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梅花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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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东都都城“鹞”光明行宫朝天殿内如常地进行着早朝,唯一不同就是雷皇的脸很黑、非常黑、极端的黑。原因其实很简单,你听、你听、你听听,朝堂上咳嗽声不断,而且还愈演愈烈,严重扰乱朝堂秩序。不过发出不间断咳嗽声的却只有一个人——韩战年韩王爷。小韩同学面容憔悴,单手捂住嘴巴不住地咳嗽,再这样下去恐怕连肺都要咳出来了,其实韩战年也不愿意不停地咳嗽,可是完全控制不了。左子凌一脸担忧地望着韩战年,前些天韩战年身子就不舒服,过了这么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退朝!”雷皇终于忍不住吼道,“左丞相,带着韩王爷看病去!”
“没……咳!没那么严重!咳!”韩战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你再敢说一句不严重试试,你给我立刻回去休息,后天,大大后天都不需要上朝了!”雷皇就差不顾形象站起来跳脚了。
“我……咳!健康地很,咳……咳!”韩战年继续逞强,“比在场任何人都健壮,咳、咳、咳!”
“别说话了,当心呛着!”左子凌看不下去阻止道。
“左子凌,快点把他带走,咳得我心烦!”雷皇摆摆手示意左子凌快些行事。
韩战年还想说些反驳的话,左子凌先行一步驾着韩战年走出大殿。韩战年本来应该如以往那样骂骂咧咧的,只可惜他现在脱口一出全是咳嗽声哪还有闲工夫骂东骂西的。
“左子凌,咳!雷皇那家伙总有一天我要劈死他,咳!”韩战年义愤填膺。
“就你这身子骨,你打得过谁呀!”左子凌实话实说。
“你……咳……别小看我,咳!”韩战年死撑到底。
“我说,你病成这样,韩铣也不管你?!”左子凌很不理解。
左子凌不提韩铣还好,一说到韩铣韩战年整张脸都不太活络。
“难不成你同韩铣还没和好?”左子凌见韩战年面色不自然便试探性地问道。
韩战年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喂,小韩王爷你难道想和地面亲密接触吗?
“自打从北方重镇回来,咳,我和韩铣连照面都没打过,何来和好不和好的?!”韩战年显得有些丧气。
“你们也太离谱了吧,韩铣这次有点过分呐!”左子凌忍不住打抱不平,“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是完全放弃同韩铣和解,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也没那精力去和他计较!”韩战年同学颓废得很,“咳!反正这段时间我一个人吃饭也习惯了,我以前不就这么过来的吗!”
“韩战年,我觉得你还是得找个机会跟韩铣谈谈,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左子凌建议道。
“我只能说尽力吧。”韩战年没多少信心,“我也不想拿热脸去贴韩铣的冷屁股。”
左子凌见韩战年如此没精神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你也先别管韩铣那家伙了,快点去看大夫吧!”
“知道了,知道了!”
“你少敷衍我,我看还是让御医直接给你把把脉!”
“不劳你操心,咳!我已经约了周大夫看诊,我才不要爽约!咳、咳、咳……”韩战年止不住咳嗽。
左子凌赶紧给他拍拍背脊顺顺气:“喉咙都哑成这样了你还吼,自虐啊!”
“还不是你逼的,咳!”韩战年揪紧左子凌衣袖大喘气。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嘛!”左子凌自认倒霉,“你赶紧给我见周大夫去!”
