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天大地大  第二十章 凌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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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飞晨赶到之时,只看到遍地鲜血和碎尸,那个倾国倾城的绝美女子,曜月教至高无上的少教主步惊鸿,正趴在地上,不醒人世。
    “唉!来晚一步。看来错过了好戏呢!”承平公子用折扇敲打着掌心,看着那个倒地的女子,唇畔,不禁又有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不过,也不算晚,我可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步惊鸿还不知道,她已经被某人划定为了不劳而获的“战利品”,雄赳赳气昂昂地被扛回了人家家里。如果她知道的话,估计会被气得重伤吐血。
    翌日。
    “呃……”躺在竹榻上的人终于醒了过来。
    步惊鸿缓缓睁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首先扑入眼帘的,竟是一扇小窗,明亮却并不刺眼,阳光便从中源源不断地射入,窗外是一片葱郁的竹林,阳光经过层层鲜嫩的竹叶的洗涤,此时,竟也仿佛透出了丝丝碧绿。
    风是清凉的,扑面而来。
    艰难地转动脖颈,骨节咔咔作响,痛,几乎令意识再度模糊。无意间瞥见了左肩,被风刃割开了的伤口又中了剧毒的银针,现在,却是裹着厚厚的白纱,血透出,一片猩红刺目。
    红色的血?这么说来,自己的毒解了?
    眨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中的毒,明明是“长相思”。这种毒是教中的不传之秘,一旦刺入肌肤,便瞬间与血液融合,虽然不致当场致命,但毒却是与血融合地丝丝入扣,极难拔出干净。中了此毒的人一般会在三天之内血肉尽化为青白色,最后,会全身溃烂不治而亡。
    可现在看来,自己的毒明明是解了。
    但不可能啊,长相思的解药,只有老师才有。
    难道——是老师亲自来救了自己么?那,那——现在他在哪儿?
    急切地想要看见那个人,骤然从榻上撑起半边身体,却不想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来完成这个小小的动作。她“哎呀”了一声又跌回了竹榻。
    就在这一瞬,她看到了一个白衣人。
    背对着她,趴在一张小竹桌上,头埋得很低,似乎是枕着胳膊,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青玉面具还在,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为动不了,她索性安然地躺好,久久地凝望着那个一袭白衣胜雪的身影,想象着他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落寞和忧伤。
    “你已经看了很久了。”那个浑厚磁性的声音骤然入耳,步惊鸿微微惊诧。
    白衣人从竹桌旁站起身来,头扬起,满头的散开着的发丝顺着他的肩头滑落而下,阳光打在上面,有一瞬的金光闪闪。
    黑发么?不是老师……
    步惊鸿不得不承认,她有一点失望。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将他“挟持”过又将剑横在他的喉间,然后又被他搂在怀中飞过了大半个羽都,能不认识才怪。
    慢慢地合拢眼睛。陆飞晨迈着小步缓缓走近她。
    “是你救了我?”
    正在猜想她怎么突然间安静了,没想到,刚一靠近她身周一尺的范围之内,便感觉到一种冷厉的风袭来,然后便有那个清冽冰冷的声音响起来,明明是疑问,却被她问得似乎不用回答。
    “是!”他倒是也干脆,一个多余的字都不再说。
    步惊鸿闻言倏地睁开了眼睛,眸子间一片冷冰冰的酷寒。
    “你怎么会有‘长相思’的解药?”
    “‘长相思’?哦,原来银针上淬的毒叫‘长相思’啊,名字不错!”陆飞晨答非所问,反而是一脸兴奋,显然对那毒比对她的话更有兴趣。
    “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解药?”步惊鸿没理会他的无礼和顾左右而言他,仍是惊疑地问道,“那你如何解的了我的毒?”
    “步小姐,对于两次救了你的命的人,好歹要温柔一点吧,你至少应该说‘请问你如何解得了我的毒?’,这样才符合你一教之少主的身份,在下也好回答嘛!”陆飞晨正色道,似乎是想抽出他那标志性的折扇摇摇以示潇洒,无奈上上下下搜寻了个遍,居然怎么都无法找到他那把从未离身的扇子。
    “陆公子!在下说过,上次的事你我两不相欠,这次你又救了我,改日我一定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我……”她咬了咬嘴唇,似乎为难,“从未欠过别人的!”
