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ey Feeling S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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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军在休整了一晚后立刻对君士坦丁堡发动了攻击,弗里德里希显然是被伊萨克激怒了。只是隔了条护城河,军队所能用上的也只有些远程攻击的投掷器而已,真正的进攻只有等到那座连接两岸的索桥放下才行。
不过德军此方势气正高,也有些许人马直接砍了岸边的树木投入河中,借着这摇晃的着力点勉强渡过了河去。只是能过去的毕竟是少部分,而登他们靠近了城墙,等着他们的就是城中守卫军队的奋力抵抗,昏天黑地地近身对抗,两方竟也打了个平手,伊萨克的军队甚至还捕获了德军不少俘虏。
两军在城外对峙了不下一个月,由于出路被德军封锁,君士坦丁堡城内粮食短缺的问题逐渐显现,只是德军现下所处的位置乃是拜占庭帝国的境内,可以说是深入敌腹,也能说是四面受敌。
正因如此,弗里德里希并未让他的将士们拼死一战,虽说伊萨克此时的举动有违整个西方世界的意志,但真若斗得两败俱伤,对于那最终受益的人来说岂不是太便宜了?
另一方面,躲在城内死守的伊萨克也并不好过,萨拉丁以协助他镇压阿历克赛_布拉萨斯的叛乱为条件买通他帮忙延缓十字军的速度,这一个多月时间已是他的极限,再往后……
不敢继续想象,伊萨克唤来了后在一旁的侍从,他的声音很是无力,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永远给人一种软弱的感觉,“去,去派人给弗里德里希送信,就说,就说……”
两日后,弗里德里希和伊萨克这东西方的两位罗马皇帝空前绝后地在君士坦丁堡城内见了一面,当然此次会面的条件是鉴于伊萨克主动送回了被其关押的德军俘虏。
而当弗里德里希从城内会到德军驻扎地不久,君士坦丁堡的城门就被缓缓打了开来,国王伊萨克而是亲临城外迎接东征讨伐的德意志军队,并派遣人员护送他们一路东行,曾经对峙一个月的敌人瞬间成了有着共同目标的盟友,德意志国王的威慑力果然非同小可,或者说是,上帝的旨意容不得任何阻挠。
凉爽的秋季很快就过了去,不多时便到了寒冷的冬季,天寒乃是行军的大忌,常年征战的弗里德里希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的军队停在拜占庭的埃德恩过了冬,直至第二年的3月底才重新启程,度过了东西方世界相隔的马尔马拉海,终于,他们到达了战场,真正的战场——小亚细亚。
时年1190年4月
广袤的安纳托利亚高原在喧嚣了一日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混浊的空气里依稀传着马匹的嘶鸣声,不是往日里悠闲的鸣叫,低沉的歇斯底里的,像是在做最后的决绝一般。
昔日的草原如今的战场,残肢断臂散落了一地,被砍碎的铁架上沾着铁锈似的污血,曾经被骑士视作珍宝的剑现在却被遗弃在他人的尸体上,寻不得主人,它们也只能随着这些个没有了灵魂的肉|体一起腐烂。
德军在进入亚细亚后虽没有受到来自萨拉丁方面的攻击,但伊康的苏丹却在这环山连海的高原上给他们制造了不小的威胁,并且,不止一次。不过人数占优的德军最终战胜了对手,虽然有些损失,但也不算惨重。
战后的工作仍然紧张。临时搭建的军营里,未有大碍的骑士来回抬着重伤的战友,军中的医师在各个帐内奔走,忙得甚至拉来了炊事班的小伙们。
