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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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痛……
“扑通……”
巨大的恐惧感袭来,我已重重地落入水中!
一片刺骨的冲击力紧跟其上,我呛了几口水冒上水面,脸上的面纱却还结结实实地贴在脸上。一边舞着双手,一边猛蹬双脚想要浮在水面上,右腿却突然开始剧烈撕痛,像是灌了铅般坠着我往下沉。
旱鸭子,旱鸭子……我怎么是个旱鸭子!
“扑通……”一袭海水溅起无数水花,谢云寒竟然也跳了下来!
他……他是……
船体巨大的黑影中,他奋力游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你……你……”我拼命向上仰头呼吸,两只手不得不攀上他的肩膀,终于在一波又一波的挣扎中浮起来。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明明是要杀我,为什么又要救我?!
“你难道还要确认我会不会淹死么!”我无法克制地狠狠锤他几下,他一边躲闪一边将我抓得更紧。
“不想死就别乱动!”他终于大吼一声,一把撕去我的面纱。
“救命啊!救命……啊……咳咳咳……”
该死的,他忽然把我拽下水面,害我又呛进几口水。我负气地死死掐住他的脖子,顺势向下用力,也将他拉进海面以下,然后便听到他“吭吭”几声厉咳。
“你个死人!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不用这么假惺惺!”
“闭嘴!”
“你算老几我要听你的!”
“你再……”
“我……啊!”
海面上顿时一片沉静,只有摇曳的浅黄色灯光飘荡在远处的水面上。
我颤抖着双肩,又羞又恼地瞪着他。黑暗中却看不清他的脸,只知我们刹那都僵了下来,耳边只听得到厚重的喘息声。
“抓紧了。”片刻之后,他别过头却又靠近一些,一只手紧紧拖住我的腰,另一只手费力地划拨着海水,朝着不远处的岸边游去。而我却像被施了魔咒一般,对着眼前广阔的海面一阵晕眩,瞬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腰上火热的灼烫感,脸上也忽冷忽热,终还是乖乖勾住他的肩膀,随他紧抱住我游过去。
码头港湾的水很深,周边连一片平坦的沙滩也见不到。幸好熹微中还能看到一处从岸上延伸向大海的石阶,踉跄中便爬了上去。石阶不长,只有十几个阶梯,可我竟然连迈开步子的力气也使不出来。胸口闷闷的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虚软无力又饱胀得难受。他见我似乎伤得不轻,不由分说便将我横着抱起,一步一步走上了岸。
摇摇晃晃之间,喉咙里一股甜腥,我强忍着恶心又咽回去。
寻到一处隐蔽的角落,他便轻轻将我放了下来。背后是一片看似稀薄的小树林,树林后面依稀有些灯光,看上去好像住有人家。靠着一棵树坐下,我侧身望着大海,暗忖如何才能摆脱今晚的危机,并没有留心他脸上的神情。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不会功夫?”
“我从没说过我会。”心里恨恨地真想还他一掌,仍旧侧身不去看他。
“……”他又不说话了。
余光瞄了瞄身后,见他一掀衣角,却缓缓地靠在我的旁边。
“我没想要伤你。”
好笑了,那现在受伤的是谁?
“谁信……咳……”终于憋不住,嗓子里涌出一口血,我不由自主一口吐了出去。
紧皱着眉捂住胸口,却被他一把扳过肩膀,在我身上嗖嗖点几下,然后捏住我的下巴,强行喂我吞下一粒药。
我不……天,我怎么说不出话来?我惊恐地瞪着他,虽然很快就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脑筋也清醒不少,可却一动都动不了。恍惚中想起那次被黑衣人绑架到郊外,也是这般被点了穴,无法动弹也不能说话……
啊,那次,还是他救了我!
是他救我……救我?
他可是信王府的人,绑我的人不也是信王府的么?凭谢云寒和信王的关系,他又怎么会违抗信王的心意,去救一个外人??
救我,救了我,真的会是……天哪,我竟然又那么天真,那么傻地以为他真的救过我!
心里一时像被什么哽住,刚刚平复的胸闷反而又加重了。
“……听我说几句话好吗?”谢云寒眼神柔柔地看过来,我周身一阵不舒服,鄙弃地闭上眼。
“我知道,你已经认不得我了……”
放心好了,我怎么会轻易忘了你?早晚咱们得把新账老账一一算个清楚。
“凤溪一别,三年了吧?没想到啊……哈……”他似笑非笑,仰天长长一叹。
呃,什么?我猛地睁开眼,正看到他含笑看过来。
什么凤溪一别?什么三年?什么没想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三年前我可是……三年前……啊,那时的丁辛,不还是……不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大小姐么?他和丁辛三年前就认识了?
