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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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毫无预警地闯进父亲的书房,却见他正和姨娘低语着什么。
“辛儿……你,回来了啊。”父亲刹那间惊慌无措,忧愁的面孔上满是踟蹰为难的痛苦。
我慌忙几步奔上前去,看了看姨娘,又看了看父亲。
“爹,吴家是不是……”
“没错,吴则北替儿子提亲来了,而且是信王爷保的媒。所以这礼,爹不得不收下……”
听到这事也有信王爷参与,我的心顿时沉到最底——信王爷,他果然早就看穿了我。他是警告我要我安生一些吧?他还要告诉我,只有他能决定我的命运……
姨娘袅袅地走过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辛儿,吴家公子素有美名,你不是在留云阁也见过了么?这门亲事,其实也还……”
“姨娘,您别说了,辛儿不想要!就算是当朝天子,辛儿也绝对不愿不明不白就被别人安排了终身!”
“辛……”
父亲突然伸手拦住姨娘。“纤娘,你先下去吧。给她二叔写封信,看能不能尽快赶回来。”
“……嗯……”姨娘眉间的愁烟始终未散,却还是顺从地退了下去。
那忧愁因我而起,因我而起……呜呜,可我不想屈服啊!耳边不听使唤的轰鸣,像是有千军万马从身边奔驰而过,而我却只能任由一阵阵的喧嚣冲击着耳膜,好似我除了忍受什么都做不了。
我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哑着声音哀求道:“爹,您怎么能答应呢?嫁到吴家又比嫁入深宫好多少呢?”
父亲看到我的眼泪快要掉下来,难受得扶住我。“辛儿,爹也只是缓兵之计。这亲事尚未定下,只要咱们想出对策,不会有事的。”
对策?信王会那么容易让我们找得到对策吗?
“吴则北不是善类,爹应该知道的,谁知道他还有什么花样等着我们?而且,这事连信王也牵扯进来,爹也该明白,吴则北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他……”
“辛儿的意思……信王有意要撮合你和吴公子?”
“呵,爹,王爷又不是月老,他干嘛要撮合我和吴公子?辛儿只是觉得,促成这件事,一定对他有利。”
那么,是哪里对他有利呢?他贵为皇亲,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用得着觊觎丁吴两家的财产么?若不是为钱财,那就是……
“为了,地位?”我禁不住脱口而出。
“地位?”父亲颇为疑惑地反复念叨着,忽然激动地拍案而起。“难道,王爷想要……反?”
“……啊?”我跟不上父亲的跳跃思维,傻傻的看着他。
“辛儿,你不知道,信王虽与当今圣上是亲叔侄,可关系一直不好,这是朝中尽人皆知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前一段时间京郊据传旱情严重,其实只是人为的堵塞河道,妨碍了汨河流域的农田灌溉罢了,掘宽水道也就无事。当时我还想,怎么这么一件小事也值得信王亲自出马督促监工?”
“爹是说,信王有意要树立自己的形象?”
“不止如此,我怀疑,那汨河的河道淤塞,就是他指使人做的。”
“……他这么深藏不露,我们又该怎么办……”
这竟然会是信王一手操控的?我忍不住浑身一颤,想起信王那张笑容可掬的面孔就一阵恶寒。
“辛儿有没有发现,最近京城大街小巷多出了不少乞丐啊……”
“嗯……不过,这和信王有关吗?”我早就觉得此事蹊跷,那些乞丐说是乞丐,可看神态又不很像,连我问三师兄他也支吾不肯告诉我。难不成……“乞丐都是假的?”我不禁为自己的揣测感到万分惊恐。
“目前京城周边没有一个郡县发生旱涝,而京郊的农户也都在汨河疏通之后安定下来。如果不是假的,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全都涌进京城呢?”
“弄这么些乞丐又干嘛呀,奇怪……”
父亲虽然分析得有理,可这么看来,信王更像在给皇上制造难题,却不像是要谋反啊。
“那他极力促成丁吴联姻,又是……”
“树大自然招风啊。以现在丁吴两家财力,一旦建立姻亲关系,合两家之力,想必皇上那儿也会有所忌惮。长此以往,怎么不会有灾祸?”
“可他信王又能得到什么呢?”
“他之所以挑中丁吴两家,就是看中我们两家都不是甘于命运摆布的人,到时必定会起来反抗,你说,他能得到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没错。”
长长的叹一口气,我一下瘫坐在椅子上,一时有些六神无主。我原以为,以我的小小智慧,怎么也可以保得住一条小命吧?却原来一切都早被信王控制了。现在来看,我不止不能风生水起,连活着的尊严都快要不起了。
信王到底为何要针对皇帝呢?想抢皇位的话,早干嘛去了呀!真是的。他想制造混乱,我就逆来顺受么?
