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烟波 第20章 多情人计算八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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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抱着独孤汐,以一股冲和的内力护持着,手心片刻也不敢离开她背后的灵台穴,疾行之时,只觉周身好似破开了无数的窗户,飕飕地往外透着风。一路到了山下林坳,独孤汐缓过劲来,挣了几下,任平生便放她下来。
独孤汐眉眼之间尽是忧色,怨到:“你为什么不用内力护住心脉?又是打人又是给我疗伤,蚀心蛊深入腑脏,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任平生冷冷说到:“我没什么了不起,但也用不着你帮忙!”
独孤汐一怔,恼到:“你是嫌我用暗器伤了那些人?”
任平生怒到:“你那些淬了毒的暗器,只有最不入流的无耻之徒才会使!”
“好!我们五毒教都是下作小人!”独孤汐叫嚷几句,忍不住一阵猛咳,“我这就走,免得……咳……污了你任大英雄的美名!”她气冲冲的,一面咳着一面转身走了。
独孤汐心里委屈:“要不是顾及你,我一早就使上看家本事了,还能让那群蛮汉给打得无力还手?哼……这一身的伤,还不是拜你所赐!”她越想就越是生气,只盼着任平生赶紧追上来赔不是,才好狠狠骂他一顿。任平生却正窝火着呢,见她要走也不去理会,独孤汐可真是恼了,加快步伐消失在树林中。
她内伤未复,更兼劳累不堪,大步流星走了一阵,便觉喉头堵了一团火辣辣的腥热之气,几乎呼吸不过来,于是在路边寻了一块奇石,转到石头背后的凹处坐下,一面喘歇一面暗恨任平生。正在又伤心又气恼的时候,忽听石外走来两个人,一个说到:“大哥,我们当真听那小子的话,回去守着船,不找任魔头?”
另一个低哑的声音说道:“他说得也不错,岛上这么多人都抢着要杀那个任,无非是惦记那三招剑法。我们要亲手杀他只为报仇,说出去谁信?大家面和心里斗,要得手可太难了!”
这二人正是吴伟雄与袁勇,只是独孤汐当日在破庙中昏睡不醒,却是全然不识,但听得他们要杀任平生,便留上了神。
吴伟雄愁到:“那他又有什么办法把任魔头带来交给我们?我看单一个傅海潮他就对付不过。”袁勇淡淡说到:“二弟,其实……只要那个人死了,就是报了仇,你又何苦要亲手杀他呢!”
两人边说边走到独孤汐藏身的大石边,吴伟雄一拳打在石头上,愤然说到:“老倌一家死得太惨了!我若是不能亲手将任魔头千刀万剐,怎么对得起他?”他不住地击打大石,石上的沙土簌簌洒下来,落在独孤汐头上。
独孤汐轻轻掸了掸头发,满怀不高兴地暗想:“就凭你?”却听袁勇淡淡说道:“那小子满肚子坏水,我看他兴许有办法。他说那个任中了毒武力大减,只怕是真的。”此话入耳,独孤汐不由一惊,心里紧张起来:“他怎会知道?谁告诉他的?任蛮子中了蚀心蛊,已经教人发觉了么……”
袁勇沉吟一阵,又道:“不过这小子来路不明,未必安了好心,我们还得防着点。这样吧,你先回船上去,我去探探他。”两人商量定了,便就此分别,各走一方。
独孤汐思忖到:“他们说的人,难道是徐非么?不会的不会的!他倒是知晓,可也不该害蛮子才是!”她放不下心里疑惑和焦急,连忙钻出来,缀着袁勇去了。
萧承影三言两语哄走袁、吴二人后,领着丝桐原路折回。丝桐问:“这是去哪?”萧承影乐呵呵地答到:“想办法怎么离开君山啊。”
丝桐见了他的笑容,不觉一阵脊背发凉:“你刚才不是说真的吧?”
“什么?”萧承影不解。
“任大哥中了毒……”
萧承影不答。
“你还说你身负血海深仇,无奈武功低微,报仇无门,因此只要他们与你分享九绝剑法,你就把任大哥交到他们手上?你是想骗他们的船才这么说的,对不对?”
萧承影微微一怔,脸色渐转阴沉:“你说呢?”
两人走了一程,迎面只见一群人提着兵器,匆匆奔来。萧承影让出道,见孙保、敖大刀也在其中,便唤到:“孙前辈,敖大哥,你们这是去哪里?”
孙保答道:“找到任魔头了,我们都去给傅少侠助阵!”
丝桐一听便急了:“我也去!”方欲拔步,只觉手腕一紧,已教萧承影钳住。
丝桐扭头来,萧承影却又放了手,叹道:“你去吧,自己小心点。岛西有一片废弃的水寨,脱身了到那里等我。”
丝桐问到:“你不去?你要干什么?”
萧承影笑到:“我去找船啊。”他轻轻叹了一声,“反正你是不会丢下朋友就走的。”转过身,甩开大步便走。丝桐愣了一下,却也顾不上,忙跟着人群去了。
莫名的,好似有一块巨石压在胸膛,堵得萧承影呼吸都觉着沉重,每走一步都仿佛费尽力气。不过,他到底是挣扎过来了,没多片刻就回到了竹风山馆。
群豪都已赶去与傅海潮会合,竹风山馆里只剩下十数个受伤中毒之人,都由岑峰安排在后院客房歇息。萧承影进了正厅,见岑峰正忙着指使奴仆,便大摇大摆往中堂一坐,端起桌上的茶碗就喝。
岑峰愕然,萧承影道:“恭喜岑馆主,今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怎么?”岑峰眼睛一亮,“任平生死了?”
