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无限江山 第一百零六章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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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开淳于莲他顺手把门合上,此刻唐为烛已经闭上眼把头偏向床的内侧,屋内静默片刻,淳于明淡淡地问:“你哭什么?遗憾自己没死得成?”
唐为烛没答话。湖水沙沙拍着窗下的竹架,宛如呼吸一般静寂。淳于明皱了皱眉,倒了茶水自顾自饮了半杯,又问:“我娘跟你说什么了?”
“老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刚醒过来,你就不能安静会儿!”唐为烛终于恶狠狠地开了口,刚骂完就咳嗽不止,淳于明表情甚淡地看着血迹从他的衣下渐渐渗出,道:“看你还能伤心流泪,显然精力恢复了不少嘛。”
唐为烛的眉头掀了掀,吸了口气正要再骂,谁知胸口一痛又咳了起来,只好学乖了“平心静气”地道:“关你何事?出去,别打扰我休息。”
“休息?我看你是一个人躺在这里瞎想。”刚不客气地驳回去,就见唐为烛挣扎着坐起身朝他扑了过来,淳于明赶紧让开,唐为烛摸到桌边龇牙咧嘴地坐下,抬头道:“你有屁快放,放完了给我出去。喂,没有热茶吗?给我倒一杯。”
不过说你躺着瞎想而已,你就如此反应。淳于明微微一笑:“虽然惨败于我大哥,可你的手没被砍了吧?”
一枚毒针擦过他的发梢,淳于明站着没动,继续微笑:“看来是真的的没事了,没事了就回去,我们没闲功夫照顾你。”
唐为烛没搭理他这句话,只道:“热茶呢?”
“茶没一杯,酒有一壶。”
“拿来!”
淳于明上下打量他一眼,没有动弹。唐为烛瞪了他片刻,忽然叹口气:“罢,冷茶就冷茶。”自己倒了杯一口饮尽,幽幽地道:“被你大哥刺中的那一刻,真的以为自己死了。”
“你的确已经死过一回了。”
“是啊……”唐为烛望着杯中残茶,“可惜这不是孟婆汤。”
淳于明尚没来得及说什么,唐为烛又道:“我明天就回白玉楼,去见飘瑶。”
没料到他的话转得这么快,淳于明一时间竟然无法接话,转转眼睛哦了一声,又静了半晌,问:“她知道你来这里吗?”
“她不知道,我是半夜出来的,大概楼里的人还在到处找我吧。”唐为烛轻描淡写地说着。
莫非,你听到飘瑶的梦呓后就冲出来了?淳于明点点头,“那你回去打算怎么解释?”
唐为烛默然,过了许久才道:“我曾经对她说过会为了她去死,如今已死过一回,兑现了我的承诺,那么那些过往就都散了。从今往后,她就真的葬下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噢。。。。。。。”听到后来才明白那个“她”是谁,淳于明瞧着他沉静的脸色,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白悲凤放任他来送死的原因?让他以死求得解脱?
他试探地问:“喂,你其实不是想来报仇,是来寻死的吧?”
唐为烛轻轻笑了笑,“大概吧,在冲出房间的时候我的确很想死了痛快,当然,要是能拉上一两个垫背的最好。”
“你觉得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谁知道呢?你遇到这种事也会想死。”
“我不会。”淳于明毫不犹豫的撇撇嘴,抱着手臂一笑,“至少我会亲口问清楚她的想法再决定死不死。”
唐为烛的眼睛似乎沉沉地亮了一亮,随即垂下眼,淡淡地道:“飘瑶虽然从来没提过,不过她或许也知道一些我的过去,即使如此她也愿意陪着我这样一个人,我。。。。。。。哪里有立场去问她什么。”
“可是你倒有立场来找我这个情敌算账。”淳于明摊了摊手,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似乎有人在外面张望?
是娘在偷听吧?
心里有些好笑,他回头道:“这是你和她两个人的事,我也不多说什么。回去好好陪着她,孩子是你的,你总有责任做个好父亲。你这样子明天也走不了,等你的伤好一些,我就让人送你到岳阳。”
“。。。。。。。。多谢。”唐为烛抬眼瞧瞧他,“你这里的事,又要如何了结?”
淳于明望望天空不知作何以答,最后耸耸肩道:“尽人事,听天命。”
“儿子,怎么个听天命法?咱们什么时候听过天命?”事后淳于莲端着一盆冷了的水很不满地看着他,淳于明又耸耸肩,反问她:“唐为烛醒过来时你跟他说什么了?”
闻言,淳于莲脸上微微转了神色,末了叹口气,“我说:你总算醒了,你死了,飘瑶他们母子可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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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毓儿抱着膝盖坐在湖边,想着淳于明临走前的话,越想越是不安。
他说会想办法?是什么样的办法?