“爹,能不能送辛儿出城避些时日?”不要以为我打算逃跑,我只是需要机会跳出迷雾,才能把整件事看得更清楚,我又默默给自己一个借口。
“我想想法子,倒也不难。”
吴家的主动出击对我来说不啻是个晴天霹雳。想想看,我原打算干完交代给我的任务就逍遥快活闯荡江湖去的,谁愿意被扔进深宅大院做少奶奶?我虽然早就想过这种可能性,可也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啊!
“小姐,您……您不吃吗?”汨儿胆怯地看着我。我瞥一眼那盘无辜的点心,僵持再三还是下不了口。这里的风俗,要求男方在提亲前送给女方一些自家制作的点心,而这红枣糕正名列其中。就算亲事不成,只要我吃了它,照旧会有人说闲话。虽然丁辛本就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我却不敢再火上浇油。
“拿回去吧。我这几天吃斋,这红枣糕油腥太大,我吃葡萄就够了。”我逼迫自己把那碟绿葡萄拉到眼前,捏一个塞进嘴里,连嚼也没嚼就囫囵咽下去。
“……是。”
“啊,对了,你舅舅好些了吗?”
“好多了,比以前还好呢。”汨儿总算又笑开来,闪光的眼睛中含着一丝笃定。“舅舅要汨儿向小姐道谢,说要是哪一天小姐去了沁州,他一定要表哥宰一头猪款待您!”
“啊?你舅舅走了?”我这几天忙晕了吧,要不怎么连老人什么时候离开也没注意到?
“是的。托老爷的福,雇了马车一路送舅舅到沁州去。小姐能收留舅舅这么些日子,奴婢真的很感激!”
“哦,这样啊,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呜呜,我远远不够八面玲珑啊!总是丢三落四的,一会儿记得一会儿又晕乎了。就算做好事也不能有始有终,真让人沮丧,沮丧啊!
再想到今天的事,我的情绪就更加低落下去。吴则北动手了,不知道吴则奇现在知不知道呢?他到底有没有找过吴哲威呢?我都恨不能骂脏口了,老天干嘛把我扔到丁辛这个位子啊……
对了,还有个问题……
“汨儿,如果给女孩一个桃子,再给男孩一个桃子,有什么特别用意吗?”我没忘记白天那尴尬的场面。
她登时对我睁大双眼。
“小姐,那是京城特有的双桃之礼,是……是定亲的意思!”
一惊,手中的几粒葡萄滚了下去。
双桃之礼?这是哪门子习俗?!
“要是双方都把桃子吃下去了呢?”
“那就代表男女双方都……都愿意……愿意相伴终生。”她脸颊上娇羞的女儿红晕成一片,看不出这小姑娘情窦未开,懂得还不少。至少比我多啊……
我暗暗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沈如洗的举动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又或许她确实有意布下“陷阱”,可是背着双方家长做出此事,想来是不会被认可的吧?嗯,一定是如此。
“双桃之礼是不是还要求有见证人在场啊?”
“是的,小姐。”
证人……不就是,谢云寒嘛!
⊙⊙
谢云寒……
谢云寒!
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汨儿说我累了想睡一会儿,打发她退下。怀着心事关上门,我一步步走向外厅那张至今仍没派过用场的书桌。就在桌下的瓷坛里,随意地倒着几个卷轴。我勉强镇定下来,抽出一个“唰”地展开——
苍竹,清泉,大石上,一白衣男子……几下卷起后扔到桌子上,又从坛子里抽出另外一个卷轴,恍惚间打开——
苍竹,清泉,大石上……一白衣男子……我慌乱地接连打开所有的画轴,直到打开最后一幅时,颤抖的双手终于失控,一模一样的画卷随之飘扬着应声而落。
……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当初随便抽取了一幅画,命中率却那么高,画的偏偏就是白衣男子。
那是因为,所有的画都是一样的——苍竹、清泉、大石上,一白衣男子……
我也终于明白了,以前冷漠的“辛儿”,竟然真的喜欢着一个人——而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他?
沈府。
沈如也密封好刚刚写就的信,立刻交给甘悯送了出去。
“如也!”沈如洗的呼唤从房门外传来,登时冲散了他脸上满溢的希冀的笑。
“姐姐还有什么事?”他赌气地推开门,见她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自己。
“哟!还没娶媳妇呢,就对我这么凶了啊?”她故意开弟弟的玩笑,犀利的目光像能看穿他的心事似的。
“姐姐……你,你不觉得今天有些太失礼吗?”面对这个八面玲珑的姐姐,他依旧是没有招架之功。
“失礼?你这个傻瓜,没看出我这做姐姐的在给你牵线搭桥啊?就笨死你吧!”她忍不住手下一使劲,用指尖狠狠地点着弟弟的额头。
沈如也无奈躲开,听了她的解释却并不领她的情。
“我已经派甘悯把词帖送去丁府了,不过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才……”说到此,他似羞赧地一转头。“姐姐以后不必操心了。如也喜欢的人,自然会自己去追求。只要父亲那里……”
“你放心,姐姐现在就去找父亲谈。”
他连忙一把拉住姐姐的衣袖。“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你着什么急啊!”
“哦……呵呵,看来我弟弟这次真的动心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