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4温柔乡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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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辛汜!你给我回来!”
    虞辛汜正偷偷摸摸的行径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谁知没遇对时候,这还没成功便叫他那说一不二的亲娘给当场逮住。
    说来,他娘前后在府上找了他大半个时辰都不见他人的踪影,问遍了府中的所有下人虞辛汜的踪迹,竟然没有一个人知晓这小兔崽子上了哪里去。
    这事儿稀奇的像是人故了意了,她还就不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能凭空不见了。
    左思右想寻到了后院几个专门给偷跑进来的野猫野狗出去的狗洞,那狗洞不大不小,刚好能容下一个半跪在地上的成年人。
    终于,没叫她失望,她赶去那洞口的时候,虞辛汜正出去了半个身子,留个翘的老高的屁股对着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铁了心地想要溜出去的。
    他也确实是铁了心,这出来都出来了半个身子了,岂有听到他亲娘一声叫唤就立马缩回去的道理。
    于是他全然当作那句话说给了聋子听,眼下目不斜视、心下一鼓作气,腿上使着劲儿在他娘还没来得及伸手拉住他的时候蹬了出去。
    那使得叫一个身手敏捷,他亲娘连块他的衣角边儿都没有摸到。
    “虞辛汜,你今日若是敢回来,看不我打断你的狗腿!”
    他亲娘又发话了,说的是那百年如一日的威胁之辞。
    你说他都听了八百多回了,耳朵里头都听得起茧子了,这下还会信嘛。
    再说,他爹娘二人这么多年就生养了他这么一个倒霉孩子,舍得给打残废了么!
    “娘啊,你这话都说了八百多回了,下次能不能换点别的,这回我就先走了,您慢点回去,消消气儿!”
    最后一句听得出他是边往外跑着边说的,喘着气乐的像了脱了绳儿撒欢的狗崽子。
    不就是出去一趟玩儿嘛,倒也不至于,但他似乎就是偏爱这种被人凶着偷溜出去的时候,偷偷摸摸的顶风作案才刺激。
    他爹娘都是平日里不爱出门寻热闹的文静人,一个素来爱公务繁身、一个一向爱吹箫抚琴。
    案牍丝竹,相配之时是一种天作之合般的登对,这二人当得上世间顶好的夫妻模范。
    但夫妻模范不一定是带孩子的模范,也不知道他二人喜静的性子是如何生出来一个疯里疯气地小崽子的,总之虞辛汜从头一回溜出去撒欢那之后、他整日白天就没在府上落过地儿。
    “小兔崽子!”他娘亲咒骂了一句,也只好隔着一道墙任由他跑了出去,怎么说她一个穿着裙装的妇人也没法去钻狗洞。
    不过看着闹心,她便走到院子里叫了几个下人,吩咐道:“将府上那些个狗洞都给我填了。”
    她也是铁了心不让虞辛汜今日晚间踏踏实实地溜回来睡个好觉。
    下人听了命,自然是动手开始干活,忙碌之中她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在院墙一旁站了半天连着瞧了好几眼才想了起来,便又冲着下人吩咐道:
    “将那院墙上给我放置几排碎瓷片。”
    省得那小兔崽子见狗洞不通,晚上翻墙回来再摔断了他那狗腿!
    吩咐完了该说的,她便一甩衣袖,忙自己的去了。
    等到晚上天上黑幕压到了苍穹半中央,路边上的街摊儿全都收起来了,虞辛汜才玩累了想起来滚回家里。
    他既然走的时候是偷偷摸摸从狗洞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定然也要有始有终,不然大大方方地走正门的话,他爹娘该以为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可他没赶巧,走到后门院墙外的狗洞时,发觉马上头糊了层泥,看样子应该是他走后不久糊上的,现下都干了大半了。
    他抬眼往墙上一瞧,正准备着摩拳擦掌翻过去呢,那月色一晃、白花花的碎瓷片就那般直愣愣地竖在墙头上,要是皮肉不小心沾了上去,铁定得给他划出极深的口子来。
    “我的亲娘哎,还真是想要治我。”
    他叹了一口气,殃殃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接着转身便抬起脚下步子朝着家府的大门口去了,无奈之举,指不定他亲爹这会儿受了他娘的指派,握着根粗的能打死人的棒子待在门口等着他呢。
    走到府门口,他还算比较低调,知晓他没什么张扬的“资本”,便规规矩矩叩了叩门。
    府里自然有专门值夜差的守门给他开门,一听见叩门声提着衣摆就来了,这一开门没想到是自家的小公子,当即就出口问了:“公子,您这是?”
    他是奇了怪了,今日他守了一整天门了,这会儿也是替人值差,可白天里他压根儿就没瞧见他家这调皮的没边儿的小公子出去了,这会儿他怎么从外头进来了?
    “快别问了,我爹娘呢?”