    陆飞晨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倒是一脸焦急,甚至都顾不得她了,直接飞掠而起,从大开的窗户就飞了出去。
    “凌波!凌波!”他的这两声大叫可真是有损他的形象,毁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她听着,有点好笑。
    耳听着那唤着“凌波”的声音渐渐的远了。步惊鸿无奈,只得打量着自己的这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以打发无聊了时光了。
    小小的屋子似乎通体都是用竹子建成的,分为内外两室。她所在的便是内室了,室内的摆设很简单,除了她身下的这张竹榻,再有的便是那张陆飞晨趴过了的竹桌,桌上摆了青瓷的茶具,榻的正对面的竹墙上挂了几幅山水字画,皆是名家手笔。一管碧色的长笛斜挂在一幅《山河图》之旁,颜色碧绿青翠,仿佛要融入背后的竹墙。而榻的旁侧,就是那扇她醒来时第一眼所见的小窗了。
    风送来了青竹的芳香,闻之神清气爽。
    暗暗运了几次力,却依旧全身瘫软,看来自己中的毒虽然是解了,但依旧无法凝聚体力。看来少则还要两天,才能彻底恢复。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几日了。
    “长相思”三日夺命,到时,北堂长老势必还会再派人来,以印证自己是否真的已经魂归幽冥。
    明知“闇羽”是自己最信任的属下,必定无法下手杀了自己。他派他们四人来,无非是想借她的手除掉他们,不但无形之中削减了她的中坚力量,然后同时又可以重创她这个强敌。到时,他再坐收渔翁之利。不但能将星图据为已有,还顺便除掉她这块绊脚石。而且,他还知道,她一定会中毒,并且还是只有教主才有解药的“长相思”。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那只老狐狸把一切都算计到了,可是唯独算漏了一点——他没有料到陆飞晨的出现,估计更没有想到他会解“长相思”之毒吧。
    北堂渐!我发誓我会将你斩于我的剑下,以祭“闇羽”之灵!
    “哎呀!小姐终于醒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步惊鸿好奇地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一身男装打扮但容貌秀丽甜美的小女孩。
    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吧,比自己还小。步惊鸿怔怔地看着她欢喜地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竹桌上,回过头来对着自己微笑。
    知道不会是敌人,步惊鸿便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礼。
    “咦?小姐看到我家公子了么?”原来是她陆飞晨的丫鬟啊,此刻正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满屋子瞟来瞟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你家公子,陆飞晨么?”看着她找得辛苦,步惊鸿才开口,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就觉得心中一阵轻松,很开心的感觉。
    “对啊,对啊!公子一直在这里看护着小姐的!一直守了三天三夜都不曾合眼呢!现在人居然不见了,去了哪儿啊?真是奇怪!”
    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守了自己三日三夜么?步惊鸿的心中骤然一暖,但随即又冷静了下来,沉声开口:“我已经昏迷了三天?”
    “嗯!”小丫鬟认真地点头,“三天前,公子飞鸽传书急召我和姐姐前来这里,我们马不停蹄地赶来‘竹海’之后,就已经看见小姐躺在这里了,昏迷不醒的,全身都是骇人的青色,可吓着我了……”
    步惊鸿闻言轻轻颔首,已经三天了么,那北堂长老的人也该到了罢。
    “小姐?小姐在想什么?”小丫鬟见她默不作声,疑心她晕过去了,不禁有些急道。
    “哦,没事!”步惊鸿浅浅地勾了勾唇,算是笑笑,“原来这里叫做‘竹海’么?”