“左子凌,你好像阿奶哦!咳……”韩战年身体虚弱还不忘逞嘴上之快。
“韩战年,你真是死性难改!”左子凌总结发言。
韩战年离开左子凌后独自一人赶往“庆余堂”,半途中他忽感头晕眼沉便走进一家小铺买了碗姜茶暖暖身。碰巧小铺老板是为热心的老大妈,她一见韩战年锦衣华服必是位有钱家的公子便热情推荐一家字画店给他,千叮咛万嘱咐地要韩战年有空闲时去那家字画店走一遭。
于是乎小韩同学盛情难却,他喝完姜茶就往老大妈所说的那家字画店走去。
“‘望梅小筑’?好名字呀。”韩战年抬头看到字画店的名字称赞道。
韩战年步入字画店,一股梅花的清香扑鼻而来,满室的梅花字画映入他的眼帘,不愧“望梅小筑”这三个字。
不过,韩战年注意到在大量梅花字画的包围中却有一幅美女图,而那幅图中的女子衣着朴素、略施粉黛却栩栩如生、宛如真人。韩战年好奇地打量美女图倒是发现图画纸张显得暗黄成旧,可是纸上的美女却鲜艳明亮,仿佛是画师天天在维护上色一般。而画中美女双眼仿佛也正含笑地打量着韩战年,韩战年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正当韩战年着迷地研究美女图时,字画店的老板自内堂缓步而来,他见韩战年在关注那副美女图先是神色紧张随即小心地收好美女图不给于观赏。
“抱歉,未经同意就擅自进来了。”韩战年感到店主老大不高兴便赶紧道歉。
许是韩战年一脸诚恳打动了对方,店家一扫刚才的不快热情地招呼起来。
“没关系,应该是我道歉才对,怠慢客人了。”店家彬彬有礼地说道,“在下林端瑞。”
“在下……咳!”韩战年本想报出大名但转念一想会不会吓到别人便说道,“在下韩玉,是王记小铺的王大妈介绍我来的!”
林端瑞听韩战年这么一说笑开了:“王大妈也真是的,我这小店哪里值得她推荐的!”
“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个人自有个人优点。林老板的字画店从名字上看便很吸引人,望梅者必是爱梅者必身正高雅、清新脱俗,绝不会是个坏人。”韩战年说出自己的看法,“而且店内的梅花字画千姿百态,仿若是活物,使人移不开眼睛呢。”
林端瑞俊眉一挑显得很是开心:“承蒙韩公子夸奖,端瑞并无特长惟独喜好画梅花。”
“你的意思是……”韩战年睁大双眼,“这里的画都是你亲手画的?!”
“正是!”林端瑞点头答道。
“你太厉害了!”韩战年不顾形象地抓住林端瑞的手臂,“墙角一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林端瑞,诗中的梅花我终是在你的画中看到了!”
“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好句子,美哉!”林端瑞也是两眼放光,“韩公子,我今天可真幸运,能得知音共赏梅也!”
“我哪里能算林老板的知音,我只是瞎炫耀罢了,林老板你才是真正的懂梅之人!”韩战年害羞地搔搔鼻子。
“韩公子何出此言,你让端瑞勿妄自菲薄,那这又是做什么,前后矛盾呢!”林端瑞打趣道。
“我不是懂画之人,我怕搅了林老板的兴致。”
林端瑞笑眯眯地拉过韩战年:“我哪有什么兴致不兴致的,倒是韩公子别嫌弃我什么都不懂只会作画。”
“不会,不会,我羡慕还来不及呢,画画我可是一点都不擅长!”韩战年摆摆手说道,“那我就不客气地唤林老板一声‘端瑞’可好?”