    他自然是要打听一番他爹是不是正拿着棍子站在门后头等着他。
    “大人和夫人正在书房呢,公子您快进来。”
    他说着便把门又往开了拉,生怕虞辛汜进来的位置不够大,怕挤着他。
    虞辛汜觉得这当差的不错,平时他没怎么从正门里出去进来过,不怎么熟,但冲着对方不仅认得他还对他颇为照顾的态度来说,下回有机会在他爹面前提几句也是好的。
    他想着便迈了脚进了府门里,极为心虚似的探了门后一眼,直到瞧清楚了确实是没有人拿着棍子站在那儿才放下一颗不安的心来。
    想想也是,他爹娘平日里事情都多的很,根本没空收拾他,嘴上常说教训,实际上动了真格了也不过就是将他关在祠堂里不让吃饭。
    他抬眼望了望身后,仍然觉得这进门的方式有些陌生:
    “府门口太黑了,我刚过来的时候差点儿摔个狗吃屎,得亏了这个点没人过来瞧见,不然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多点几盏长明灯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是。”那当差的执事当即点了点头,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虞辛汜离去。
    其实他们家的小霸王也挺好相处的,那府门口确实太黑,他其实一早就觉得了,晚上黑云压幕的时候周围都阴森森的,值个夜差也怪渗人,但是他们府上的管事都没注意过,一直没人提起也就罢了。
    他收回目光转身又往外探了一眼,关好了大门,便继续当自己的差了。
    虞辛汜这会儿已经略到他爹的书房门口了,他倒是真的不怕他爹真跟他动手。
    他爹是个文人骨子里温驯,他娘也很温柔,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一般不会起什么太严厉的场面。
    白日里他惹了他娘亲不高兴,自然是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会儿主动送上门来,主要还是给他敬爱的娘亲陪个不是认个错,顶多下回他再也不钻狗洞了。
    反正填了填了,院墙上那明晃晃的碎瓷片他现在想起来还两腿一颤呢!
    走近了,透着烛火便瞧见屋子里面有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一清肃挺拔,一弱柳扶风,相配的极了。
    他停在门口,正抬起了手打算敲门进去——
    “我只不过一介自私的妇人,那些黎民百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手还没敲下去,就听到他娘吼了这么一句。
    语气中有些怒意,似乎二人之间并不怎么愉快。
    好嘛,他这刚瞧着身影说完温柔二字,便被一个反手耳光打了脸,实在是羞愧极了。
    不过这事态不对他也不好进去,便收起了动作在门口继续听着——
    “这件事事关重大,倘若我知情不报,那些苦难中的百姓便很难活下去,我知晓你不想我冒险,可是做人得对得起良心。”
    虞鹤鸣有些无奈,听得出他是在语重心长地同人劝慰。
    “虞鹤鸣,你敢说我没良心?”
    他娘突然的话题跑偏、叫躲在门口偷偷摸摸听墙角的虞辛汜差点没站稳,他抽了抽嘴角却还是没打算出声。
    “你知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爹的语气比起方才更加无奈了。
    “那跟你的百姓和皇恩比起来,我们娘俩就不重要了?”
    好嘛,这算是临门一脚又给中心思想拽回来了?虽然不是那个原汁原味,倒也八九不离十。
    “这不一样——”这种致命问题,清肃温驯又宠妻的虞大人也没有完美答案,反而像个糊涂蛋一样看着事态朝着不大对劲儿的方向奔涌向前了去。
    “这有什么不一样,你舍不得的百姓是人,日日跟你同榻共寝的发妻、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血就不是人了!”虞辛汜眉头一跳,这提的是他。
    “芝儿你讲讲理——”好嘛,他爹这下真死定了。
    “我不讲理?虞相之你长本事了是不是!我怎么不讲理了!你跟我说说我哪里没有讲理了!”
    跟女人讲道理,他的脑子怕是被自己个儿吃掉了。
    别说是虞鹤鸣了,就连虞辛汜都听不下去了,你说他爹说的是什么狗屁讲理话,平日里他娘向来就是个感性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芝儿你莫要生气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同你反着来,这件事我当同你好好说的。”
    他爹认错的速度天底下应当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比上一比了,在这个重女轻男的天都底下,他这个做儿子绝对敢说他娘当的上嫁的顶好。
    “你不用同我认错,你我二人应当冷静冷静,书房有被褥,我先回房了。”
    看来这回他娘是动真格了——哎等等!书房有被褥?
    他爹不止这一回睡书房了?
    门口的虞辛汜乐成了个二傻子,笑的都快没边儿了,一个没靠住直接将脑袋抵到了门上,结果这门栓没怎么扣上,原本就是轻轻扣着,他这一下直接用头给门顶开了。
    他那嘴角还含着笑意,当时四目相对他差点儿没被他爹娘两个人的眼刀子给活活千刀万剐死。
    不过这个局面来看…两个体面人带上一个不要脸的小崽子,自然是不要脸的那个先开口打破尴尬比较好。
    于是虞辛汜挤眉弄眼地笑了笑,站直了腰板儿说道:“爹,娘,晚上好啊!”他说了个狗屁不通。
    虞辛汜都能看到他那平日里仪容端庄的亲娘抽了抽嘴角。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她娘憋红了脸,也不知晓是被他爷俩谁气的,出口就是火气。
    他瞧了瞧他爹,想要救援,谁知他亲爹刚“死里逃生”压根儿不想再经历一次他娘的暴风雨的拍打,便冲他眨了眨眼微微笑了一下。
    虞辛汜心下默哀,独自吞下对自己亲爹的不耻,重振旗鼓开始在他娘面前撒泼打滚了起来——
    “娘啊,我这不是回来给您赔罪了嘛,方才在府门口黑灯瞎火的,我念您心切奔的急还差点儿摔出个好歹来。”
    他这倒是还委屈起来了,两片嘴皮子叭叭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了。
    他那是急着回来才差点摔的嘛,难道不是做贼心虚没看到脚下有东西?
