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糜竺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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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澜小筑。
梁璧谦高大的身影此刻正负手立在窗前,如水的月光洒落在他健硕的脊背上显得异常萧瑟。
寂静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一阵桀桀的怪笑声,崇崇黑影自屋顶上飞落竟有百余众。只听当先一人大笑道:“老夫钟鼎在此多谢大将军替我们除去了万雷,若不是他的死,我等又怎能找到大将军的软肋,真可谓一箭双雕”。
指间弹出流火点燃琉璃灯,梁璧谦平淡笑道:“是人就有弱点,可太过贪婪的人就会变得自大而愚蠢,就连武林盟主也一样不能例外”。
钟鼎不由一怔,说话间梁璧谦缓步走出卧房,只听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过后,整座碧澜小筑已不见一点灯光,寂静黝黑透出异样的诡异。
“知道为什么引你们来此么”?月光映着他脸上寒碜的笑容:“无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就算山崩地裂也不会有人察觉”。语声方落,夜幕中十数个巨大的黑影蓦然飞来重重砸在地上,一点火光亮起,照见一双明珠绣履缓步而来。白衣女子手持三尺明珠剑,剑鞘上的明珠在火光的映照下流光华硕,透出淡淡的肃杀之意。
钟鼎看着地上的尸体,鲜血自胸膛上泊泊涌出,可她一身白衣却如清霜般冷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万雷自然难逃一死,他的死同样也为我们引出了你们这些幕后黑手,所以说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纳命吧”。长剑出鞘映着如画面容,眼波亦如清霜冷冽。
“让他们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就在梁璧谦转身而去时,夜风中飘过淡淡的血腥,抬手拭去嘴角边的鲜血,他挺直了胸膛。从今以后,他的心将不再有一丝温柔之情。
黑夜中的碧澜小筑步步杀机,隐伏于树梢上的黑衣杀手飘忽不定,漆黑的刀锋夺命于无形。
花圃及四围高墙间骤射的冷箭令那些闯入者防不胜防,生命在此刻亦变得如此脆弱。
碧澜小筑。
云雁同样也喜欢这里的幽静,窗外凄冷的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的枯叶一叶叶随风飘落,带走了她无尽的愁绪。她的心仿佛就是园中抽干了水的荷塘,既没有怨也没有恨,更没有一丝一缕的爱。
蜃影知道,无论现在怎么做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难道这就是她命中早已注定的结局?注定了要她为了别人犯下的错付出自己的生命?云雁苦笑着拿起桌上的白绫,为何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想要她死呢?茫然间泪水沾湿了衣襟。
命定的悲剧终将落幕……
“为什么要陷害她”?蜃影看着娇弱临风的蔺雪,眼中充满了不屑。凌雪傲霜的无瑕仙子竟然也是个俗不可耐的市井村妇,难道这就是女人的天性么?
“我所说的都是事实”。蔺雪傲然浅笑,其实并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过什么。正如师姐暮秋所说的那样,她同样不能看着如此出色的男人葬身于那个女人的裙下。
“这世上绝没有人能够左右少主人,否则只有死”。蜃影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已然出手。蔺雪飘然而起,纤细优雅的手指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蜃影从来不对女人动粗,但今天例外。他知道蔺雪是个用毒高手,是以手中的阎王鞭招招直取其要害,而且他也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爱惜自己的容貌。
这一招果然百试不爽,蔺雪虽然已经察觉他的阴谋,但偏偏就是很难放手一搏。她也是个女人,爱美是女人最大的弱点。
她不但低估了蜃影,还错误估计了对方的意图。蜃影这一次真的生气了,而且决意除掉一切试图阻挡他的人。
他也不曾忘记泽泷说过的话,只有保全自己,在能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他不想让少主人后悔,也断然不能看着那个女人走上绝路。
他永远都是她的影子,除非他死了。
蔺雪至死都不能相信,这个男人竟会毫无怜悯之心,对自己最后的努力挣扎无动于衷。从未有过的绝望,却让她终于明白了那个女人的可怕之处。说什么温柔如水,即便是水也已经是潭剧毒无比的毒水,任何试图靠近她的人终将被毁灭在她周围。
寂夜无声,落叶凌乱飞舞,原来心痛到了极致竟然不会再有任何痛的感觉。
“梁璧谦,你眼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义父”?赵珩暴跳如雷。目中无人的梁璧谦可以不把朝纲礼仪放在眼里,可以漠视整个天下,可他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跟自己玩起失踪。
梁璧谦依然闭着眼睛疲惫地躺在软榻上,心中血淋淋的伤口又有谁能够看见?
“别想在我面前装死”。赵珩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起身来,不是有力气召集人马剿灭万雷的党羽吗?简直嚣张到了令人侧目的地步。
“现在一切都已如您所愿,试问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梁璧谦费力睁开眼睛,嘴角边溢出了鲜血,赵珩不由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如果不是这条老狐狸在背后算计自己,云雁怎会落入万雷手中?既便现在杀了万雷,又有谁能够补偿那个女人已经失去的清白?侧伏在榻上吐出一大口鲜血,赵珩握紧着他的手,只觉他脉象异常凌乱,竟有走火入魔的先兆。
“为了那个女人,你连命都不想要了”?赵珩嘶声力竭地怒吼。
“梁璧君就是万雷,所以从现在起我已经不再欠你什么”。梁璧谦冷冷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从今往后也绝不会再替你卖这条贱命了”。
赵珩不等他说完,重重一掌切在他颈后,梁璧谦顿时晕了过去。
“我的死活用不着你操心”。蓦然醒转,梁璧谦便开始反抗,运力逼回他的内力。赵珩大怒,接着又是一掌拍晕了这头倔驴。
凄冷的夜色中,缓步走进梁府,二十多年来赵珩还是第一次踏进这扇大门。
梁府里一团漆黑,冯夫人独自坐在寂静的正堂中,等候他的莅临。她知道这个高傲的男人今夜一定会来,上天毕竟还是让他如愿以偿了。
“你是个聪明女人,却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女人”。黑暗中仍能看见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闪闪发亮。
冯夫人冷冷看着他,颤声笑道:“你总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应该后悔的人并不是我”。
“其实我并不在乎虞姬的死活,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女人只有你,可你却背叛了我”。黑夜中重重的叹息声异常凄凉。
“所以你派人劫杀师兄和云冈,又把谦儿变成了和自己一样冷酷的人,也是你把那些陈年往事告诉了璧君,让他痛恨自己的兄长,可你为什么要把万年春交给璧君?他不是你最痛恨的人么”?
“万年春是万家的产业自然应该还给你的儿子”。
“你会这么好心”?她冷笑着。
“当然不会”。他也笑了起来:“眼下我的势力已经威胁到了朝廷安宁,这是我母亲所不希望看到的,我也曾在她面前发下毒誓有生之年绝不觊觎帝位。可现在我后悔了,至少我要把这个位置留给我的儿子,那是他应该得到的”。
“你真正的目的是要把万年春交给谦儿”?她沉沉叹息道。
“难道这些年你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那语声带着尖刻的嘲讽:“你的确是个好母亲,谦儿也的确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黑暗中响起冯夫人悲戚的大笑声,继而变成了低低的饮泣:“你可真是个好父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