“那是当然再好不过的了,小玉公子。”林端瑞作揖笑道。
“唉,唉,唉,叫我小玉不就可以了,你不要我见外,可你自己先违反约定哦!”韩战年摇着中指说道。
“那小玉你来为我刚才所作的画题词吧。”林端瑞邀请道。
韩战年不好意思推辞便跟随林端瑞来到书桌前,只见一幅梅花傲雪图跃然纸上。
“如何?”林端瑞问道。
“美,美得不知如何形容。白梅迎雪傲然独开,如一位身穿素衣的美娇娘立于风中,巧笑倩兮、顾盼兮生风。”韩战年如实说道。
林端瑞在一旁连连点头:“小玉,请题词。”
“那我献丑。”
韩战年提起笔在画卷上留下隽永的字迹: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佳句,此乃佳句也。今日我真是三生有幸能遇上知音,不枉此生也。”林端瑞称赞不已。
“端瑞,你……咳,咳,咳……”一阵猝不及防的咳嗽迫使韩战年难受地捂住嘴巴。
“小玉,你没事吧?!”林端瑞扶着韩战年的肩膀着急地问道。
“不碍事,我原本就是要去看大夫的。只是前几日受了点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韩战年笑得有些勉强。
“小玉,你还是赶紧去看大夫吧。”
“谢谢端瑞关心。”韩战年笑道,“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林端瑞留住韩战年并把由他题词的梅花图递给他,“小玉,把这幅画带回去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毕竟是端瑞你的用心之作。”韩战年推辞道。
“我难得遇到一位懂我的人,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就收下吧。”林端瑞诚恳地说道,“权当是我这个画痴的见面礼。”
韩战年低低一笑便欣然结果梅花图:“那我就谢过林大师的美图了。”
“小玉你这是嘲笑我呢!”林端瑞嗔怪道,“你还是赶快看大夫去吧!”
“哎呦呦,这么急着赶人喏!”韩战年得了便宜还卖乖,“刚刚还说是我朋友呢!”
“就因为是你朋友才督促你赶紧看病,别耽搁了。”林端瑞把韩战年推出店铺,“身体要紧!”
韩战年站在店铺门口露出大大的笑容,虽然他的脸色仍旧是苍白。
“那我就先走喽,我会再来的!”
“随时欢迎,但要健健康康的。”
“嗯!”
送走韩战年,林端瑞转身走进小店走回内堂,那里正放置着刚刚深深吸引着韩战年的美女图。林端瑞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副美人图,深情地注视画上之人。
“梅儿,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端瑞以手轻触美人的脸庞,如同抚摸心爱之人般,“我今天交到很有趣的朋友,你也为我高兴吧?!”
画中的美人毕竟不是活物自然不会回应林端瑞,但端瑞还是痴痴地注视着画中之人。
“梅儿,我是真的很想你……”
韩战年急急忙忙赶到庆余堂,正巧和出门的艾艾撞个满怀。
“艾艾,小冒失鬼!”韩战年扶住艾艾的肩头笑道。
“三少爷,你的脸色好差啊!”艾艾惊讶道。
“你到底有没有按时服药!?”周大夫抬起头望向韩战年无需把脉便不客气地问道。
韩战年心虚地点点头:“我有吃,咳!”
“有吃?”周大夫两眼透着怀疑。
“一……一点点。咳,咳!”韩战年不得不坦白,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我也是没办法呀,那药又苦又涩的,我实在喝不下去。”
“唉……三少爷,你不吃药这病可好不了的。”周大夫苦口婆心,“良药苦口利于病呐。”
“我知道了。”韩战年苦着脸。
“这病可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小病要是被拖成大病可就麻烦了!”周大夫继续训导。
“哦。”韩战年头都低下去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这幅画哪里来的?”周大夫见韩战年委屈的样子便转移话题。
一提到画韩战年就浑身有劲,忙不迭地向周大夫介绍梅花图的来历极力林端瑞同学打广告,直说得口干舌燥,咳嗽连连,急得艾艾赶紧递水过来。
“如果你有心情管别人的事,还不如好好养病吧。”周大夫劝说道。
周大夫拿出三副包好的药推到韩战年面前:“两副为治风寒的药,还有一贴是川贝,知道怎么用吗?”
