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花开重春  第十七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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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怎么回事?”
    “淳于没告诉你李昭离的事?”唐为烛不可思议地道,“你们不是很好吗?”
    江碧沉一怔,许久才道:“是啊。他只告诉我李姑娘是他一直在找的人,但是到底怎么回事,他没有多讲。”话上虽说得不在意,江碧沉心头仍有些不快。自幼生在皇家,江碧沉早知皇室中人最难有的便是友情,三年前遇到淳于明的时候把他引为知己,不为其他,只为这个年轻男子对他的出手阔绰既不曲意逢迎,也不自卑疏离,他就当他是江碧沉,其余什么也不是。不由自主在肚子里啐了一声,虽说自己也向他隐瞒了一些事,可是。。。。。。。除了类似身份的事,他还有什么向他隐瞒过?淳于明到底还有什么事没讲?或者说,不愿跟他讲?
    唐为烛看了他半晌,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这小子经历的事满复杂的,你不要介意他有时候不坦率。”顿了顿小声道:“其实十年前他就住在这附近,有一次他带着李昭离到嘉平玩的时候,李昭离被程百月的丈夫唐德昕大白天的调戏了。你知道,淳于这小子从小习武,虽然不是很强,但是对付一个喝醉酒的人完全足够,尤其。。。。。。唐德昕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淳于一刀把人杀了,路人要把他们扭送报官,结果他逃了可是李姑娘没有跑掉,当天就被关到了县衙大牢。”
    “她获罪下牢了?”
    “对,按律当斩,即使不死也要被流放二千里。”
    “可、可是李姑娘不是失踪了吗?”
    “你急什么?我不是在说嘛。后来淳于找到他老爹一起去救人,不过那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
    “他爹?他爹也是高手?”江碧沉只知道淳于明的父母在南方一个小地方居住,与世无争。唐为烛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他爹轻功倒是一等一的好,反正淳于的轻功身法都是他爹教的。”
    “哦。。。。。。他们去救人,救到了吗?”
    “救到了还有啥好说的?他们几天后去发现她已经没在大牢里,被私自卖入青楼了。”
    江碧沉心里一跳,脱口道:“难道就是重春楼?”
    “对,是刘殷看李昭离生得好就买下了。”
    “怎么会这样?官员怎么可以私自买卖囚犯?这是要上报刑部的啊!”江碧沉震惊地看着唐为烛,却见他不以为然地一笑:“这算什么?随便撒个谎说犯人在牢中得病卒死,人还不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刑部怎么管得了那么多?”
    江碧沉皱紧眉头,道:“后来呢?怎么人又失踪了?”
    唐为烛抱着双臂,夜已经深了,昏黄的烛花在低矮的桌上闪烁不停,“后来她又被高价卖给一个路过嘉平的官儿,究竟是做了小妾还是做了别的什么,就再也查不到了。”
    江碧沉的心底缓缓爬上一丝寒意,一时之间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怔了半晌,抬起头,“那为什么阿明他,他还要留在这里,留在重春楼?他不是应该最恨这个恣意买卖了李姑娘的地方吗?”
    “不知道。”唐为烛耸了耸肩,转头望着淳于明沉在黯淡光影之下的脸,突然低声道:“或许。。。。。。他最恨的不是这里,而是他自己吧。。。。。。。”
    次日清晨,淳于明换了血衣沐浴了下楼来,江碧沉正在桌边和一个女子说话,回过头来却是杨柅,见他下来微微欠了欠身,道了声:“阿明。”淳于明回以一笑:“杨姑娘还好吧?”
    “。。。。。。昨天多谢你了,我。。。。。。。”杨柅咬了咬唇,想要为之前的事道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淳于明却问道:“玉逐月呢?我昨天就没看到他。”
    “他走了,白玉楼的人还没有来他就逃了。”
    “没胆的家伙。”淳于明早就料到了,接过店小二端上来的银丝面笑道:“那杨姑娘你为什么不逃?”
    杨柅一愣,苦涩地笑了笑:“我一介孤女,除了重春楼还能去哪里?何况,我从来也没想过要逃,自己惹的祸就得自己收拾。”
    江碧沉不知道他们之间怎么回事,只是静静听到这里抬眼看了杨柅一眼,她坚冷的语气让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为什么。。。。。。他走到哪儿,看见的都是符纭纭的影子?
    杨柅站起来对他二人揖了一揖,“妈妈说重春楼要等半个月后才开业,阿明你的寒枝阁。。。。。。你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淳于明道,眼前的碗白雾一片,看不清他的表情。江碧沉忽然问:“那你要住哪儿?”
    “反正嘉平我不能呆了。”
    “你要走?”
    “天下太大了,何处不能去?”
    简直是鸡同鸭讲。江碧沉想起那晚他的话:我离开嘉平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他看着开始埋头吃面的淳于明,淡淡地道:“你以后真的不回来了?”
