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江陵卷  第二十九章诗音武会(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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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一路笑闹着就到了嵇旭的居所,嵇隐昨日已经派流觞提前告知嵇旭今日的拜访,是以三人去的时候,嵇旭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嵇旭已年过花甲,从血缘上说是嵇隐的堂伯父,但在谍谱上是嵇隐的从伯父,不过嵇隐一直还是称嵇旭为堂伯父。
    嵇隐向嵇旭介绍了凤鸣、独孤顺二人的身份后,便跟他说了凤鸣的情况。嵇旭听后也是大为惊奇,同时也对烈阳蛊产生了很高的兴趣。
    他给凤鸣把了脉,又扒开他的衣服,用手附在凤鸣心脏的位置感知了一下。
    “奇妙,奇妙!平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不过是血脉运行速度略快于常人,这反而让他比一般人更加显得面色红润,更加有活力。平时这种血脉促进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过一旦蛊毒发作,血脉的运行速度将超出身体的承受极限,会破坏他的五脏六腑和经脉,损耗他的精元,于寿数有损。
    不过我也观察到凤小公子体内如今五脏六腑受损并不严重,一是他胸前的这块寒玉帮他镇住了不少火毒的发作,一是凤小公子应该一直有服用珍稀药草进行修复,只是草药的功效是有限的,这种损伤始终会慢慢积累。而且火毒攻心如烈火焚身,这烈火还是烧在身体内,非常人能够忍受,若不尽早将蛊虫取出,即便凤小公子内功能够练到与蛊虫平衡的那一日,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嵇旭诊完脉之后给三人说了自己的判断,嵇隐和独孤顺顿时脸色凝重下来,他们没想到情况竟有如此严重。
    独孤顺向嵇旭抱拳道,“不知前辈可有医治之法?”
    嵇旭沉吟道,“南疆巫蛊之术乃不外传的秘技,中原武林中对其知之甚少,老夫也只是从事医道知道多一点,但烈阳蛊在蛊虫中本身就极其稀有珍贵,如何解除此蛊老夫还真爱莫能助。”
    嵇隐和独孤顺都一脸失望,只有凤鸣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虽然心中也不是不有些失望的,但他失望的太多了,早已经习惯将其隐藏。
    凤鸣笑着道,“我都说是多此一举了吧,我觉得你们就放心吧,不过是蛊毒发作,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早习惯了。而且我绝不会成为短命鬼的,等我内功练到我师父十五年的境界,这小小蛊虫就奈何不了我了,至于火毒对我脏腑和经脉的伤害就交给我的青梅竹马雪飞飏吧,他学了这么多年的医,如果连我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那他那一屋子的医术岂不是白读了。”
    虽然凤鸣的话是有些欠揍,不过嵇隐和独孤顺确实没那么担忧了,好赖也只能如此了,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只是凤鸣要多受些罪。独孤顺想凤鸣大概是应该遭点天谴吧。
    嵇旭看几人失落的表情,赶紧道,“你们先听老夫把话说完,此蛊虫老夫虽然没有办法,但我的孙子嵇现,他对南疆巫蛊之术非常感兴趣,一直在研究这些,他如今便在南疆之地进行探访,极有可能收集到了这种蛊虫的资料,说不定就知道此蛊如何解了。”
    南疆地处西南边陲,气候湿热,森林茂密,多奇草异虫,嵇隐所看的《奇草异虫录》中有很多奇草异虫便来自南疆。另外南疆原始部落众多,多族百姓混居,形势复杂,许多部落十分排斥中原人,是以南疆在中原人心中一直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三人的表情瞬间晴朗了,嵇隐都喜形于色道,“旭伯父,不知嵇现什么时候会回来?”
    嵇旭道,“你堂侄已经在南疆待了一年多了,上个月收到他的信件说是尽量赶在中秋节之前回来。”嵇现今年二十有四,虽然年龄比嵇隐大,但其实是嵇隐的堂侄。
    嵇隐笑着道,“那太好了,等嵇现回来了到时候问问他,即便他没有收集到烈阳蛊的资料,以他对南疆的熟悉,也可以请他特意为你再去一次南疆。”
    几人得到这个好消息后心情都轻松了不少,离开嵇旭居所后,便赶去湖心岛上参加嵇氏年轻子弟的诗音武会。
    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作诗的环节,现在正是音律的环节,已经进行到一半。表演乐器的人位于背靠湖水的开阔之地,其他三面都摆了许多竹案供听众列席,竹案上还摆了茶水和许多当季的新鲜水果。
    一个长得斯文俊秀的青年男子正在弹奏古琴,四周的人都在闭目聆听,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打扰奏曲之人的心境。
    众人的神态让一脸兴奋踏上湖心岛的凤鸣都吓了一跳,赶紧放轻自己的动作,并且用极小的声音问道,“阿隐啊,他们这是做什么?”