为什么出去后就暂时不能见面了?
他是让自己去哪儿?
回父王身边?
那他呢?他去哪儿?
“毓儿。”江碧沉坐到她身边,见她一眨不眨地望着湖面似乎没听见,便又叫了声:“毓儿。”
“三哥。”江毓儿回头看向他,定定地道:“我要出去。”
江碧沉一愣,江毓儿抓住他的手道:“我想出去,真的很想出去!你帮我好不好?”江碧沉这才猛然回过神,看了看周围没人,低声道:“不要冲动,我们如今寸步难移,单凭你我的力量根本出不去。”
江毓儿不语,忽然从松开手从袖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江碧沉疑惑地问:“这是?”
“毒药,足够把这里的人全都……。”
“你哪里来的这东西?”江碧沉大惊失色,一把捂住她的手,难以置信地道:“就算把他们全杀了,没有钥匙也出不去,而且这么多人你怎么下毒?”
江毓儿淡淡地望着他:“一个一个搜过去,总能搜得到。”
“毓儿?”江碧沉忍不住抽了口气,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你,你还好吧?”江毓儿却轻轻一笑:“三哥是不是觉得我太狠毒了?我不清醒了?”
江碧沉定定瞧了她半晌,最后叹了口气,说出一句大略算不上劝诫的话,“三哥知道你想他,但贸然行动也无济于事,而且你年纪还小,造下这么多杀孽,将来会还到自己身上。”
“我不在乎。”她的口气依然淡淡的,却慢慢收回了手,低头看着那包剧毒的药,然后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江碧沉:“如果我造了杀孽,会不会也还到他身上?”
她望向江碧沉,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他大概也不想要一个满手鲜血的江毓儿。”
心里莫名的一抽,向来能言的江碧沉竟不知怎么安慰她,两个人守着一湖翡翠般的水色坐了半日,最后江碧沉道:“就算你要杀,也让三哥替你做,我的手早已沾满血,不在乎多这几千人。”
江毓儿瞧瞧他,转了话题:“三哥,李姐姐的事你如何考虑的?”
“……。。不管我如何想,都觉得把她带进皇室很荒唐,”江碧沉呼出一口长气,不待江毓儿说什么又笑了起来,“可我还是得亲口问问她,要是她也觉得甚荒唐,就——”
“就如何?”
“就放手让她走。”
江毓儿奇异地看着他,“三哥,你还不知道吗?”
“嗯?”
“一个人真爱你,就算与你在一起会受很多折磨,她也不会告诉你的。”
夜深时分,豫北军黑色的队伍如影子一般无声疾驰着,他们的目标是前方的小小山隘,烨王就驻扎在那里。
冯云仲抹了把脸上淋漓的雨水,抡起马鞭使劲打了下马。这样的急行军,就连他这个文官在马车上也坐不住了,索性弃车纵马,冲在了队伍的前面。梁疆紧跟在他身边,手上握着大刀,刀锋在昏暗的夜色里寒光闪闪:“侍郎,我们真要立刻打过去?雨这么大,——”
“他恐怕也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今晚是最佳时机,再不动手一切都晚了。”冯云仲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估算片刻,“这雨很快就会停,到时就按之前说的,一旦先锋军得手,你率领左路冲上去,张怀远的右路会跟上来接应你,切断汉军后路,我会带着——”
“侍郎,你就放心吧!”梁疆把刀一抖拍马冲到前面,再奔得不久,山那边陡然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梁疆远远吼道:“他们得手了!”手一招,右路军随着他呼啸而去,紧接着另一只军队也挟着风消失在夜幕里。冯云仲看着山头上一丛丛的黑影,迎着渐渐清朗的夜风深深吸了口气,那风中有焦炭的气味,有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战场的兵戈叫喊,久别沙场的兴奋贯穿全身,直欲叫他发颤!
他喝了一声,上了山顶勒马一看,山下果然被火烧得血红,一片不大的平原上,豫北军特有的玄色战甲与汉军混战在一处,因他们是骑兵部队,虽然对方也有骑兵,却远远比不上豫北军的骁勇彪悍,一时间只看见火光之下玄甲大马的豫北军在敌军阵中纵横砍杀,如入无人之境。火光照不到的稍远处,一队人马正追杀一群散兵,须臾之间便砍得七七八八,却看不清谁是谁。
冯云仲正瞧得惊心,陡然在眼角中见一队敌军从营帐间冲出,为首一人勇猛异常,手中一柄剑舞得雪亮,所到之处无不溅起一片血花,两侧的人纷纷倒下,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忽然间他勒马看向自己伫立的方向,烈烈火把照着他苍白的侧脸,冯云仲心头一跳,是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