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到声音，梁子远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废驼？！
    梁子远怔了两秒钟，再将话筒贴近，简短对答后，他大概能确定废驼是真的有意和他们警方合作。对于他而言，这当然是好消息，只是刚才电话铃响起的刹那，没来由的心惊肉跳，近来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好像又凭空扩大了？
    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报告给刘sir，刘洪自是欣喜万分，沉闷的局面被意外打开，就意味着子远布局的成功。
    “那要抓紧，马上找废驼详细了解情况，如果他手里已经有楚家的犯罪证据，就再好……”
    “但是废驼有条件，”梁子远抬眼打断刘洪的话，然后比划着手指。“三条。”
    “什么？”
    “第一，他可以帮忙收集证据，但不会出庭作证，正式起诉楚家之后，他就会离开香港；第二，他要求我们警方给予他人身保护；第三，”梁子远顿一顿，“他要求只和我一个人联系。”
    “什么意思？”刘洪皱眉。
    “意思就是，楚家在我们警署里有人！”
    “……”
    四目对视，渐渐冷却的办公室里，刘洪满是凝重沉思，对面的梁子远却依旧事不关已的模样，斜靠在凳子上，拨弄着手心里的一颗薄荷糖。
    “我知道了，那么这件事就先不要说出去，由你单独联系废驼，但是一定要抓紧时间。”
    “OK。”
    梁子远点头，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又坐回来。
    “喂，老头子，你们从去年海边截毒的案子后就一直查查查，查了今年，那张暗牌到底有线索了没有？”
    听到询问，刘洪看看眼前的人，轻微一声叹气。
    “开始是有几个嫌疑人，但是详细查下来，又一一否定了。”
    “也就是说，到现在还是全无头绪喽！”
    耸耸肩，梁子远咂着嘴里的薄荷糖，走了。
    赶在下班前将寰宇集团的资料大致扫了一遍，到点依旧第一个跑掉，只是坐在回家的公交上，梁子远半途突然下车，然后在繁华地段几圈乱转后，就溜进了一站外的某处茶座。
    第一眼看到秘密幽会的人，梁子远真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M的，好歹你也是堂口老大，伪装就伪装，这种地方又是宽檐帽又是口罩大衣，你想招人注目才是真的目的吧。
    “嘿！”梁子远拍一下废驼，“把你那个口罩去掉。”
    “可是……”
    “怕人认戴眼镜，搞什么蒙面大侠。”
    梁子远说着，大方招手叫了喝的，起身端东西的时候，余光将周围的环境来回又扫了两遍，确定没有可疑的人，才终于坐下来和废驼开始谈正题。
    这样的见面，一般都不能持续太久。入题开门见山，再次确定了废驼的条件和他手头现有的资源，梁子远便笑着问外表依旧难逃猥琐的这个大肚腩老大。
    “为什么突然想开了？”
    帽子下已有汗渍的男人闪一下眼睛，大吸一口饮料。迟疑后终于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包括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我觉得楚先生真的想让我来背黑锅。”
    “怎么说？”
    “其实，去年龚彪的儿子、龚炜的事情以后，我就听说手里攥着楚家把柄的，不仅是龚彪一个人……”
    “嗯？”
    梁子远瞪大了眼睛，听着废驼越说越气，中途火爆脾气冲上来，要不是他提醒，险些当场就要翻桌子。只是前后停下来，梁子远也明白了大概。
    原来，自从去年龚炜的老婆小弟在地下车库被杀以后，废驼就间接也听到一些消息。当年楚赫航灭掉其它四个堂口后，阿拼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有同样的下场，于是暗地里也偷偷为自己留了一些保命符。
    废驼是一个粗人，自然不会有如此细密的心思。之前听到这些也只当是流言不放在心上。直到今年，警察突然连番扫他们的场子，梁子远找他谈话重点又都放在当年的事和楚家漂白后的走向。一次没效果，但同样的话三番五次被提及，废驼不禁就在心里比较起他和阿拼了，以前从未在意的流言也终于再次被想起来。恰巧，最近楚赫航竞标的北角世界广场，没有成功依然能够参与的能力，最后安排人员时居然有阿拼？
    可见，废驼的担忧自然也不是空穴来风。
    “还有，你们这些条子年后一直查的紧，我货不能运，生意没法做，好几次问楚先生怎么办，他都只让我等。”
    “等什么？”
    “我怎么知道？”
    废驼又差点大嗓门，注意到地方懊恼的一口气将剩下的半杯冰饮全喝完，才猛然想起什么。
    “对了，前些天我去楚先生那里，出来听到他讲电话，好像……说什么最近不方便，但是对方很坚持，他就说也好，最后一次做个了断什么的……”
    “最后一次，了断？”梁子远只能说自己也越来越糊涂，“什么意思，还听到什么？”
    “草！梁sir，你当我是谁啊？真能站在那从头到尾听完楚先生的电话，我也用不着跟你们合作啊！”
    满脸是汗的废驼一个白眼，被迫压抑的脾气想当然口气好不到哪里去，附带着挫败愤懑的情绪。只是听到梁子远耳朵里，不知怎的，忍不住就觉得有趣。
    不仅仅是废驼这句话切中重点，也是令梁子远忍不住会想，的确，依照楚赫航那样周密内敛的性格，有什么人是能够让他毫不避讳，听完他所有电话的呢？
    楚菲？应该只是大部分。毕竟楚菲已经成婚，张崎虽然是长兴挂名的堂主，所有公司企业也有参与，但是凭借梁子远对楚赫航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全信张崎这个外姓外人的。也是出于对楚菲的保护，不希望她过多参与帮派中的事，所以有些事情，楚赫航一定是事后才知会楚菲，而非事前。
    楚赫达？嗯，这小子是很爱家，又对楚赫航敬仰有加。但是就凭那个被人一激，就什么都倒出来的性格，还是算了吧。
    老婆？小毓？呃，可以直接跳过了。
    影子尾巴？也许，他才是楚赫航相对中，最可信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