一个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一个在王府锦衣玉食,他们怎么可能会认识?
不对,他们是认识的——丁辛房里那一摞的画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他们认识!他们的确早就认识!所以这也就是为何他会带我去凤溪山的那个水潭,还问我什么记不记得……
可是,又不对啊!在儃园那次,我说我叫史谦谦,他不是也没有生疑吗?又或是他明知我在说谎,只是无心挑明?
乱了乱了,全乱了……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想起来了?”那淡然的眸子里慢慢溢出一丝期待,静静地注视着我。
想起来?呵,我要是能想起三年前的事,才真是有鬼了呢。
“也对……萍水相逢,我本不该……”他摇了摇头,思虑良久,忽而沉沉一笑,从前襟抽出一样东西捏在手上,看了看又道:“终于还是物归原主了。”然后从地上站起身,望着前方幽深的港湾深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手甩了出去。
只见一道白色的弧线拖着暗红色的尾巴划过天际,等我想起那是什么时,它已经落入水中,永远地沉了下去。
是那个,他送给“史谦谦”的如意结。
被他扔掉了……
我凝视着它消失的方向,不由惋惜不已——怎么说那也是顶值钱的东西,扔了不可惜吗?
“好了,从此你我只是丁辛与谢云寒,所以……”他拖长尾音转了个身,微微弯下腰迅速点了我几处穴道。随之肩上一麻,好似有一股电流扩散至全身,我忽然发现我能动了。
“我不会再手软了。”
哼,可笑。
我颤巍巍扶着树干站起来,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进鼻腔,呼吸似乎更通畅了。轻轻按一下胸口,却多少还是有些疼,看来这伤得好几天才能恢复。没好气地瞪着那罪魁祸首,他正对着身后不知什么方向眺望着。我刚想要说什么,他却突然捂住我的嘴,拥着我快速躲进树后的草丛里。
“嘘……”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这才发现不远处的船边突然多出一队人马,一个个鬼鬼祟祟陆续上了我们的船,前前后后有一、二十人。
那是什么人?看上去不像是镖局的啊……难道,有贼?
坏了!谢云寒不会把守夜的船员给打晕了吧?糟了糟了啊!
我用手肘使劲拐了拐他,他回头看看我,松了手。
“就会欺负人……”小声嘟囔着,我马上离他远远的,摇摇晃晃就要朝码头走去,却又被他一把揪住。
“你在这儿等着!”那语气中似乎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汨儿他们还在船上!”
“我去!”
“不要以为我不会武功就会碍你的事儿!”我绕开他继续向前走。谢云寒仍要来拦我,推推搡搡间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我见状连忙跳出一步。
“怎么,你又想封我穴道?”
他怔愣着看了看我,慢慢又放下手,思忖片刻。
“那你就在码头边守着,我去岸上找那个姓阎的回来。记住,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轻举……”
我避开他那说教的脸,自顾自地扭头便走。“行了行了,快去吧!”
谢云寒咬了咬下唇,转身飞一样地消失在岸边。
照辉镖局所去的那家酒馆就在码头附近,他循着大道和灯光很快就找到了那儿。酒旗招展下的小酒馆大亮着灯,却紧闭着门,安静地听不到半点声音。正欲冲进门时,他恍然察觉到某些异样,于是警觉地躲进一处暗影。
果不其然,酒馆外围马上涌来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领头几个点着火把大摇大摆走到门前,其中一个向后挥了挥手,便见几对小喽啰上前踹开门冲了进去。不多久,那些喽啰们又都兴高采烈地跑出来,一边大叫着“都倒了!都倒了!”
“嘿嘿,京城来的镖局也没见多厉害嘛,哈哈哈哈……”领头的那个满身肥膘的人大笑着,然后留了几队看守在那儿。“走啊兄弟们!咱们也去见识见识那船上装的宝贝啊!”
“好哦!走啊!”其他人山呼般响应着,争先恐后地就要往码头的方向涌去。谢云寒见求援不成,反而又要腹背受敌,一时心急,什么也顾不上考虑就当场跳了出来。
见凭空冒出来一个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不过就在谢云寒准备大战一场的时候,那个领头的却突然瞪大眼睛,惊讶地打量着他,颤微微地叫了一声“公子”。
嗯?谢云寒心中一疑,便走近那人,那张横肉飞散的脸看来倒真的有些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你是……”
“公子!真的是公子啊!兄弟们,快来拜见公子!快来拜见公子啊!”这一招呼,呼啦啦几乎所有人都要拥上来,一时间,谢云寒仿佛成了他们的贵客,倒叫他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你是……齐铮的手下?”