    “你跟我赔罪?小兔崽子,编瞎话也有个度,你若是有心,今日便不会当着我的面逃出去了!”
    他娘气还没消呢,听不进去他这会儿的甜言蜜语。
    “你怎的还当着你娘的面儿气她呢?”
    虞鹤鸣见缝插针,插的那叫一个精彩绝伦啊,一点儿叫人也说不出不对来,反而还有种宠妻灭儿的意味,要老脸不要老脸?
    他这亲儿子,还真是不值钱啊!
    “我的好娘亲,我今日出去当真不是纯粹为了玩儿的,您看。”
    他说着伸手往怀里掏了一个东西出来,那东西又长又细,全身现了出来才让人瞧清楚是一根梨花簪子。
    他得意洋洋地冲他爹看了一眼又说道:
    “我是想给娘亲买这个小玩意儿,我攒了钱,今日才攒够的,怕去的晚叫人买走了,才那般惹了娘亲生气。”
    钱是他卖了他书房里练字儿的一只上好狼毫换的,簪子是他今天闲逛随意碰见的,这话就是当场他瞎编出来的。
    原本这出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日他爹帮了倒忙、提前将他娘给惹得恼了,还叫怪罪全都落到了他这个听墙角的身上,没办法,现下也只好打感情牌了。
    不过,这招当真是高明。
    他娘看到那只精致小巧的梨花簪子,顿时眼睛都直了,里头原本还铺开着酝酿的怒意烟消云散化成了一汪温柔水,衬托着清丽的眉目喜笑颜开,宛若三月枝头春款款,数枝桃花谢和风。
    “是娘错怪你了,来给娘戴上。”她笑的像个怀着天真的少女。
    “娘,我戴的不好看,叫爹给你戴,他会。”
    虞辛汜当真是好孩子,当爹的头一回这么感慨。
    “来,夫人。”他爹连忙拿过簪子,说着就要给他娘发髻上戴,谁知他娘面色一沉当即便微微侧了侧头给躲开了,半分都没有给他留些面子。
    这场子冷的任是虞辛汜怎么花言巧语也没法儿了,看来,他爹今晚这书房是睡定了。
    “娘,我饿了。”虞辛汜适当支开这随时都能无声开战的两人。
    不过他也确实是饿了,今儿疯了一整天——
    跟邻街那小胖子比赛踢石子儿、同西街小二郎卖糖人儿,还跟同那群闹腾的小崽子门一起去瞧了东街最可人的小菱花儿——
    她生的当真是好看的极了,人跟个玉娃娃似的、又白又精致,可惜了一早同北街姓王的那家开客栈的小崽子定了亲,听说他两家是世交。
    唉倒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小女娃娃了,论起才貌来他一点儿也不输给那几条街上的小崽子,你说怎的好事儿都落不到他头上呢?
    明明昨日,那小菱花儿还冲他笑了,虽然没了颗门牙,笑起来有些难看,但她笑的那样甜那样坦荡,难道不是对他有意思?
    “阿汜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他他忘了这会儿还在他爹的书房里呢。
    “啊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他笑了笑,搪塞了几句。
    “走,娘给你做好吃的去。”
    “好,娘亲真好!”
    虞辛汜是真的高兴,有什么比得上疯了一整天还有一个温柔娘亲能给你做好吃的更美好的事?
    “夫人?”他二人聊的太欢以至于忘了某位大人。
    这大人在朝野之中素来是位说一不二刚正不阿的权贵,天底下的权臣没有一个能忽视他的,可时时有个例外——
    “你的百姓不是还在案上的折子中躺着。”确实有些计较的过了,不过她也应该计较。
    哪家的妻子不希望一家人和和乐乐、一辈子只有自家妻儿老小的芝麻绿豆小事儿呢。
    虞辛汜帮不了,只能给他爹送去一个保重的眼神,默默牵着他娘的袖子随她出了门口。
    “娘,当真不管爹了?”他还是怕他爹到时候给他穿小鞋,可以再勉强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抢救”。
    他娘亲叹了口气,转头朝门里瞧了一眼:“当真不跟上来?”
    “哎来了,这就来……”
    虞辛汜还记得,那日他吃了他娘给做的好多好吃的,有糖心莲藕,四喜丸子,红烧狮子头,脆皮鸭脖,油爆酥黄鱼、蜜汁桂圆……
    当时的那些菜味道又甜又咸,算不上是多刁钻地极品,可在他心里,却比得上天底下最香最好的滋味,只可惜到如今,他已经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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