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红玫瑰来扫墓很扎眼么？”蓝德穿着黑衣，不疾不徐地和奈里走在一排排灰色十字架之间，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
    “你每年都来？”
    “差不多吧。”
    蓝德和奈里拐了个弯，灰蓝色天空的背景下，不远处的高地上是一个大的惊人的十字架。
    “就是那里。”蓝德指给奈里看，之后他们便不再说话。
    蓝德把玫瑰放在大理石墓碑前，每朵花瓣都理的整整齐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条丝绢，跪在墓前仔细地擦墓碑上的照片和铭文。
    墓志铭用花体意大利文刻着：
    躺在这里的男子名叫唯我独尊
    躺在这里的女子名叫旁若无人
    他们彼此相爱。
    “我爸妈不像是什么黑手党老大夫妇，他们就是寻常夫妻，常出去旅游，两个人脾气都很倔，有时候吵吵小架什么的，也很恩爱，我挺羡慕那样的爱情的。不过，他们以前对我管教很严。我真的很烦，烦的和他们吵起来。”蓝德这样说着，口气中充满浓浓的眷恋，“但是，你知道啊，生活里总是有人莫名其妙就走失了。”
    奈里也在蓝德身边跪下，仔细地看着蓝德的表情，没有接话。
    “他们存在在那里的时候显得理所当然但丢失之后，空白就格外耀眼。”
    蓝德笑了一下，“幸好还有艾略特。”
    和7年前的奈里相似。奈里的哥哥死去，他失去了同伴。而且，奈里身边的人和他接触，眼里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欲望，没人真正在乎他怎么想。除了艾略特。
    蓝德看着身边的奈里，有点想说，他明白奈里的感觉。
    他一度以为自己喜欢艾略特，在他父母刚离开的时候。他是个孩子，艾略特保护他，他心安理得地依赖他，他对他不能自拔。艾略特那时远没有现在那么成熟、头脑清晰。他们做了爱。他进入他身体的时候，他们的头脑变的特别的清醒。他们相互对望着，两人忽然都明白了他们的感情不是爱情，只是，他们都太孤独了。
    可是此刻蓝德看着奈里，张了张嘴，话却变成“我带你去看看这里的教堂好么？”
    有些东西，不是靠说的就能体会。
    远处响起轰轰的雷声，快下雨了。
    光之教堂坐落在一个叫做茨木的小城市，离他们刚刚去过的墓地不远，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奈里和蓝德坐在黑色林肯车里在春日丘高级住宅区里兜兜转转。天气不是很好，下着小雨。雨丝打在玻璃上，天也灰蒙蒙的。
    奈里靠着车窗向外看，不一会玻璃上已经被呵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蓝德凑过来用袖子擦干净，“教会”字样突然就跳近眼里。
    天光暗暗的，蓝德和奈里撑了一把黑伞靠在一起在门口张望。庭院里一栋二层小楼里走下来一位老人。这个老人是残疾人，喉部加了扩音器，声音有如机器人。
    他看到蓝德和奈里，没有登记就做了个手势把他们往教堂里引去，想来是蓝德的人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
    老人在前面引路，开锁，进入了那间小教堂。真的是小，而且暗。蓝德和奈里走到中间的座位上坐下，老人在他们身后把门掩上，顿时一片漆黑。
    奈里和蓝德都乖乖地坐在那里，双手合拢撑在桌子上闭着眼默默祈祷。祈祷完毕奈里睁开眼的时候恍惚看见牧师的讲坛后有一个灰色的十字架，它是那么暗，以至于刚进教堂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发现。
    “那是光之十字。”蓝德好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那个十字架是光。”
    奈里在黑暗中眨眨眼，终于看明白了。那个十字，是在教堂那面墙壁上开凿的一个十字形的洞。光线偸孔而出，形成一个光之十字。今天外面在下雨，两人来到的时候又接近黄昏，光线昏暗，就很难发觉这个教堂原本的瑰丽。
    “日本的黑帮里清洗完毕了，新当选的是我的人，明天我们要去见见他。”蓝德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教堂里。
    “别在这里说这个。你不怕遭天谴？”
    蓝德顿一下，“恩~~那让我来说说，我父母的婚礼就是在这里举行的。”
    “你蒙我？”