“川贝炖梨,润喉止咳之用。”
“正是正是,可不要再忘记吃药了!”周大夫提醒道。
“晓得了。”
“可别左耳进右耳出,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周大夫不太相信韩战年会乖乖听话。
“周大夫,你是老妈子吗?”韩战年趴在椅背上虚弱地说道。
“突”地一声周大夫头上青筋暴三根,明明体虚地说话都吃力竟然还有闲情讽刺他。
“三少爷,你回家休息吧,千万不要受凉了。”艾艾贴心地说道,“要快点康复。”
“还是艾艾讨人喜欢。”
韩战年想扑过去抱住艾艾但周大夫早就一把搂住艾艾带进自己的怀里。
“你赶紧走吧,生病的人需要静养。”周大夫明着赶人。
“行、行、行,偶走还不行嘛!”韩战年无力地甩甩手,“不打扰你们了。”
韩战年走出庆余堂,忽然平地吹来一阵寒风,韩战年浑身一抖赶紧裹紧衣服快步向家前行。
韩战年回到家照例没有见到韩铣,他一个人无无聊聊地好不容易捱到晚上便喝点川贝梨汤早早上床休息了。
睡至后半夜,韩战年陷入一个奇怪的梦中。
“救救我相公,救救我相公吧!”女人低低的哭泣声自不知名的地方传来。
“谁?谁在喊我?”韩战年环顾四周只得一片黑暗。
“拜托你,救救我的相公。”那位女子自远处缓缓走来。
“到底是谁啊?”
韩战年想要尽力看清却仍是没有办法,只能见到那人衣服上缀有的点点梅花。
女人还在不断央求:
“求求你,求求你了……”
韩战年自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他的耳边似乎还回绕着那女子的求救声,令他心慌意乱、满头冷汗。
韩战年甩甩头爬下床,他现在头脑混乱、口干舌燥只想喝水。小韩同学颤颤巍巍地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仰头饮尽,可是下一秒他感到喉咙仿佛灼烧般难受,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而他手中的杯子应声掉落在地,摔至粉碎。
小未本就因为韩战年身体抱恙担心地睡不安稳,他听到杯盏破碎的声音便立刻推门而入,只见韩战年虚弱地两手撑着桌子,脸上有不自然的红晕。
“三少爷,你没事吧?”小未疾步上前。
韩战年一个劲地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头沉得厉害,浑身乏力。
小未单手抚上韩战年额头大叫一声“不好”,韩战年额头滚烫,原是发烧。
“三少爷,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韩战年整个人靠在小未身上艰难地移动,他全身力气都已经被抽干了。
“三少爷,你小心。”小未小心翼翼地托着韩战年的手肘。
韩战年躺回床上随即陷入昏睡,意识不清但仍是不住地咳嗽,额头上布满汗水。小未看得心里着急失了方寸,突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对了,去找二爷!”
小未立马赶往韩铣所居的西苑。
“川崎!”
小未飞奔进西苑只见川崎守在书房门口。
“小未,出什么事了?”川崎对于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小未颇感意外。
“二……二爷在不在?”小未上气不接下气。
“二爷正在里面清理账目。”
“快带我进去,三少爷出事了!”小未抓住川崎的手急急喊道。
川崎一听是韩三少爷有事便赶忙领着小未进去见韩铣。
韩铣正专注地查阅却不想川崎领着小未心急如焚地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二爷,三少爷晕过去了!你赶快过去看看吧!”
韩铣闻听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扔下账本直奔而出,等川崎和小未回过神来早就不见韩铣踪影,于是两人赶忙跟上。
韩铣推门进入韩战年的房间来到床边只见韩战年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地睡在那里。
“子鸢?”
韩铣伸手探向韩战年的额头触手的是一片滚烫和一层薄薄的冷汗。
“川崎,去请周大夫来,快!”韩铣吼道。
刚一脚跨进门槛的川崎不得不转身就走。
“小未,拿湿毛巾来!”
“是!”
沾湿的毛巾经由韩铣的大手覆上韩战年的额头,冰冷的感觉让韩战年暂时恢复些许清醒。
“二……二哥?”
韩战年勉强睁开眼睛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朦朦胧胧影子像是许久未见的韩铣。
“是我,子鸢。”
韩铣握住韩战年的手,他觉得眼前这孩子消瘦了不少,看得他直心疼。
韩战年用尽全身的力气轻轻地回握韩铣:“二哥,对不起。”
“子……鸢?”