    嵇隐也小声简短道,“听曲时保持安静是对奏曲者表示尊敬的礼仪。”
    凤鸣点点头,拉着嵇隐和独孤顺找了一处人较少的位置盘腿坐下,在这里他们小点声说话就不会打扰到奏曲的人和听曲的人了。
    等一曲奏毕,四周响起一些赞叹声,凤鸣才敢出声询问嵇隐,“阿隐,刚刚那人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听起来还真是挺清心的。”
    嵇隐回答道,“那是蔡邕所作的蔡氏五弄之一《渌水》,是一首没有词的纯琴曲,所弹奏的乃山涧流水,故必须十分安静,由琴曲伴随着自然的声音,更相得益彰。”
    之后又有一女子弹奏箜篌,并且有唱词相和,歌声悠远绵长,饱含相思之情。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
    嵇隐道,“这是屈原《九歌》中的《湘君》,原本的曲谱已经失传了,这是我嵇氏根据《湘君》的诗句与情感重新谱的曲。”
    嵇隐正说着,便见嵇思发现他们过来,拉着自己哥哥嵇悠和嵇愆悄悄走了过来。
    嵇思小声道,“隐哥哥,之痕哥,穹宇哥,你们过来啦。之痕哥,你的身体没事吧?”
    凤鸣故意凑到嵇思耳边小声道,“没事啦。谢思思妹妹关心。”
    嵇思被凤鸣的小动作弄得有点脸红,嵇愆有些尴尬地看着凤鸣的举动,想说这小子该不会是喜欢自己妹妹吧,嵇悠却不觉得有什么。
    凤鸣却没怎么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他在西域生活了这么多年,被那里开放的风气所影响,没太多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他只是像个顽皮的男生一样逗弄跟自己同龄的女孩子一般,看到嵇思脸红就乐呵呵的。
    嵇思悄悄在凤鸣的一旁坐下道,嘟着嘴道,“之痕哥你真坏,故意逗我呢。”
    凤鸣又把脸凑到嵇思面前,嵇思赶紧躲开,凤鸣笑着道,“我哪里逗你了,我这不是怕声音太大,吵着那位姑娘奏曲么。”
    嵇思小声哼了一声,转过脸不搭理他,转而对隔着凤鸣的独孤顺道,“穹宇哥,你在嵇氏生活得还习惯么?”。
    独孤顺点头,“习惯,和巫山的环境差不多。”
    凤鸣插嘴道,“思思妹妹,你怎么不问问我习不习惯,只问独孤顺,你很偏心啊。”
    嵇思满不在乎道,“之痕哥你不用问也知道你习惯的很,你要是哪里不习惯早就大声嚷嚷出来了。”
    凤鸣摸摸鼻子,嵇思说的倒是真的,何况他除了吃,对其他的都不挑剔。
    几人也不好一直说话,都安静下来听曲。
    过了一会儿,凤鸣又忍不住了,小声道,“这个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弹的曲子、唱的词这么哀伤?”
    嵇隐解释道,“《湘夫人》表达的乃是湘夫人久盼湘君不来而产生的思念和怨伤之情,是以之痕才会听来颇觉伤感。”
    凤鸣点点头,“原来如此。”
    嵇思小声道,“才不是,嵇珊这是思念自己的未婚夫啦。”
    弹琴的嵇珊其实年龄比嵇思还大一岁多,但按辈分其实与嵇思的侄女一辈,是她族兄的女儿。
    凤鸣凑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嵇思想起之前凤鸣的捉弄,故意道,“我就是知道,但是我就不告诉你。”
    凤鸣看嵇思那得意的小模样,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自己也思念郎君了才会知道别人的心思。”
    嵇思脸红着用手锤了凤鸣两下,“之痕哥,你别乱说,我才没有。”
    凤鸣笑嘻嘻道,“你没有的话你怎么会知道,定是你心里有鬼。”
    嵇思赶紧拿手去堵凤鸣的嘴,还特意看向独孤顺和嵇隐那边,“之痕哥你不准乱说!”要不是这是诗音武会,简直想把他的嘴巴缝起来。
    嵇隐赶紧出来制止他们打闹,“之痕不要再逗思思了,专心听曲吧。”
    等这一曲奏毕,嵇思才道,“嵇珊和江陵城一位李家公子两情相悦,已经订了亲,本来这下个月就要完婚,但现在江陵城不是陷入战火中么,也不知她未婚夫家里是否安好?”