    “是真的，我母亲辞去了警察的工作之后打电话给我父亲，他正在大阪商讨生意，接到电话，他生意也不做了，派人开了直升机把我母亲接来和我母亲在最近的教堂结了婚。”
    “太匆忙了吧？婚戒呢？”
    “谁知道呢，反正他们来到教堂的时候婚戒也被送到了。”
    “哦~~~~~~~~~看来你爸娶你妈预谋已久啊？”
    男人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奈里。”蓝德在黑暗中抓住他的手，奈里看到他的眼睛眨了眨，不过也有可能是错觉。“我说这世界有了光，这世界便有了光，你信吗？”
    奈里因为这句孩子气的话笑了起来，下一秒，暖色的日光便洒进墙壁镂空的十字架，整个教堂一下子就被照亮了。
    清水混凝土显得轻盈而静谧，木质桌椅显得沉稳而凝重，神父的讲坛略低于信徒所坐的长椅。从奈里默祷的角度看去，无人的讲坛，无人的祈祷教堂，只有一本沉沉的《圣经》在日光的十字架里显出剪影。和华美的哥特教堂相比，这里只有素净和肃静，无论年历周转，仿佛回到信仰的起点，只有土，木和光。
    奈里走到牧师的讲坛后面向外看，这才发现光的十字架上镶了玻璃，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全然镂空的。雨丝打在玻璃上，比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更猛烈了。
    蓝德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搂住奈里的腰，另一只撑在墙上把奈里困在自己的臂弯和墙之间，身体贴的紧紧的。他咬住奈里的耳垂，发音有些模糊：“不如我们交往试试……”
    奈里从十字架的玻璃往外张望着：“你爸求婚的时候难道也像这样似的，搞几个探照灯在外面照照，就成功了？”
    “你太没情趣了，什么探照灯啊。他结婚的那天是晴天。”
    “我喜欢的是艾略特。”
    “你不爱他。你只是缺乏照顾罢了。我会比他更好的照顾你。”
    蓝德扶着奈里肩的手沿着颈部的线条滑到他的下颚，轻柔但不可抗拒地把奈里的脸别向自己，靠过去，高挺的鼻尖点到奈里的脸颊。他分开奈里的唇瓣，轻柔地亲吻他。过了一会，奈里推开他，脸色像樱桃一样的绯红，他用牙齿咬住上唇，有些警惕地看着蓝德，像一头小兽。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嗯？”
    “我最讨厌你动不动就要亲我。”奈里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因为不满而嘟起来，又因为刚亲吻过的缘故，眼睛湿润润的，蓝色的瞳孔像是流动的一块碧蓝色。
    蓝德轻轻地笑起来，“要不是有碍观瞻，我巴不得长出十几张嘴来吻你。”
    “我每次都把你想成艾略特才吻的下去。我说真的。”
    “你迟早会知道你不爱他，他也不会要你。”
    “胡说……”奈里不满地看着蓝德，嘴撅的更厉害了，“你就激我吧，反正我不跟你在一起。”
    “你还小，以后总归会明白。”蓝德揉揉奈里的头发，又用食指刮了刮奈里撅起的嘴，“走吧，我们再相处一段时间你就会想和我在一起了。”
    “切，你这是哪门子的自信心啊~”
    蓝德和奈里出了门，在教堂一个走廊的转角又见到了那个带他们过来的老人。见到外人在场，蓝德笑吟吟地牵住奈里的手。
    奈里把手甩开蓝德又拉过来攥的紧紧的，奈里恨恨地看着蓝德小声地问：“喂，你追过的人可以组成一个加强师吧？”
    “虽然我不是处男了，不过还没有初恋哦~”
    “色情。”
    “人总归有那么点需要嘛。”
    “你好像每次家宴都介绍不同的情人。”
    “他们都是杀手，我的属下。都是为了摆给人看嘛。”
    “你属下很多美人喽？”
    “那是。”
    “那为什么偏偏选我，很多美人供你选啊，何必和你哥抢。”
    蓝德貌似腼腆的笑笑，“我从小就相信一件事，那就是艾略特有的就是最好的。所以，当然要抢你过来。”
    奈里一脸忪愣呆在当场……一阵冷风吹来，石化了的奈里又变成碎沙被风吹走……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理由……
    蓝德往前走了一步，手被呆掉的奈里拖住，于是又掉过头来笑笑说：“骗你的啦，就知道你禁不住开玩笑。”
    话虽那么说，回去的一路上，奈里还是狐疑地看着他，一脸“我打死不相信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