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以前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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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吟他,在这之前见过虞辛汜,两年前,在锦州。
那时候他恰在当地最大的码头上处理一批民办海货的调运,因为是民用货源,故而挡了些奸佞的财路。
他早料到会招上许些仇家,但是没想到他们比他想的还要猖狂。
那日,那些人雇的杀手摸着他出门的时机也寻了过去。
他平日里都得坐着轮椅,时刻得有人推着,但由于来的人太多,寡不敌众,他便叫身边亲卫也去帮忙了。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他孤身一人立于战局边缘,远远看去,还有几分壮烈。
他的命,自然金贵,来的杀手也是大手笔。
倒不是他妄自菲薄,只是他底牌多得很,也就未曾放在心上。
不过,他倒是没有料想到会半路杀出来一个虞辛汜
大抵是春光无限好,看着一个瘸子在血肉横飞的刀光剑影里面着实有些可怜,他便没忍住出手。
从看戏到抱着把长剑蹬着船尾上来,不到片刻。
片刻过去,也杀出来了一条干干净净的小路,并且未经商吟本人同意,直接将人光明正大地推走了。
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悠闲的像是个特意出来占前排看热闹的行客:“诸位兄台,慢慢打啊。”
他那日戴着个破烂斗笠,穿着一身渡夫的衣裳。
如若不是刚才窥见过他的身手一两分,商吟倒真的以为他是个臭要饭的了。
直到把商吟推到了处隐蔽的角落,才停了下来:
“年轻人,搞海运有前途啊,继续保持,下回让我撞见我铁定还救你,今日,便就此别过了。”
虞辛汜轻拉了拉斗笠,只露出半截下巴示人。
“阁下何名?”商吟问。
“发扬光大,继续保持啊,继续保持。”
他说着些不着调的话,未曾回答商吟,随后瞧了远处一眼,便又蹬着那些闲船的船尾走了。
等到商吟的亲卫都赶过来找到他时,虞辛汜早就已经跑地没影了。
他心里惦念,回去后便多方打听。
只是他当日只看见了半截下巴,特征少的可怜,一时并没有什么收获。
不过还好海运之事确实如虞辛汜说的那样有前途,他来往的人士颇多,未耗太久,便有了些风声。
只不过当时锦州还要海运的事情亟待解决,他便没有来得及寻着那些风声追迹而去,暂且搁置了行程。
等到后来所有事情忙完之后,人的消息又不知了所踪去。
直到前些日子,他托的人终于有了些线索,于是他一路追着查到了这座风月楼。
倒不是虞辛汜太好查,只是他给的钱确实多。
一万两黄金,普通人在京都可以躺着花个几十载,那风月楼也只有虞辛汜值那个价。
但是毕竟虞辛汜本人不是个一般的普通人,一万两黄金也只够他逍遥个一年半载。
商吟这般回味追忆往事,倒是有些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方才,虞辛汜来的时候他没有起身下马车迎接,并非他端着架子或是内心毫无半分欣喜,只是他是个瘸子,总归不方便。
况且,那般坐着轮椅下来,再回到马车上坐着,属实不雅。
再而后,虞辛汜掀开帘子进来之前,他其实瞧见了他的身影,余下的、不过是不想过分突兀罢了。
倘若虞辛汜知晓,他花了重金聘请他作护卫,只是为了当日相救之事再见他一面,就算说的再怎么于情于理也是有些勉强的。
其实这事儿,他单方面觉得唐突,主要还是因为他不太了解虞辛汜。
倘若他了解个一知半解,莫说是如今一万两雇佣他作打手见一面了。
再来个几万金,让他上榻上去给人暖床他也不是不会干。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虞辛汜什么抱怨话也不会说。
他这番正出神,一阵戚瑟萧声便从帘外传了进来,大抵是人吹的太过走心,听的人也轻易入了心。
他清了心底杂音,念着箫声情思又专注上了手里经文。
方才,虞辛汜做了梦,观他梦中神情便知是个不好的梦。
他起身掀帘出马车,也只是为了不想叫外人瞧见他也有想喘口气的时候。
倒不是矫情,只是坐拥富沃之人的苦恨定然与他们不同,没瞧见于他二人而言,都再好不过。
他盯着马车出神,却又想偏了道。
能出的起一万金的人确实不是什么小家子人士。
拉车的马匹选的是上好的汗血良驹,金丝楠木的车身混同着沉香木做的车底……
倘若是拆了换钱,也够虞辛汜花上个三两载多的。
只不过,这马车终归是别人的,他现下也只能肖想一番坐在上面吹吹萧,着着风情雅调。
真是人比人,气死他虞辛汜本人啊!
一曲萧音作罢,方才的梦也如同一场烟云,被习风吹散地一干二净了。
“小公子,此去一行,所向何处?”他看着马车走过路边的苍翠盛景,一时觉得有些可惜。
“去扬州。”商吟放下手中一直未释的经书,看着虞辛汜映在车帘外的身影道。
“三月尚且过了,怎的这才想起来要去?”