    “嗯!这里是落樱山南麓,这一片竹海地广百里,是我家公子前年买下的,命人建了这个小小的‘清心居’,闲暇时也曾带我们姐妹来小住几日的。”
    “‘清心居’么?好名字!”步惊鸿赞叹,心中却道:他问也不问就带自己来落樱山,原来是一早就打算好要将自己留在这里,陆飞晨这份心机,实在不可小觑。然后她便慢慢地阖上了眼睛,呼吸放得很浅淡。
    “小姐?小姐?”连唤几声,都不见她回答,料想是累极睡着了,小丫鬟吐吐舌头,上前替她盖好锦被,转身欲走出去,却不想在门口撞上了一个人。两人头碰头,“怦”地一声极是响亮,就连步惊鸿也讶异地睁开眼睛望向这边。
    “哎呦!谁?凌波!怎么不看路!撞疼你家公子我了!”被撞的人赫然竟是陆飞晨,他脸上的焦急之色未退,反而更凝重了些。
    步惊鸿闻言在心中暗暗点头:原来她就是凌波。倒是真如凌波仙子一般,清秀可人。
    陆飞晨缓缓入内,冲着她灿烂一笑。见他袍带整齐,头发也都束在了墨玉冠之内,睡皱了的衣襟细细地抚平,整个人看来又是一派潇洒俊逸。但谁又知道,这样纤尘不染的贵公子,却是下手丝毫不容情,还记得那个首先发现他们的禁卫,被他在弹指之间便取了性命。
    这样的人,才是深不可测。
    “公子!公子!对不起!”凌波有几分惊惶,但眼神却似乎看起来有几分玩味。毕竟是孩子心性啊,步惊鸿暗叹,眸子,却蓦然黯淡起来。
    自己像她这样大的时候,在做些了什么呢?白日里高贵典雅地在神殿中祈祷月神的眷顾和庇护,研读那些枯涩难懂的教义经传,夜里却是要练习怎么将剑插入一个人的胸口,练习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变成一具没有呼吸和没有温度的尸体……这样的日子,十年,整整三千个日日夜夜,她又是如何熬过来的呢?
    再看向凌波时,她的眸中不禁有几分钦羡,望着那个飞扬跳脱的小丫头,虽然是一身男装打扮,却是丝毫掩不住清新秀丽,最难能可贵的,她是这样的天真烂漫,仿佛没有受过世俗污浊的白纸一样,开心的面庞上笑意连连,或许,只有她这样的快乐和天真,才配得起这样明媚的阳光。
    “凌波,你要是再这样莽莽撞撞的,当心嫁不出去,到那个时侯……公子我,只好随便找个人把你给嫁了……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哦——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公子不要啊!凌波不敢了!”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但凌波明显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气,这些当不得真的,是他惯用的小伎俩,早已不新鲜,“公子说什么凌波都听啦……”
    “哦,这样啊……”陆飞晨不再计较头上的包,也不再关心她是否嫁得出去,扯着她的袖子问:“公子的折扇哪里去了?找了这半日都不曾看到。”
    “哦!公子的扇子啊……”凌波的眼珠转了几转,笑道:“公子稍候,凌波这就去为公子取来!”
    陆飞晨闻言惊喜地连连点头,看着她飞一般而去的身影微笑:“乖!”
    回过身来,看着榻上合眼躺着的人,走过来,却依旧在一尺之处的距离外站定,神色肃然,喃喃自语:“还是这么对我有戒心么?”话音方落,他的一缕头发就骤然被劲风削落,顺着风流飞到了窗外。
    陆飞晨却是急速地向后一掠,手指倏然张开然后回身一转,便又回到了原地站定,丝毫不差。
    看着那缕发丝,陆飞晨苦笑:这里不该有风的,但他的确是感觉到了阴风阵阵,冷到骨子里去了。
    “就算是我曾经削下了你的头发,你也不用这么还回来吧……真是的,你……”见她毫无反应,陆飞晨便又说,“唉!算了。哪像个女孩子嘛!明明就是个冰山美人,凌波都比你可爱……还是昏迷的时候更好些!”他絮絮叨叨地,不知道是讲给步惊鸿听的,还是讲给他自己听的。
    步惊鸿闻言有些气恼,但想到自己尚不能动,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杀大权还握在人家手中,也就暂且忍下了。心中却是暗暗想着:这口气,自己早晚是讨回来的,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陆飞晨仔细地盯着她看,口中不停:“我知道你一定在心里骂我的!不过,想骂也骂不出的感觉,实在嘛——不太好哦!”
    “是不太好!”步惊鸿忍无可忍,猛然睁开了眼睛瞪着他,“明知如此,你就应该立刻在我面前消失!”她横眉冷竖,表情却掩藏在了青玉的面具之下,看不到,但想想就好笑。
    不过,这个时候不能失礼,陆飞晨微微笑笑,以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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