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修)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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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屋外面的大坑估计是某个地道的旁支,被我不小心启动机关暴露了出来。李斐匆忙地查看一番,交代我万事要小心,之后就离去了。我知道他会连夜赶回京城找师父来,可也没有想到那么快,师父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我将银梳被夺的事一五一十对师父讲了,本来以为他会很生气,至少也会失望吧?谁想师父只是“哦”了一声,顺便叮嘱我不要忘记继续执行他交给我的任务。
    任务?不就是盯紧信王府么?干嘛不直接找个卧底潜入信王府呢?总比我靠运气才能和他们沾上边来得有效吧!而且凭我的能力所及,能应付谢云寒就很够呛了呀……
    在苍茫竹海的掩映下,师父向我演示了当年曾经传授给“丁辛”的一套掌法,潇然掌。到了此刻,他才终于确定,现在的我只有“丁辛”多年修得的内力,而无半分武术招式,就像一个明明力大无比的巨人,偏偏得了小儿麻痹一样残酷。这也就决定了,如果我想要自保,就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学会运用内功,多少也要练上一招半式。
    潇然掌名字听来温柔,却是一门极为罕见奇特的掌法。据师父讲,将它运用到极致会像隔山打牛一般,掌心不用接触目标就可以直击其要害。而且这掌法主要用力点在胳膊上,借用内力将气聚于掌心发出,尤其要求习武者保持掌心柔嫩,正好适合女子练习。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判断是否习有这门掌法,单看掌心是全然看不出来的,所以潇然掌对于具有特殊身份的丁辛来说,简直有如量身定做。
    而我只有五天的时间。要在这五天时间里学会一套掌法,对我这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不啻是天方夜谭。可即使是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却还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我身上——经过几天的苦练,在我的胳膊快要被师父催逼的功力震断的时候,我终于运用出所谓的掌力,劈倒了一棵幼小的竹子!
    唉,一棵竹子,很细很细的小竹子……看着那竹子被拦腰折断的裂痕,我却说不上是激动还是遗憾。我终于迈出了成为侠女的第一步了!可代价却是生生毁掉一棵还未成年的竹子,而且只是一棵竹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挫败感。
    “手啊,记得以后好好保养。虽然帮你催过功了,不过之后还是不能懈怠,要勤练习……”师父又唠叨上了。不过我的兴奋劲儿还未过,由着他去说吧!
    “啊,对了师父,那个吴家……”练功的几天里和他老人家聊了很多,当然不可避免谈到了吴家父子,甚至还有沈如也的那封信。
    师父呵呵一笑,拍拍我的肩膀。“放心。耐心再等几天,自会雨过天晴。”
    他倒是信心百倍哦。
    “那,非心还要不要再在山上躲几天啊?”
    “嗯……”他颇为慎重的想了一会儿。“回去吧!看着敌人捣鬼,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啊!”
    “好吧,非心听师父的。”
    呜呜,缩在山上果真不是长久之策。想到又要回去应战,心中刚刚冒出的逍遥感马上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破武功嘛,不就会劈个细竹竿而已!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还想扮女侠闯江湖?下辈子吧!
    “舍不得这儿啊?”师父像是察觉到我话里的失落。
    “不是,就是……就是觉得,有时候……我有点儿力不从心……”
    “师父明白……你原先就像一张白纸,是师父把你扔进这大染缸里。恐怕这辈子,都逃不开了。要是不想做了,随时和师父说……”
    “师父!你别拉我后腿啦!非心只是向您吐吐苦水罢了,我可绝不会打退堂鼓的!”
    现在退出,之前的努力不就全都半途而废了?我怎么说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智商没一百总有八十吧?管他有多少风险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啊,比辛儿还倔。”师父由衷一叹,却马上发觉自己的失言,尴尬地背过身去。“啊,那个……太子妃的甄选快要开始了,丁府有没有什么意愿啊?”
    他的话题转的太快,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太子妃?这关丁府什么事儿啊?”
    那太子要选太子妃了?哦哟,那可是将来的皇后呢,还真是一件大事。
    “丁老爷没和你提起过么?先帝曾与丁大人……就是当年的参知政事丁谓大人,你的祖父,定下过一门亲事。”
    “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做我们这行的,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呃,说的也是啊。
    “看来,丁老爷已经和你说过了。他怎么打算?”
    “丁家有家训,丁氏子女永世不得与皇室后代有所牵扯,所以……丁府是绝对不会把我推出去的。”嗯,在这方面,我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获得丁家的支持。
    “哦……不过,这样一来,就错失一个好机会了啊……”他貌似颇为遗憾地一叹。
    “……师父,你别拐弯抹角的了,要说什么就说吧。”
    “呃……那个,入选的小姐们都会先在信王府住上一个月,由信王妃亲自调教……再,选出合格者送入宫中,由太子殿下甄选决定……”师父的声音越发有些底气不足,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言有所指。
    不行不行,什么都行,就这个不行!
    “师父,那个太子要海选……啊不是,那个太子要从那么多女孩子中选正妃,不正好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丁家的感受吗?既然如此,要是我也去参加,好像丁家人主动巴结似的,以非心的观察,丁老爷绝对不会同意的。何况非心之前已经向丁老爷明明白白表过态,打死都不会嫁进宫里去。若是现在再改口,您又要我怎么说啊!”
