看不上你大嫂!结果呢,果然没错!你大嫂刚进门儿就克死了你大哥,赵二妮在家差点没闹翻天。”
再说下去,村长媳妇都得自己推门进来了,田婶子也歇了歇那张嘴,冲着孙江雪摆了摆手,示意她趴着窗看看,自己推开门走到前院,打开了大门。
田婶子口中的赵二妮就是村长媳妇,也是今天晚上婚礼新郎的母亲,孙江雪扒着窗棱,细细的打量着这个人。
非常典型的农村妇女,花白的头发往后紧紧的盘起来,一张瘦长的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嘴角往下拉,眼皮子半垂着,间或那么一转,能看出这是个刻薄而又不好相处的妇人。
孙江雪支棱着耳朵,想要偷听她们说话,但是只能听出了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儿子……寡妇……公鸡……”
最后,村长媳妇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临走之前大喊了一声,声音大到躲在里屋的孙江雪都听的一清二楚:“我虽然不是那恶婆婆,可以绝不受儿媳妇的气,田嫂子,你跟里面那人说一声,进门儿之后给我生下孙子自然千好万好,可要是跟她大嫂一样,是个不争气的,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这些做什么?”田婶子嗔怪了一声:“赶紧回去吧,我看江雪是个明白人,以后肯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赵二妮呸了一声:“老娘用不着她孝敬,老娘要的是她有福气,得让黄仙开眼的福气!”
晚上的时间很快到了,天还没黑呢,大家户户都走了出来,小破村子也就三四十户人家,一家子办喜事,全村的人都来帮忙,很快,喜宴就准备好了。
陈栩他们提前走了出来,说是给村民们帮忙,其实也是到处乱窜这家那家的打听消息。
可惜的是,不管是笨嘴拙舌还是话唠的,对于黄仙都讳莫如深,只要意听到他们说起这两个字,就紧紧闭上了嘴巴,甚至有两个人还厉声警告他们,几个外乡人不该管的就别管!
村尾上的黄仙庙很快就热闹起来了,整座庙不过就是三间的屋子,应该也就是最近两年修的,用的还是青砖和红砖交错着,门口上还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写着黄仙庙这三个字。
既然带了庙字,那肯定是一个清新修行的好地方,可是瞅瞅这个黄仙庙,门前简直就是乌烟瘴气,大爷和孩子分成两波,手里拿着搪瓷缸子和瓜子,花生之类的,一边磕牙碎嘴,一边讨论着村长这次娶的媳妇。
一些大妈们没有这么闲,她们搬桌子的搬桌子,在后头做饭的做饭,努力的在最短的时间内整治出一桌席面。
村长拿着扫帚,亲自把正间打扫干净,神龛上供奉着一张黄色的皮子,面前一个黄铜香炉,桌子上摆着五谷水果,还有新鲜肉类,老村长打扫干净之后,颤颤巍巍的拿起一边的线香,就着燃烧的红蜡烛,将其点燃,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
“黄大仙啊,黄大仙,这是小老儿第二次供奉你了,农村人家,留下后代不容易,自那女娃子走后,小老儿带着全家茹素多年,积德行善,也该抵消造下的罪孽了吧?”
说着,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把三根线香插在了香炉里。
可是下一秒,线香拦腰而断,香头熄灭,跌在地上,断成了好几节。
村长惊恐的瞪大眼睛,一双粗糙布满茧子的手抖动的十分剧烈。
“不对,不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刚刚是我没拿稳,对,是我冲撞了黄仙,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他颤颤巍巍的又拿起了三跟线香,点燃之后,重复上一次的动作,线香在插进香炉的那一刻复又断裂,老村长瞪大眼睛,浑浊的眼珠子剧烈的颤抖。
黑暗中传来尖细的窃笑声,神龛上的黄皮子微微抖了两下,头颅部分露出了两颗漆黑的眼珠子,人性化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不是这样的,不是!”
老村长好像没听到周围的异常,又抽出了三跟线香,但是这次线香连点燃都没点燃,直接从中央断裂,黄仙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愿意受他的香火。
断子绝孙的痛苦再加上长期担惊受怕的折磨,老村长恶狠狠的抬起头,失去了理智一样哈哈大笑,指着黄皮子大骂,
“你不过也是个畜生,一辈子练不成人形,被人打死吃肉都是活该!还有那刘芳兰,我儿子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一个女人,还想着要翻天!”
说到这里,他的脸颊气的胀鼓鼓的,像是一只青蛙,伸出手捞起桌子上的红蜡烛,就朝黄皮子凑过去!
“你让我断子绝孙,那我也不能让你好过!”
神龛后面隐隐约约的露出一抹红色的衣服,老村长抬头,却发现黄皮子不见了?!
滴答,滴答,
老村长只觉得脖子后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吹了一口气,几滴腥臭的水落到脖子上,冰冰凉凉的,一直冷到了人的骨头里。
村长僵硬住身体,被怒火冲昏了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后悔像是潮水淹没了一切。
那可是黄仙啊,村子里不知道多少年轻的小伙子死在了黄仙手里,他刚才是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对黄仙不敬?
可是……
一想起他跟自己老婆子含辛茹苦起早贪黑的养活了两个大儿子,结果却落了个一场空,他的心尖尖都在滴血啊!
断子绝孙这四个字刻在他的心底,老村长心一狠,抄起桌子上的香炉猛地转过头,闭眼砸下了去!
却不想,黄皮子身形一闪,躲了过去,让老村长猛地砸了个空!
老村长一用力,却什么也没砸到,手上一空,香炉砸在地上,直接把他闪到了地上。
黄皮子笑嘻嘻的,尖利的声音带着恶毒的笑意,在老村长睁眼的那一刹那,张开了腥臭的血盆大口,在老村长惊恐的眼睛里,白森森的牙齿直接扎穿了他的喉咙!
一时半刻之后,老村长僵硬的把线香插进香炉里,推开了门,在村民们恭喜的声音里,木然诡谲的开始了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