虞辛汜当然只是没话找话,谁管这小公子几月下扬州,人家有钱的很,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他也管不着。
“为寻故人,耽误了些时候,现在去、也一样。”
马车里的声音不知不觉柔和了不少,也没有虞辛汜才来时遇见的那般冷淡了。
他寻思着这金主既然不再摆出阴阳怪气的模样,他倒是也愿意多聊几句。
反正路上山高水长,总不能一直憋着。
“那可不一样,虽说江南那边沿海处湿地,季季如春不分冬夏,但每季该有每季的景样,你哪怕是只错过了一两天,那也是错过了。”
商吟只觉得他这话,格外衬得当初他二人在锦州逢见一事。
倘若那时他及时去寻他了,再见便可能不会是在两年后了。
只不过,大多时候,缘分这种事情,也是说不清楚的。
“公子说得在理。”商吟顺了他的话。
“在下纯属瞎说,还望小公子莫要因了在下这一番随心的话扰了下扬州的兴致。”
他倒是亡羊补牢,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都叫他说了,话后又提一句让人不要放在心上,简直是欠打的很。
不过,商吟也并未放在心上。
“我名唤商吟,字单行,家中独子。”
他听着虞辛汜那小公子的叫法着实有些生疏,趁着气氛融洽便主动报了名姓。
“小公子的名字甚是好听。”虞辛汜忽然想起来银辰在他走之前叮嘱过的事情。
据说他这位金主来头不小,虽家世显赫招惹的仇家却也不少。
如若他同他当面报了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出来,那多半是个假的。
总之,他只管送佛送到西,其余的并不重要。
“多谢。”商吟嘴上这谢道的还有些牵强,他可不是为了听那一句虚赞的。
“不谢,肺腑之言。”
虞辛汜这也算是颇有礼度了,一个名字也能叫他聊出些恩情味儿来,也不枉他一向能瞎扯的性子。
“公子,一直都叫辛巳?”商吟又开口问道。
“那是没错,这名字都用了十几载了。”
虞辛汜手上闲的狠了,便没忍住转了转萧,还差点打到一旁的侍从。
商吟没有再多问,而是专心地看起了虞辛汜转着萧玩。
时而瞧见那赶车的侍从被不小心打到,嘴角也会不自觉地轻勾一二。
“对了,小公子你…患有腿疾?”他忽然想起便直接出声问了出来。
商吟并未觉得有任何唐突,他还以为虞辛汜是想起了两年前在锦州之事,顿时掀开了眼帘,心下有些忐忑地望着车帘上映着的影子。
“是,老毛病了,一年之中倒是能走一两次,不过大多时候都得在轮椅上度日。”
他诉述的平淡,语气之中倒不见什么悲戚之意。
“小公子不必太过在意,人这一辈子各有各的劫难活法,人都艳羡的潇洒浪荡徒,彼尝未有安稳窝,穷戚微人求不来的命,亦时常伴狡谲诡诈,四肢健全的人尚且也有吃不下的苦,俗世判笔,并无公平可言,只是命,能自己握住方寸,便是幸事。”
虞辛汜说些这话时隔着车帘望里轻轻瞧了一眼。
不知为何,商吟听到他这句时,如同被一只箭矢射中了心脏,倒不是疼,却酸的出奇。
他虽残疾了二十多载,却也要照常承着家族祖业,多年来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巴结他的大都只会说些叫他不要多想的废话。
倒是也有把他当个废物看待的,只是,他从来不想作废人。
而今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不带任何世俗偏见、又添通透地一语中的他心下最深的地方。
半天,他都忘了要作出些什么反应。
“小公子,不必把在下的话放在心上,在下只是习惯了胡言乱语。”
虞辛汜没听见动静,心里暗道不好,灵机一动便开始了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解释。
其实此般大可不必,商吟其人自然是知晓他话里的意思的。
“我沏了茶,阿巳可要共饮一杯?”
“阿汜?”虞辛汜握着长萧的手指微微一颤。
他从来也只有在那些噩梦中听到有人这样叫他,即使反应过来商吟方才叫的是他在风月楼的名号,却还是有些恍惚。
“既已知晓名姓,便不必再那般拘谨。”商吟见他顿了一顿迟迟不曾进来马车里,便出言解释道。
虞辛汜心下觉得他这番亲近来的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多拆穿什么。
执着长萧撩开帘子,又观见了那小公子的玉骨冰冷、秋水仙碱。
仔细瞧看样子,是个比他小了十来岁的年轻人。
其实,区区十来岁也大不了太多,只是虞辛汜向来自诩是勘破了三千大道一大半的人。
按心下修习来说,方可算得上是半截入土,故此,也就养成了把自己个儿年纪往老了想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