萧承影笑到:“这么多人一拥而上,还不把任平生剁成肉泥?”岑峰不屑地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萧承影见他神色,又笑到:“就算那些人武功低微,我看傅少侠一个人也紧够对付任平生了。”岑峰不觉又冷哼一声,脸上更是阴沉。
萧承影道:“岑馆主一点也不高兴啊。怎么,你也觉得傅海潮不那么可靠吧?”岑峰心头一跳,不由瞥了萧承影一眼。萧承影续道:“不过,就算他不想管令郎的事,不愿意杀任平生,我看他也不会袖手不理。岑馆主,你不用太担心。何况,”他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岑馆主早也布置好了不是吗。”
岑峰脸色一沉,说到:“多谢小兄弟关心。若无他事,请到后院休息吧。”
萧承影叹到:“我还想借一步说话,岑馆主就下逐客令了。看来担惊受怕的日子,馆主还没有过够呢。”
岑峰道:“你什么意思?”
萧承影笑到:“我想帮你个忙,也请你帮我一个忙。”
岑峰定定打量萧承影,但见他气定神闲,双目如渊,脸上神情分明温文,却令人寒栗莫名。说也奇怪,今日在酒桌上相见,他与那些江湖豪客一样粗鄙不堪,此时却像从头到脚变了个人。岑峰自忖在江湖上见识颇广,却也猜不透他会是什么人。萧承影一笑道:“我不过是个江湖飘零人,无名之辈,说出来也没人认识。不知道岑馆主肯不肯信我一回?”
岑峰盯着萧承影,终于咬牙道:“这边请!”
萧承影跟着岑峰七拐八绕,走到侧院角落的一间内室。屋子里很是阴暗,充满着淡淡的药草气味,除了靠墙壁的一排带屉木柜,别无摆设。萧承影在房里走来走去,好整以暇地四处察看。等了许久,岑峰终于忍不住,问道:“朋友有什么话说?”
萧承影回过头来:“岑馆主可知道这许多人不顾生死到君山来,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九绝剑法。”岑峰冷笑一声,“难道还是为了我岑家不成?”
萧承影摇头叹道:“可惜傅少侠武功盖世,偏又不稀罕那三招剑法。”
岑峰眉头拧结:“你到底什么意思?”
“傅海潮不爽不快,别的人又没本事。”萧承影忽然凑近,“我帮你杀了任平生如何?”
“你?”岑峰一惊,再次打量萧承影,“请恕老夫无礼,朋友你身手如何?”
萧承影摇头道:“很差。岛上随便一个人都比我强。”
岑峰怒笑道:“那你凭什么杀任平生?”
“杀人嘛,不一定要靠武功的。”萧承影傲然说道,“明明任平生武功厉害,大家还用武功去杀他,岂不很蠢?”
岑峰见他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不由将信将疑:“那你……”萧承影举手截断他的话:“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岑馆主,或许你不信我,就看你肯不肯赌一把?”
岑峰大笑道:“好,我看你虽年纪轻轻,却不似凡庸之辈,老夫信得过你!”其实,无论谁要杀任平生,于他都是有利无害,哪里谈得上信与不信呢。
萧承影淡淡笑到:“反正我不论成败,是死是活,对岑馆主都丝毫无损。”岑峰见他似乎看透自己心思,不觉一震。萧承影接着说到:“不过,岑馆主若是盼我得手,还须帮我一个小忙。”
岑峰立即警觉:“什么忙?”
萧承影正色说道:“九绝剑法,我志在必得!只是,我有办法杀任平生,却应付不了那么多蛮汉。岑馆主,你可否把他们引开,别让人来跟我抢?”
岑峰略一思量:“这个好办。”
“好!我自会骗任平生跟我走,你只要稳住众人,等我安全离了君山,立即结果了他。”
岑峰道:“你何不在岛上杀了他?”
萧承影呵呵笑到:“我怕取了他的人头就走不了啦!如今船可不好找啊。”
岑峰又是一震,默然不应。萧承影道:“你怕我放了他,还是杀不了他?”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浅黄色的封套晃了晃,“我是早有所备,可不像那些闲汉,只想浑水摸鱼罢了。”
“英雄帖!”岑峰见了不免一惊,“看来,你倒真是有心。”英雄帖得来不易,他对萧承影不由信了几分,却不知这是萧承影方才花言巧语从吴伟雄那里“借”来的,仅是一个封皮罢了。
“那你现在可信我?”
“信!不过……”岑峰走到屋角的柜前,拿出一个小木盒,“你身份不明,来意叵测,我不得不提防,还请你别见怪。”
萧承影笑到:“好说!”
岑峰取出一粒药丸:“那你把这丸腐心丹吃下去。任平生死后,我再给你解药,半年之内绝不会有损于人。”
萧承影一笑,接过药丸看也不看就吞了下去:“一言为定!”
岑峰不料他如此爽快,不禁赞到:“好气魄!”
两人步出侧院,岑峰正待告别,不料萧承影突然问到:“岑馆主,你与江南百草堂是什么关系?”
岑峰脸色大变,但瞥见萧承影一脸了然,似也无计骗他:“百草堂……正是岑家祖业。”
萧承影点点头:“难怪这药草气味如此熟悉。我从小体弱,能活到这么大,还真得多谢贵府的灵丹。江南百草堂在江湖上可谓无人不知,便是今日,只怕十个武人里八个都还随身带着百草堂的妙药玉灵散。不过,可笑晚辈鄙陋,竟不知道百草堂主人的名讳。”
一番话仿佛勾起了岑峰无限回忆,他叹到:“老夫全心制药,求利不求名,只想安安逸逸过得一生。百草堂从不与人为敌,谁知……还是没能避开江湖恩怨。”
萧承影满怀同情地问到:“任平生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杀令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