    凤鸣哦了一声,然后道,“她看着跟你差不多大呀,就要嫁人了么?”
    嵇思道,“嵇珊已经十七岁多了,已经到了婚嫁之龄,我姐姐便是十八岁出嫁的。”嵇思还有一个大她八岁的姐姐,早已经结婚,孩子都有两个了。
    女子过了十五岁及笄便可以谈婚论嫁,男子约摸十七之后,而且因社会风气较为开放,青年男女享有较多的婚姻自由,一定程度上可以自己挑选嫁娶对象,但两家结亲还是讲究门第,士庶不通婚甚至不交往乃约定成俗。然而嵇氏避世而居,婚姻便不如其他世家方便,他们虽然没有严格按照士庶不通婚的规矩,但自古以来讲究的门当户对也是不无道理的,嵇氏子弟都饱读诗书,大多也不愿意和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夫或农妇共度一生。
    嵇氏或是和几家交好的士族通婚,或是与一些避世的名士大儒的后人结亲。族中子弟多为一夫一妻或一夫一妻一妾,少数有两三个妾氏,最风流者也不过四五个妾氏,是以嵇氏避世绵延两百余年,子嗣比之其他士族之家并不显旺盛。
    嵇隐道,“陈国军队已经被周梁联军逼退,三日前便撤出了江陵,现在在巴陵郡与两军对峙。”
    听到此言,嵇思高兴道,“真的吗?太好了!那嵇珊就可以去江陵城看看他未婚夫如何了。”
    其他人也都高兴起来,毕竟嵇氏离江陵还是比较近的,一直被战火的阴霾笼罩,大家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嵇隐又跟凤鸣道,“我已经派人去清霄楼给你留了口信,若是你朋友找过来便知你身在何处了。”
    “那太好了。”凤鸣向嵇隐道。
    之后又有几个年轻男女演奏了几曲流行于荆楚之地的相和歌和清商乐,音律这一环节也就要结束了。
    主持此次诗音武会的嵇忍走到演奏乐曲的地方,道,“今日的音韵鉴赏便到此结束,在座的可以将自己认为最喜欢的一至三首曲子写在纸上,待会儿我们根据大家的投票来选出最受大家认可的三首曲子,这一环节的彩头便由这三人获得。”
    只见最前面放着三样物品,最中间的为一琴谱,应该是一卷古琴普,两边为一把焦尾琴和一支白玉箫,应该都是品质上佳的两把乐器,这三件物品便是这个环节的彩头了。
    在众人书写自己喜欢的曲名时,嵇忍又道,“想必大家很久没有听过少族长的琴艺了,今日少族长难得也来参加我们的诗音武会,不知可否请阿隐上来为大家献上一曲,让我等能一饱耳福呢?”
    嵇忍早就看到自家弟弟妹妹身边的嵇隐等三人了,嵇隐作为少族长便是他们家族未来的精神领袖,他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嵇忍的重视。
    嵇忍是嵇隐的堂哥,也是他小叔的长子,他现在是跟在嵇隐大伯的长子嵇悬身边协助他处理族中庶务,像这原本由他父亲负责的家学及族中聚会等事,现在便逐渐由他接手。
    在嵇氏,嫡宗主要负责道家学说与音律的正统传承,以及对族中重要的事情进行决策,保证家族不在历史洪流中迈向衰亡。其他的庶务则由庶宗负责,每一代家主都会选择一位有能力才干的近亲总管家族庶务,如嵇晨这一代便是由他大哥来总管家族庶务,而嵇隐因为没有兄弟,便培养他大伯的长子嵇悬为他这一代的管家人,他叔伯的其他儿子从旁协助。嫡宗在家族没有重要事情发生时,更相当于一种精神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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