几不可闻的呻吟是每个骑士不畏苦痛的高尚情操,就算是面对死神,他们也能自信微笑,不关意志,纯粹是信仰在作祟。不过有人显然例外,一处伤员营帐外,一个黑发黑眼的家伙正扶着撑起帐篷的柱子不断作呕,索性周围忙碌异常,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个渺小的存在。
胃囊已被掏空,只能吐出点苦水,萧幸慈的身体受不住地一抽一抽,他缓了一缓,可脑中却又浮现出那张块被砍掉一半的人脸,脑浆,混着其他的不知名液体,弄得到处都是……
“呕——”他再次俯下身,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胃痛得抽筋,如同世界末日。
自怨自艾了半天,总算回复平静的萧幸慈终于被人想了起来,“还好吧?”温温润润的声音与这残酷压抑的军队不符,就像这人会出现在这里一样,让人匪夷所思。不过萧幸慈在第一眼看到他时,就直觉这人会比缇尔更可靠,所以他选择不计前嫌地友好相对,或者说是他们。
“喂,你还好吧。”利弗尔见人没有反应,便又问了一遍。萧幸慈终于慢慢转过了身,对来人眨眨眼,说得轻松,“谢大人关心,暂时没事。”
“没事就进来抬人。”利弗尔瞧着他惨败的脸色也不说破,反还侧身给他让了条路。萧幸慈见状只能啧嘴起身进营帐,依旧是那个没有半边脸的惨况,他感觉空空如也的胃袋又剧烈蠕动了起来,深呼吸想压制呕吐感却吸进了满室的浑浊腐臭,真是糟糕透顶。
“快过来帮忙!”营帐内的人催促他上前,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用湿布稍许擦拭了下污腻,再用白布将人裹好,而后就与另一人一起把尸体抬去了军营后方的一处荒地掩埋了。
没有墓碑,甚至连名字都不晓得。还好这次的死时手里还握着把剑,虽然萧幸慈是掰断了那人右手的三根手指才将剑取了下来,不过能在埋身于此的土地上留下点代表身份的标示,也算是个慰藉了。
收拾好了尸体,萧幸慈向那柄插在地上的骑士剑划了个十字,就毫不拖延地走了。自从离开了君士坦丁堡,他已经挣扎着去习惯这种事——有关死亡的事,有关毁灭的事。他现在甚至可以看着利刃生生砍入人体并将其割裂的整个过程而没有想要闭眼躲避的企图。
除了偶尔见着器官浆液横飞的场面时会有作呕的无力感外,他已经完全成了看人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萧幸慈将这结果称之为生物进化的必然,要知道当你整日处在一个血肉横飞的世界时,若不想现行崩溃自寻死路,也只有试着去迎合了。
不过这其中,利弗尔也帮了他不少的忙,虽然在萧幸慈看来,那用罂粟麻药让他暂时忘却现状的办法纯粹是想陷他于不义,不过也多亏了那些个麻药,才让他更坚定地想要依靠自己的意志摆脱困境。还好他终究还是成功了,克服了心理的障碍并且筑上了道新的心理防线,此时的他很难再为某事波动,他成长了,变成熟了,这是件好事。
萧幸慈回到炊事营帐时,利弗尔果然也回来了,见到他也不多说,各自像往常那样做着事情——利弗尔准备着弗里德里希的晚餐,萧幸慈在替另一名炊事员打着下手。
从中也可见弗里德里希陛下挺待见利弗尔这个人,最起码是信任他的,因为凡他入口的食物都是利弗尔一个人在准备,只是萧幸慈对于利弗尔的动机实在有点怀疑——毕竟他状态再糟糕也不会将利弗尔每餐必摆却又不让别人碰的白色粉末当作是调味用的细盐。只是像弗里德里希这样的君主竟会如此轻信这名来自罗马教团的教士——
“我父亲……是教团里唯一被陛下接见过的主教。”当萧幸慈某日终于受不了跑去问利弗尔时,对方如此坦白地告诉他,“你要知道,不论是现任教皇还是前任,与陛下的关系都没有交好过。”
“所以呢?”萧幸慈决定做个好奇宝宝,打破砂锅问到底。
“所以……”摇了摇那放罂粟花粉的瓶子,利弗尔笑着替他解惑,“为了能让陛下每日都精神百倍,吾等自将竭力。”