韩铣看到韩战年唇角软软的笑容,心口一阵刺痛,半个月来他对子鸢不理不睬,逼迫自己不去关心子鸢,不去过问他的一切,权当是对子鸢的惩罚,可是这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折磨,到最后弄得两败俱伤。
“二爷,不知道有些话我们做下人的当说不当说。”小未紧张地咽下口水,“你不要再和三少爷闹脾气了,三少爷怪可怜的。”
“三少爷什么时候身子不舒服的?”韩铣注视着昏睡过去询问道。
“少爷打从回来没几天就受了凉,一直没见好转。”
韩铣单手抚上韩战年苍白的的小脸,修长的手指爱怜地摩挲着那光滑的皮肤。
“子鸢,是我错了。”
这时川崎带着周大夫急吼吼地赶了过来。周大夫放下药箱就着手为韩战年诊断。
“周大夫,舍弟的病如何?”
“唉,本来不是什么大病,竟然被他拖成高烧,这小子够能耐的!”周大夫恨恨地说,“小未,你家少爷今天回来有没有吃药?”
“啊?”小未不太敢说,“那个……”
“说实话。”韩铣板着脸说道。
“只喝了一小口,少爷最怕苦的东西。”小未只能实话实说,“我实在劝不动他。”
周大夫兀自摇摇头:“二爷,下人管不住主子是应该的,那你做哥哥的说不服弟弟就奇怪了?”
“周大夫,是我这个做哥哥没尽到责任,给周大夫添麻烦了!”韩铣目不转睛地盯着韩战年,此刻他的心生疼生疼。
“韩二爷,兄弟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三少爷毕竟还是个孩子还受过伤又经不起折腾的!”周大夫责备道。
“我明白。”韩铣自责不已。
“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们。”周大夫叹了口气。
韩铣坐在床沿问道:“周大夫,子鸢这病要不要紧?”
“我开副方子,煎了药赶紧地给三少爷灌下去。还有今晚上务必守着他不能再让他受凉。”周大夫嘱咐道。
韩铣边听边点头,表情专注认真。
“还有明儿个三少爷烧退了自然就没事,如果高烧不退立刻来寻我。”
“川崎,跟周大夫去抓药。”
“是,二爷。”
“周大夫,我就不送你了。”韩铣抱歉地说。
周大夫摆摆手背上药箱就和川崎离开了,韩铣再次握住韩战年冰冷的手,紧紧地不愿放开。
须臾,小未熬了药端进房间却见韩铣还是同样的姿势握住韩战年的手用柔柔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连小未都感觉自己快被韩铣的眼神给融化了。
“二爷,药煎好了。”
“给我吧。”
韩铣伸手接过药碗,单手扶起韩战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手执调羹舀上一勺细细吹凉才送到韩战年口中。不想,韩战年随即把药给吐了出来。韩铣试着喂了几次都无果,很是心焦。
“二爷,三少爷平日里就讨厌喝药,现在更不会喝了,这可怎么办呢?”小未干着急。
韩铣思前想后,韩战年不喝药不是办法,但又不能强行灌下去,可是能想到让韩战年喝药的招数他只能想到一个,只是……韩铣低头望着昏睡的韩战年犹豫不决。
“小未。”韩铣终于开口说道,“你先出去!”