    我甘心硬着头皮做下去,至少我知道对手只有信王府的人。如果再扯上宫里的阿猫阿狗,就算我把谢云寒他们摆平了,以后呢?不是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我可没那本事四处逢源。谎话已经一个连一个了,再这么熬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嗯……是啊是啊……”师父勉强冲我笑笑,慢慢地又转过身去,好像在想些什么。
    我不禁又犹豫了,看着他那沧桑的脊背,想师父这把年纪还孤家寡人地四处奔波,心中不免不忍。可要让我违背父亲的意愿去招惹那个古里古怪的太子,我又不愿。
    太阳渐渐下山,昏黄的光线轻拍在竹叶上,一丝一点柔和下来。不一会儿,师父忽然转回身来,晃动的眼神中透露出难抑的惊喜。
    “对了!只要参选的不是丁小姐,是史小姐,不就行得通了?哈哈……”
    又是一个闷热焦躁的夜晚。
    烛灯尚明,谢云寒把书随手一扔,烦闷地用力推开房门,便听两扇门“咣当”一声弹了开去。院中清朗的明月依旧,淡漠的月光依旧,可却浇不熄他心中的火。
    “公子还未歇息?”
    谢云寒冷眼瞥一眼莫行,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你不也是吗?”
    莫行恭敬地躬身站在一旁。
    “属下是有任务在身,废寝忘食也怠慢不得。不过公子……”他抬了抬头又迅速低下。“公子有什么烦心事,可以交代给属下。”
    谢云寒冷漠的面孔上总算有了些许变化,似乎想要否认自己的烦躁不安,刻意镇定神思,端正道:“我何时有过烦心事?你管好自己就是了!”
    “是,属下多言了,属下这就告辞。”对于他的强言狡辩,莫行并不以为意。只是这位一向对人寡情绝义的少主子竟也有为事所困的时候,倒真叫他讶异了。
    谢云寒本打算关门回房,却看到莫行腕上轻飘飘的缠着什么,颜色鲜艳极像件女人衣裳。
    “喂,莫行,你什么时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带进府里来了?”
    “呃?”莫行怔了一会儿,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挂在自己胳膊上的东西。“哦,公子误会了,这是训练那条萨勒用的。”
    “训练萨勒?那,这是谁的衣服?”谢云寒顿悟,前不久莫言刚弄来一只萨勒犬,毛色雪白,身体强壮,反应敏捷,而且据说嗅觉极其灵敏,善于追踪,所以莫言准备训练它来跟踪敌人的踪迹。原来,老王爷又有计划了啊……
    “这个……王爷有交代,叫属下……”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你下去吧!”他出声打断他,不耐烦地关上门。
    不该知道的,他一向从不过问。即使之前把夺来的银梳交给了信王,他也从没问过一句关于那梳子的故事。信王养他育他,待他亲如骨肉,他却只能以恪尽职守相报。其他的,他不允许自己妄想。
    不过,谢云寒早已经追查到那把银梳的来源,只是他并没有将实情告诉给王爷。
    他还有他的秘密。
    眼前明摆着,信王要对付的是一个女人。就算他不去问,八九不离十,那个女人一定是丁辛无疑。虽然他搞不懂为何信王要揪着那个小丫头不放,可他还是会尽可能地帮助王爷盯住目标。一想起丁辛节节败退的模样,禁不住一抹轻笑浮上嘴角,他掩了窗便睡去了。
    我不得不对师父的奇思妙想佩服得五体投地。
    史小姐?要我以史小姐的身份去争那个倒霉太子妃的位子?呵,真亏他老人家想得出来。
    师父临走前说要再考虑一下细节问题,吩咐我暂时稍安勿躁,那个莫名其妙露出来的地道也先不要管它,等稍后赶回京城再从长计议。
    能否恢复我的真实姓名,对我来说并没那么重要。姓名本就是一个无形的代号而已,我可以是史谦谦,可以是丁辛,也可以是丁非心,当然也还可能会有其他的名字。关键是我的心——名字改变了,它变了没?我甚至十分肯定,现在的自己与那个平凡无奇的未来世纪的史谦谦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远到,连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是的,我变了,或者说正在改变。
    没有人生来就活泼开朗,或者生来就沉默寡言,所以我相信每一个人心中都潜藏着另一个自己。只是这个自己埋藏得太深太深,我们很难找到并把它从不见天日的深渊中拉出来。我曾经畏惧改变,一部分是因为我对自己适应新环境的能力没有信心,另一部分是因为任何改变都会剥夺我固有的安全感。我甚至希望一辈子一直过着同一天,做同样的事情,只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我就会感到满足,我就会感到幸福。可是,当你不得不逼迫自己迈出一步,逼迫自己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时,你也许会发现,原来那个怯懦的自己也可以变得勇敢起来。我深信是命运赐给我过去的悲伤和快乐,也是命运带我来到这个奇异的国度,重新开始一段旅程,重新发现真正的自己。如果人生可以重来,谁不愿活得更多姿多彩呢?这里没有人认识过去的我,没有人会嘲笑过去的我,我拥有比前世,抑或是来生更得天独厚的资本,我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没有理由放弃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不是吗?
    失去的与得到的,我都已经品尝过,这已经够了。这辈子能活得如此不同寻常,我已经感激上苍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没什么可怕的了,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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