“噢~”萧幸慈一面煞有其事地应合,一面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哪是精神百倍,这根本就是亢奋失常好不好,也不知红胡子那么老的躯体能否承受得住。
事实证明了弗里德里希是个老当益壮的君主,或者说是萧幸慈太过高估利弗尔那瓶能让人亢奋到出现幻觉的罂粟花粉的功效,在第二次战胜了苏丹的军队后,德军于5月18日顺利占领了伊康,除此以外,这一路上竟也没有其他突厥人敢对他们发动袭击,也不知是德军的威名远播还是萨拉丁另有打算,总之在5月的末尾,德军已顺利进入了亚美尼亚人的西里西亚,从那里,他们可以安全前往叙利亚。
可到了6月,准备横渡塞莱菔河的德军却突然在弗里德里希的示意下暂缓了前行的脚步,原因无它,只是远在罗马的教皇大人听闻德军征途顺利后倍感欣慰,决定派遣教团成员前来慰问。
萧幸慈是不清楚教皇此时派人前来劳军到底作何打算,不过能晚些时间渡河前往叙利亚正式面对萨拉丁的军队,这于他而言还是值得欣慰的。
6月的第三天,克莱门特派遣的劳军队伍便在塞莱菔河畔与德军接上了头,整装肃穆的圣殿骑士团甫一出场便使这本该是荒郊野外的苍凉战地变成了“神圣的降临地”,弗里德里希不仅亲自前去迎接,并与远道而来的使者代表行了贴面礼,无上的礼遇,也只能说这来者的身份很是可观。
萧幸慈那天并没有像其他士兵那样跑去驻扎的营地外凑热闹,不过从利弗尔那添油加醋地描绘中,他也大概能想象那副宛若虔诚教徒见到上帝般的热闹情景,很多人明明就不是自愿跑来这里的,可即便如此,当教皇派遣他的使者来到前线慰问时,他们还是愿意去相信上帝是真实存在的,因为这可以让他们从杀人的罪恶感中获得安宁。
千万别认为他们矫情,没有人是天生的刽子手,就算整日握着锄头,那也从不会对人砍去,更何况,现在朝人挥去的,还是柄能夺走人命的凶器。
“你亲爱的大人将会跟随军队一段时间。”从一开始利弗尔就未明说代表教皇前来的大人到底是谁,不过能被称作为“亲爱的”想来也就只有……
“唉~~陛下到底打算何时动身?”萧幸慈现在正懒洋洋坐在炉灶旁的小凳上等着炉子上的水烧开,此时正是大中午,明晃晃的太阳照着空荡荡的驻地,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人声鼎沸。
“你不过去看看?”闷热的伙房里除了少数几人在准备餐点外,也是难得安静,利弗尔一面与萧幸慈说着话一面摆弄着他那装着不知名药粉的小瓶子,似乎在比量这回要往弗里德里希的饭菜里加多少能“让陛下精神百倍的麻药”更合适。
“我是想去啊,可是手头工作太多,就只有让缇尔代替去了。”灶头上的水壶开始冒出烟来,水快要开了,萧幸慈转身寻了块厚布盖在手上,在壶盖被水汽顶开的同时将水壶提了起来,将费水倒入一旁早已备好的锅炉里,尔后又把台上的面条扔下锅,盖上锅盖就算完成了大半,等到面熟后只需将其捞起并淋上一勺肉酱便是大功告成了
——酱面,撒着肉丁的酱油干拌面,这是每次轮到萧幸慈掌厨时他唯一会做的东西,简单,方便,除了很难填饱肚子外也不失为一道料理。利弗尔瞧着他在灶台前有板有眼地准备着午餐,完全没有要去搭把手的意思。
萧幸慈将酱面按盘一份份装好后又将那些个餐盘依着数量在桌上分成了几排,军队里粮食有限,不可能无限供应。等忙好了这些,他才感到背后一阵微凉,将手探进衣内摸了把,果然出了不少汗。萧幸慈在心里嘀咕烧个饭都那么费力,正想回自己的营帐换身衣服,却瞄到了利弗尔依旧紧粘着他的目光。探究又有些奇怪,这眼神让萧幸慈被盯得心里发毛。
他终是受不了地开口询问,“大人可还有事?”快说没事,说没事我马上有多远滚多远。
“你不过去看看?”又是这个问题。萧幸慈没作多想就将刚才的答复重复了遍。于是利弗尔只能将自己的问题表述得更为简洁明了,“你家大人不远千里跑来这种蛮荒苦地,你都不去看望一下?”
哦~原来是来看热闹的,萧幸慈眼珠转转,换了个更为官方的回答,“小人一介平民之前能蒙受主教大人关照已是万幸,又怎能奢望大人一直如此?”