小未虽然不是很明白韩铣的用意但他还是乖乖地走出去,关上门,守在门口。
韩铣等到小未出去又一次看看怀中清秀的人儿,接着他张口喝下一口苦涩的中药然后低下头吻住韩战年的唇以嘴喂药。可是这一口药喂的时间未免有些长吧:韩铣对天发誓他原本只是单纯地想给韩战年喂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韩战年口中炙热的触感使韩铣产生酩酊的感觉使他越陷越深,忍不住想要深深探索,久久停留。不过幸亏韩二哥还记得他的主要任务是喂药,不过他这种一步三停留的喂法足足浪费了一个时辰。
喝完药韩铣轻轻放倒韩战年为他盖好被子刚想站起身离开可是韩战年呢喃了一声冷,韩铣又停住了。挣扎数万遍后,韩铣做了个决定。
“小未。”韩铣唤道。
小未推门进来:“什么事,二爷?”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会留在这里的。”
“好的。”
小未出去后,韩铣放下药碗随后脱下外衣掀开被子躺下和韩战年睡在一起。睡梦中的韩战年感到身旁的温暖便自然而然地靠了过去,韩铣也张开双臂搂紧韩战年,将自己的胸膛全部交付给自己亲爱的弟弟,也只有他的子鸢可以亲近他到如此,也许这就是,这就是爱吧,至于属于哪一种爱他还不愿妄加肯定,就先这样相处下去,韩战年愿意依靠他就足够了。
韩战年埋首在韩铣的胸口睡得异常安稳,而韩铣也渐渐沉入梦田。
清晨的太阳光洒落一地,也唤醒了昏睡已久的韩同学。韩战年缓缓张开却被眼前某只放大的俊颜生生吓到,他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眼花看不清,可是多番努力后韩铣那张帅到流口水的脸还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韩战年再审视审视他和韩铣之间暧昧的位置不免脸上火烧一般地烫,他红着脸往后挪挪试图躲开韩铣的怀抱。但是韩战年一动韩铣就醒过来了。
韩铣睁开眼睛第一个举动便是以自己的前额碰触韩战年的。
“二哥……”
韩战年艰难地吞咽口水,他和韩铣实在离得太近了,他正吸进韩铣呼出的气,等一下,他们不是在冷战吗,现在是什么状况呢?
“还好,烧退了。”韩铣安心不少。
“二哥……”韩战年木讷地喊道。
“子鸢还是不舒服吗?”韩铣见韩战年小脸红扑扑的,讲话迷迷糊糊便不放心地问道。
韩战年赶紧摇摇头,这不摇脑袋不打紧,一摇反倒有点晕。
“那是饿了?”韩铣继续体贴地询问。
韩战年还是处于短路状态,韩铣脸部抽筋吗,为什么一直在微笑呢?
“子鸢?”
“二哥……”韩战年怯怯地抬起头,“你不生气了?”
韩铣顿了顿然后笑着轻点韩战年翘挺得鼻子:“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骗人!如果不生气就不会连个人影都没有!”韩战年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扮鸵鸟。
“子鸢,对不起,我前几天冷落你了。”韩铣拍拍和被子合为一体的韩战年道歉道。
“我怎么听这话这么别扭呢?”韩战年探出脑袋,“什么叫‘冷落我’,我又不是你媳妇!”
韩铣看到韩战年气鼓鼓的包子脸笑容更在他的脸上漾开。
“子鸢,你现在可就一副小媳妇的的样子。”韩铣忍不住欺负自家弟弟。
“你说什么?!”韩战年倏地坐起身杀气腾腾。
韩铣趁机搂住韩战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子鸢,对不起。”
原本还在韩铣怀里做小幅度挣扎的韩战年瞬间安静下来把脸埋进自家哥哥的怀里,手也攀上对方的肩膀。
“对不起。”
韩铣从怀里拨出韩战年微红的俏脸将轻如羽毛的吻印在弟弟光洁的额头上。
韩战年这下是彻底石化了,韩铣刚刚吻了他,天啊,脸都快烫死了。而背光而坐的韩铣全身罩着一团金光,一张脸干净帅气,笑容温暖迷人,胸口衣服还是敞开的露出水样泛光的肌肤,韩战年赶紧单手捂住鼻子免得自己飚鼻血,韩铣果然是个祸害,成了精的祸害。
“子鸢,不愿意原谅我吗?”韩铣迟迟得不到韩战年的回应有些着急。
“不是,不是!”韩战年赶紧摆摆手又把脸埋进韩铣胸膛,他只是害羞而已。
韩铣低声笑道:“子鸢,还难受吗?”