    “也许应该大概。”淳于明抬起头,看看一脸惊讶的杨柅,又看看眼色寂寥的江碧沉,微微一笑:“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走是迟早的事。”
    “是因为李姑娘吗?”江碧沉又淡淡地问。
    淳于明闻言一笑,眼里却殊是清冷,江碧沉和杨柅都望着他,他隔了片刻才道:“不全是。”
    “李。。。。。姑娘?”杨柅迷惑地看向他们,江碧沉没有说话,反倒是淳于明笑道:“一位故人而已。”杨柅没有追问,又揖了一揖这才告别离去。
    淳于明转身道:“唐为烛人呢?”江碧沉懒懒地喝着粥,“不知道,我也没看见他。”
    “大概他又走了。”淳于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嘴角一弯:“那家伙跟你说了我以前的事?我。。。。。。。。”
    江碧沉不等他说完已经站起,按着桌子凝视着一脸愕然的淳于明,淡淡地道:“我以前就说过你在江湖上闯荡,难免会有一些不愿告诉我的事,这很正常。”他急促换了口气,没有注意到淳于明的眼睛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反正我也有很多事。。。。。。有很多不能说。行了,到此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吧。”
    “。。。。。。扯平?”
    “还有以后,”他皱着眉指着面沉如水的淳于明下了警告,“有重大的事你至少要告诉我一声,能帮就帮,帮不上我自己躲一边去,别像这次白玉楼的人都杀上门来了,我还被你蒙在鼓里。”
    “呵呵,那要是特别重大的事呢?。。。。。。”淳于明看着汤碗里的倒影低眉一笑,江碧沉一把扯过他的领子沉声道:“你说呢?”
    淳于明叹了口气赔笑道:“好、好,我记住了。”
    “。。。。。。。淳于明。”江碧沉不知怎的,今天看着他的笑容实在觉得碍眼。
    “嗯?”
    “。。。。。。。即使我们彼此有一些秘密,我也从未怀疑过我们是知己、是好友,那你呢?”
    淳于明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道:“我也是,从未怀疑过。”
    “哼。”江碧沉嘴角弯了一弯,淳于明却皱着眉道:“江碧沉啊。。。。。。”
    “干嘛?”
    “你这样拉着我胸口很痛。。。。。。咳咳。。。。。”
    江碧沉冷着脸放开手,突然道:“明画和简良要明天下午才过来,这两天你就自己换药吧。”淳于明继续皱眉:“我很痛啊。”江碧沉一把把他推开,“怎么没见你痛死?我懒得给你换,自己找药换。”
    “你有事要走对吧?”
    “。。。。。。。对。”
    “我知道了,走吧走吧。”淳于明闭上眼摆摆手,过了片刻睁开眼时江碧沉已经走了,他望着高高的厅堂,慢慢笑了一笑。
    忙吧,都去忙吧,反正与他无甚关系。
    只是,最近恐怕会有大事了。
    他自问平生从不怕杀人,然而昨夜触目看到江毓儿满身的血时他浑身颤了一下,直到现在也仿佛能嗅到那股浓烈的杀机。看着那流了满地的鲜血,淳于明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而且王妃死了,死在江毓儿带兵救他的夜里,无论别人如何想,他是欠江毓儿了,这么重的债他怎么还。。。。。。。
    宏定十七年腊月初二夜,烨亲王王妃薨,行刺者在廊柱上留下一个遒劲的名字:萋莲,经全力追查乃叛党余孽所为,听闻烨王在朝中痛心疾首上书直呈,要求亲自带兵讨伐,圣上震怒,连夜召回岚王责令其与太子速速查探剿灭,并赐王妃宋琌国葬,举国大丧,册封江奕之子江霭为王世子,长女江毓儿为辽云郡主,由太子亲临镇云代为赐号抚慰。
    这些消息传遍朝野时已是多日之后,淳于明和简良已转到曹朋金的酒楼附近住下,江碧沉自那天回来后没几日就带着明画走了,江毓儿也再也没有出现了。
    再次听说江毓儿的事是在腊月初八——刺杀这种事必然有人里应外合,辽云郡主只花了六天便把埋在烨王府和宋府中的三个内贼挖了出来,然后杀了他们,其手段之快狠叫人瞠目,难以想象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女孩所为。
    国葬那日,烨王领先出殡,漫天洁白纸钱如雪翻飞,送葬礼队直到五里地外,哭声不绝。
    淳于明一个人站在人群外面。皇族人员从他面前远远走过,他的视线淡淡扫过太子一脸沉痛却高傲冷漠的脸以及烨王青白的脸色,最后落在后面那人的身上。江毓儿牵着江霭的手,脸色憔悴,神情却出乎他意料的平静,秋水般的眼睛里有他不能解读的坚决。淳于明负手看着她,寒风卷起地上的残叶和尘土,带着无数的纸钱刮过他的发梢,他沉默地站了很久,久到人群散尽、连因为不舒服而留在客栈里的简良都不放心地出来找他了,他才慢慢转身回去,刚走几步又停住了。
    “阿明?”
    “小良,”淳于明的声音低得犹如天边的层云,“告诉我。。。。。。。”
    “啊?”简良奇怪地看着他。
    淳于明逆着风扬起脸,任凭大风灌满他的袖袍,长长的发丝拂过他的脸庞,“告诉我有些事我可以改变。。。。。。。。有些事不会发生。”
    “阿明。。。。。。。”简良站到他身边,虽然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还是对他微微一笑:“会的,阿明你很强,你可以改变你不想要的事的。”
    “我很强。”淳于明深深吸了口气。
    “是的,我会在你身边啊,还有你那么多朋友。”
    淳于明眼色奇异地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眼中的悲哀却不曾散去半分:“朋友?我淳于明的朋友,到最后或许还会和我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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