“噢~你怕你去了却发现主教大人已经不记得你了。”利弗尔一幅了然于心的模样使萧幸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便扯淡竟还能当回事,这家伙绝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提到康提,萧幸慈心里的确是有些忐忑。掰着手指算算他和他家老大好像也快有一年没见面了,一年的时间正好是尴尬的不长不短,它不足以长得让你淡忘重要的东西,却也会让某些事情变得不再熟悉。
不是忘了这个人,只是对于之前的那种狂热产生了陌生,是因为思念深了所以逐渐将外露的情意掩成了心底的呵护?还是因为……感情根本已经淡了?萧幸慈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想要什么,所以他不愿去见那人,颇为庸人自扰地拖着,直至康提来此地的一星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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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德里希终于宣布了大军将在明天重新出发,度过塞莱菔河,直入叙利亚。一周的放松已经足够,全军的将士又再次处在了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萧幸慈也万分紧张,在临出发前的晚上,在利弗尔端着未被食用的弗里德里希的晚餐出现在营帐的时候。
“陛下与主教大人出去了,至今未归。”这是利弗尔对于这盘未用饭菜所做出的解释,而后在未得到预期效果时,他又继续补充说明,“看来这两位贵人总算是没有耐性了。”
意思是艰难维持着表面平和的康提和弗里德里希在德意志国王宣布渡过塞莱菔河后终于撕破脸面。
教皇克莱门特不会无故派人前来前线慰问,打算渡过塞莱菔河的弗里德里希将行军路线定为了横穿小亚细亚,如此直接的深入敌营势必造成军队的伤亡惨重,不过克莱门特在意的并不与此,只因如此蛮行,对于打着收附圣地旗号的上帝的十字军无疑有些抹黑的嫌疑——
消灭敌人与滥杀无辜毕竟有所区别,本非善类的克莱门特会有此想法完全是出于对那些所谓教团正义人士联名弹劾的考虑。
就因此,克莱门特希望弗里德里希的军队绕过塞莱菔河,转而从塞浦路斯前往耶路撒冷。只是对于克莱门特的这些顾虑,弗里德里希完全就是以一副嘲笑的态度对待,会让军队暂缓也只是给足远道而来的主教大人卖个面子,至于其他,一切免谈。
不过在军队中,有个与自己意见相左的高官肯定不能让人忍受,所以弗里德里希在宣布了军队重新出发的时间后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委婉地恳请”身份娇贵的主教大人离开这充满血光之灾的“不祥之地”。只是一贯我行我素的主教大人这次却像是铁了心似的想要随军前行。
“夺取圣城本就是教士的职责所在,再说如此重担,若都担在些莽夫手中,想来上帝也会过意不去吧。”康提在弗里德里希的营帐中如此回答对方要求他离开军队回去罗马的要求。
对于康提的暗讽,弗里德里希也是习以为常,他甚至还能冷笑着反问对方“不肯离开到底是放心不下我们这里的莽夫还是担心没完成任务会再受到惩处?毕竟大人会被教皇派来此地已算是某种不得人心的昭示了。”
以上的这些对话都是利弗尔从弗里德里希的内侍那里听来的,更难听的那名内侍也不给越矩明说,只是两人冷嘲暗讽的结果竟是在夜晚不同走出营地,这着实让人纳闷。
“不会是要决斗吧。”利弗尔在向萧幸慈说明现状后又随意表达了自己的猜测。而萧幸慈在津津有味地听了利弗尔的长篇大论后,突然笑得得意,“看来我亲爱的大人真是没有忘记我啊。”
“哦?”这算是结论?利弗尔奇怪地挑眉。
“若不是这么急着想见我……”萧幸慈终于从伙房那把快和他连在一起的椅子上站起了身,“布兰特大人您又何必如此详细地告诉我这种事情?”这种根本与我无关的事情。
这家伙——
利弗尔瞧着眼前这位一脸喜滋滋的人,顿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么,我们聪明过人的毕维斯修士,是打算顺着你家大人的意思去‘投怀送抱’呢,还是继续在这里‘自怨自艾’?”
“什么投怀送抱?”自刚才就无故心情大好的人终于缓过神,回味了一遍利弗尔的话,瞬间表情扭曲,想反驳却觉得有些大题小作,难得吃鳖的某人只能无比尴尬又得假装自然地朝外走去,“只是去报告没事而已。”谁投怀送抱了!说谁呢说谁呢!
利弗尔瞧人逃得迅速,迅速到连地点都未被告知就跑走了,呃——这家伙算不算是不打自招?无语地将还端在手里的餐点全部扔掉,他开始准备开水与纱布——以备不时之需。
萧幸慈急匆匆跑出了营地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连具体地方都没问,咬咬牙,他无限鄙夷自己的心虚行为,摸摸胸口,嗯,很好,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于是鄙夷更甚。深吸口气,他决定绕着德军的驻扎地转一圈,平复心情,顺便找人。
弗里德里希虽说是个严酷的君主,可十万的军队毕竟不是小数,加之集队伊始的匆忙,所以德意志的军队并非是个纪律严明的队伍,不过正因此,像萧幸慈这般浑水摸鱼的人能至今相安无事,也所以,当德意志老而弥坚的皇帝陛下撑着他的利剑略显蹒跚地出现在萧幸慈的视野内时,周围竟是空无一人的。
就算是在营地外也该有人吧,守备竟会松懈成这样!萧幸慈觉得自己会在弗里德里希叫自己上前去时转身逃跑的同时还对这里的守卫发表感叹着实是有某方面的军事才能——最起码他的脑袋够清醒,在混乱是能观察周围的环境,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