“不难受,只是有点饿。”韩战年老实地回答。
“行,马上让厨房做点好吃的。”
“耶,绝对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要大吃一顿。”韩战年说到吃尤其来劲,“不过,二哥,你得和我一起!”
“当然!”
韩铣应承着又在韩战年唇角偷香一口,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
“二哥……”
韩战年捂住绯红的两颊倒回床上,他没脸见人了,韩铣越来越过分了,绝对是人间祸害。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战后,韩家两兄弟总算是和好如初了,整个将军府又在意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全府上下都是乐呵呵的,好不开心。
“小未,我二哥呢?”韩战年回头一瞧送饭过来的不是韩铣便问道。
“二爷有事出门了,我说三少爷你难道不喜欢小未给你送饭吗?看你一脸失望的表情。”小未皱皱鼻子说道。
“当然不是啦,小未不要不高兴啊。”韩战年赶紧安慰自家不开心的小厮,“来来来,坐下来一起吃饭。”
“二哥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韩战年边吃边问。
“二爷到城东郊外的梅庄去了。”
“去那里干什么,谈生意吗?”
“不是,据说是梅庄岳老爷的独身女去世了,二爷吊唁去了。”
“岳老爷的独生女?是那位怜小姐吗?”
“就是她,死得有点突突然然,听说是得了什么怪病死掉的。”小未絮絮叨叨,“岳老爷伤心透了,唯一的独生女就这么去了,岳夫人都哭晕了好几回,那叫一个惨,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梅庄,梅?”
韩战年斜着脑袋眼角余光瞟到前些日子林端瑞送给自己的梅花图,画卷上的点点梅花迷惑了韩战年的双眼,蛊惑了他的心。
“小未,别吃了,我们走!”
韩战年弃一桌子的饭菜于不顾,拉起一口塞着包子小未就往外走。
“少爷,去哪里呀?”
“梅庄!”
“什么,少爷,梅庄!你身体还没康复呢,不能吹风的!”
“放心,放心,你少爷我吃嘛嘛香,身体倍棒,都可以上山打虎了。”韩战年还真是健步如飞。
“可是三少爷,二爷也在梅庄,你就不怕他知道你擅自离府?”小未规劝道。
“错,错,错!”韩战年转过身摇摇手指,“正因为二哥在那里请我才要去,我要去接他回家。”
“三……三少爷?”小未望向自家少爷洋溢着灿烂笑容的秀丽脸庞终于点头应道,“嗯!”
梅庄的岳老爷本不是都城人,年轻时带着妻子来到都城白手起家,以做茶生意出名。几年后生意越做越大才在东郊置地盖了梅庄。说到岳老爷的独生女怜儿那可是都城出了名的美女,不知是多少富家子弟的梦中情人,媒婆都快把她家门槛踏平了,可这位怜儿姑娘眼光颇高,直到现在她愣是一个也没看上。这次怜儿姑娘离奇死亡也令不少人扼腕叹息呢。
韩战年坐着马车来到梅庄,他下了马车好说歹说地把小未给劝了回去便自己独自进庄去找韩铣。为了不引起骚动韩战年只能鬼鬼祟祟地搜索韩铣的身影,谁让他太有名了。不过还好韩战年一身素衣又低着头,庄内的人自当他是来吊唁的。
韩战年东望西瞅就是没瞄到韩铣,正当他垂头丧气之际一股力量从后拉着韩战年坠入温暖的怀抱。
“谁?!”韩战年一个惊呼。
“别怕,是我。”韩铣熟悉的声音自韩战年的头顶传来。
“二哥!”韩战年回过身微微一笑。
韩铣为韩战年拉紧狐皮风衣问道:“你怎么来了?”
“只不过是想来接你回家。”韩战年别过头小声说道,口气里明显在害羞,“你有意见吗?”
