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流翊沉着一张脸走进房间，跟东方雨晨说“随我来”的时候，她没有犹豫地跟他走。
    或许，她明白了该如何地结束，又该如何地开始。
    除夕将近，可皇宫内却没有一点点喜庆的气氛，四处寂静，寥无人烟。
    下了近三天三夜的雪，此时无论是屋檐上还是路面上，抑或者是每一株植物上都压满了雪花，看起来沉甸甸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东方雨晨一身白衣，是蝶儿从与她分离后就一直保留着的，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她跟在风流翊身后慢慢地走着，不出一声，也不去想什么，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轻轻的“吱呀”声，显得格外地突兀。
    在冷宫面前停下时，风流翊才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跟她说道：“进去吧，教主在冷宫内院等你。”
    宫千凌！
    东方雨晨微微地皱起眉，握紧右手。
    这个人，是自己千年的诅咒……
    看着东方雨晨的脸色微微泛着苍白，风流翊的神色里涌上几分不忍，终是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还是我带你进去吧。”
    “嗯。”东方雨晨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进冷宫。
    ·；
    宫千凌一身月白色长衫，站在雪地里负手而立，背对着东方雨晨与风流翊，似乎与月色雪景融为一体。
    “教主。”风流翊轻而不失恭敬地唤了一声。
    半响，才听得宫千凌出声：“你先下去吧。”
    风流翊微愣，看了一旁的东方雨晨一眼，随即说道：“是，属下告退。”
    第三者走了，东方雨晨只觉得空气中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似尴尬，又似对峙，只感到有那么一点的窒息，有慌张感萦绕心头。
    “你……”她迟疑着出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对不起……”
    宫千凌修长的身子微微一震，而后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那半截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折射着幽冷的光芒。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么？”他缓缓出声，声线有些低哑。
    有那么一会儿的愣神，东方雨晨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
    宫千凌苦笑，伸出手指着院墙外边，说道：“一年前的除夕前夕，我就在那院墙外边的小巷与你错过。你倒在雪地里我却没见着，所以有时候我总在想，若是一年前我找到了你，没有与你擦肩而过，现在的情形是不是会有不同？！”
    东方雨晨有些震惊。
    缓缓握起伸出的手，再慢慢收回，嘴角边的苦笑消失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无一丝温度。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竟会打从一开始就将我算计在内，就在你来找我，说要和我定一个约定的前一刻！”宫千凌那如炬的眼神直射着东方雨晨，“我也从来不会想到，一个我真心相待的女子，竟会如此地无情，竟会如此地将我推入深渊！！”
    他的愤怒，到了最后被激发。
    “我……”东方雨晨有些无措，一个趔趄，连连退了好几步。
    “东方雨晨，你真的好狠！”宫千凌怒吼，“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
    愣愣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宫千凌，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打从心里涌起几千几万的愧疚，喉咙处也传来一股腥甜，东方雨晨连忙将它强行压下。
    一步一步地走近东方雨晨，宫千凌的目光变得哀伤，低声黯然地说道：“我一直以为，冰封多年的心，会由你来溶解，我也一直以为，只要我等着，总有一天你能够发现我的存在。可是……”他站住了脚，右手紧握而使青筋暴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宁愿牺牲自由，也要得到那佛珠。”
    “我……”张了张嘴，东方雨晨却发现自己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呵呵呵——”宫千凌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悲凉，“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他止住笑，看着她，大声吼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地不堪？！！”
    “不。”她急忙说道，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黑色的血，她慌忙拭去，就怕被宫千凌看见。
    她突然觉得浑身有些无力，站不住脚。
    许是由于月光的折射，东方雨晨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就连那三千如瀑布般的发丝也微微泛着白色。
    “好……”思索许久，东方雨晨才抬起头，目光坚定，“我告诉你！”
    ·；
    当朱瞻基赶到冷宫时，正好看见宫千凌出掌，凌厉地劈向东方雨晨，生生地将她震飞出十几米开外。
    “小姐！！”蝶儿大叫，挣脱开夜玖的桎梏，飞奔过去，却在离东方雨晨一米处停下，泪光闪闪地看着她。
    东方雨晨像脱了线的木偶般，躺在雪地里了无生气。
    “小姐……”蝶儿缓缓跪下，呜咽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东方雨晨，“你说过不再离开的……”
    宫千凌站在那里，冰冷的气息萦绕全身。
    “呵。”朱瞻基突然笑出声，幸灾乐祸似地的神情，“就这么结束了么？”突然眯起眼，对一旁的侍卫吩咐：“来人，速去太医院！这个贱人，现在可死不得。”说罢，挑衅般地看向宫千凌，后者依旧无动于衷。
    “我不准，不准你们谁碰到小姐！！”蝶儿将东方雨晨抱着怀里，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们都没有资格，没有资格！！”
    “蝶儿……”夜玖心痛地看着她。
    可蝶儿只顾着擦拭东方雨晨嘴角溢出的黑血，不停地呢喃：“小姐，蝶儿帮你擦干净，然后就带你走好不好？蝶儿知道你想去哪里，蝶儿知道你想去哪里的……”
    身材娇小的她，不知道从哪生出的力气，竟将东方雨晨抱在怀里站起身就走，冰冷着语气说道：“谁敢拦我，我跟谁拼了！！”
    那模样，已有三分疯癫。
    “蝶儿……”夜玖仍旧唤着她，却依旧得不到回应。
    朱瞻基似笑非笑，突然下令：“放她们走。”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遵命说道：“是！”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宫千凌，朱瞻基……”蝶儿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你，夜玖！来生，我绝不放过你们！！”
    那话语里的恨意，似乎能将人活生生地撕裂成碎片！
    ·；
    东方雨晨幽幽转醒时，蝶儿已经带她来到了皇宫外的一处名为“断尘崖”的悬崖边上，冷冽的风直打得两人的发丝与衣裙胡乱飞起。
    “蝶儿……”东方雨晨挣扎着起身，“这里是……”
    蝶儿露出灿烂的笑，说道：“小姐，这里是断尘崖。”
    断尘崖……
    东方雨晨低声呢喃。
    “是啊，小姐你说过若是要离开了，要去悬崖的。”蝶儿扶着她起身，走到崖边“蝶儿知道，小姐你想离开了。”她低头，轻轻一笑，“蝶儿陪你。”
    东方雨晨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一起走。”
    她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早给交还给上天。
    身后，是两队人马，那两名带头的男子，一名冷峻，一名笑得格外邪魅，是她这一生中的两名主角。
    嘴角轻轻勾起笑，渐渐加大，东方雨晨第一次露出如此大的笑容，却笑得魅惑人心，笑得那么赤裸裸的心碎。
    死，你们也不放过……
    “再见了。”低声说道，泪水缓缓滴落。
    转身，两抹白色的身影奋力一跳。
    意识消失前，似乎听到有人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却分不清了。
    千人战几番秦淮水飘红夜
    莫回首百年相思难解
    却回首为你指间笛声咽
    再回首看梅花不谢
    多少年生死一笑剑歌烈
    问天下谁能掌缘生灭
    谁又在抬头望漫天青莲雪
    谁又在轻声说离别
    谁又在轻声说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