“是的公子。小人贱名金罗汉,在此地厢军供职,去年曾有幸随齐统领进京拜见过信王他老人家,当时公子您就在场的啊!哈哈,哈……”那人笑得眉眼横飞,一张嘴都快咧到耳根。
“哦……”谢云寒假装了然的一点头,心中则庆幸不已。一场恶战看来是可以避免的了,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人也受制于王爷,还这么的……哼,奴才嘴脸。不过,军中之人又怎么会如此土匪强盗行径?谢云寒忧虑地皱紧双眉,转瞬又释怀。算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倒是可以借王爷之名暂时唬住他们。
“还请公子转告信王,小人及众位弟兄们一定不辱使命,一定会好好修理那帮家伙!”
“对!宰了他们!”
“我们永远效忠信王!”一时豪言壮语此起彼伏,群情激奋。
“嗯?啊……是啊,是啊,信王他老人家有些不放心,派我来看看。”没想到此事竟和信王有关,谢云寒也不免吃了一惊。虽然之前也知道王爷与东川军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可也不曾料到他们会搞出这么名堂来。拿王爷的招牌来压他们,看来行不通了……也罢,那些人本来就是与王爷作对的,他们的死活又与我何干?只不过,只不过……
丁辛她,不知现在有没有跟上船呢?
“在下有一位友人恰好在那船上,不知可否……请金兄行个方便?”
“啊,这个好说,好说!您是公子嘛,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那是小的的福分啊!”金罗汉缩了缩硕大的肚子,挺了挺肥厚的脊背,好像真得了什么荣光似的。
“哦,对了,那这房里的人呢?”虽说是不相干的一帮人,但谢云寒还是想知道金罗汉对他们下了什么重手,却又不好直截了当地问。
“约莫再过一个时辰就能醒过来了。”金罗汉恭敬答道。
“这样啊……那在下也与各位一起去码头瞧瞧吧!”
“哈哈,公子辛苦了,这等琐事哪敢劳烦您大驾啊……”
“金兄哪里的话,在下也是初入江湖,跟着去瞧个新鲜罢了。”
阎岭他们算是栽了,着了这帮土匪不土匪、官兵不官兵的道儿,要想逃出升天,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金兄,派上船的那些人是要做什么的?”
金罗汉闻言一震,心想这信王府的人果真是不一般,连他派人上船的事都知道。
“哦,这个……嘿嘿,先是把货卸到海里,再把船开到海上……嘿嘿,说到这里小的还得多说两句,亏得我想出这么个妙计,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艘船连人不见了,任谁去查也无从查起……哈哈……”
那些人上船有一会儿了,看上去各自分工明确,先是几人站在码头的入口把风,又有几个跑进船舱,把里面的货物成箱成袋地搬出来。有的再接过那些货物抛到船体附近的海面上,还有两三人一间房一间房地来回乱窜,不知道干些什么。
我小心翼翼躲在码头近处一堆装着碎石的麻袋后面,正好借它们做掩体,所幸自己个头小,还没有被发现形迹。可是只能这么远远地观望,着实能把人急死——干嘛把东西扔到海里?他们不是要抢东西的吗?还有,船上的人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呢?难道是睡得太熟了?还是被下了药?再或者……我不敢想了。
谢云寒也是,怎么找个人也这样慢?那厮,他该不会自己悄悄溜了吧!
不时望望岸上,那幽深的林间路这时却诡异得很,几次眼花仿佛看见有人过来,再仔细看时却是什么都没有。船上的那些家伙差不多也把该干的都干完了,大部分人退回到岸上,有几个还是呆在船上没有出来。
“兄弟们,咱先喝酒去,剩下的留给金大肚子他们收拾就行啦!”为首的一个毫无顾忌呼喊一声,紧接着岸上的十几人都跟着他离开了码头。
我仍旧伏在隐蔽处静静等待着,直到确定他们已经走得够远了,才壮着胆子走得离船近一些。海面上漂浮着一些包裹严实的箱子和麻袋,而船上则是死一样的静寂。禁不住心底一阵哀伤,我低头望见码头边缘,发现原先抛下的船锚似乎不见了。
咦,这是……
远处舵楼上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我心中“咯噔”一声,拔腿拼命冲过去,紧跟着跳上了船。
左脚刚刚落地,禁不住身子一摇——竟然开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