韩铣伸手环住韩战年的肩膀在他耳边吐气道:“子鸢愿意来接我,我自是非常高兴的。”
“切!”韩战年鼓着脸,耳根子却是一片绯红。
“子鸢,来,随我去见见岳老爷。”
韩铣牵着韩战年的手来到岳老爷面前,那岳老爷见到来人是东都大名鼎鼎韩王爷两腿一软差点直直跪下去。
“岳老爷,我舍弟是来看看怜儿姑娘的。”韩铣说道。
“谢谢韩王爷关心。”岳老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岳老爷,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注意身体才是。”韩战年安慰道。
岳老爷频频点头已是泣不成声。
韩铣领着韩战年走近棺材为红颜早逝的怜儿小姐上香,韩战年不经意瞥向躺在棺木内的怜儿突然全身一阵冷颤,这怜儿小姐的相貌怎么会如此熟悉呢?
“子鸢?”韩铣扯扯韩战年的衣袖,“怎么了?”
“没……没什么?”韩战年故作镇定。
韩战年趁着上香仍旧在仔细端详逝去的怜儿小姐,他万分肯定他的确在某时某地遇见过怜儿,哪怕是一面之缘,可是他前段时间在北方重镇,进来又很少出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到怜儿的呢,难不成是以前的韩战年见过吗?韩战年疑惑着、思考着。
两个时辰后,韩战年和韩铣动身准备回家。梅庄丫环领着韩战年他们往外走。
“二哥,我以前是不是见过怜儿小姐?”韩战年问道。
“没有啊。”韩铣很干脆地回答。
“从来没有?”韩战年追问。
“应该是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韩铣不甚明白。
“我觉得我见过那位怜儿小姐,但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韩战年抓抓头发。
“不可能吧。”韩铣不太相信,可他突然紧张地问道:“子鸢,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想起什么。”韩战年摇摇头。
韩铣听到韩战年的回答舒心不少,还好子鸢没记起什么,否则很多事情要如何解释。
“别再想了,你大病初愈不适合多想。算了。”韩铣轻轻地揽着韩战年的肩膀。
韩战年想想也是,或许是自己白日做梦吧,他与怜儿小姐素不相识的,怎么会见过面呢。
韩铣跟韩战年走到门口却见川崎满脸着急地跑过来。
“二爷,我们的马车坏了。”
“怎么会,过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地吗?”
韩铣走过去检查马车,只见马车的车轴断裂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不久前断裂的。”川崎愧疚地低着头,“属下办事不利。”
韩战年看到川崎难过赶紧安慰他:“川崎,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乘别人的车回去,你别再自责了。是吧,二哥?”
韩战年都这么说了韩铣也不好怪罪什么只能说道:“没关系的。”
“谢谢三少爷。”川崎感激地说道,“谢谢二爷。”
“韩二爷,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吧。”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殷勤地招呼道。
“好的,谢谢黄老板了。”韩铣笑道。
“哪的话,韩王爷能够与小人一辆马车同行,是小人的福气。”黄老板作揖说道。
“黄老板才是哪的话!”韩战年难免说点场面话,“黄老板愿意载我们回家我们才应该高兴。”
黄老板听韩战年这么客气的说辞,他的嘴从左耳根咧到了右耳根,很是开心:“韩王爷,客气,客气!”
“那劳烦黄老板了。”韩铣点头微笑
韩战年跟在韩铣身后走向黄老板的马车,忽然一阵冷风吹起,吹散枝头的梅花,迷了所有人的双眼。
“韩王爷。”
韩战年听晓有人在身后唤他,他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却见那个在梦里出现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摆着手,女子还是那一身缀满梅花的素衣,也仍旧是看不清她的容颜。
“子鸢……”
韩铣回身招呼自己的弟弟上车,却不想看到韩战年头一低随即软下身去。韩铣眼疾手快接住韩战年下坠的身体,而韩战年早已不省人事。
“子鸢!”
料峭的寒风呼呼吹过,纯白的雪花降落尘世。而散落的梅花纷飞在空中不知何时能够停歇,反反复复,轮回千遍,也只在枝头灿烂一回,最后全部交付给寒冬与白雪,不见梅花依稀影,只有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