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在哪里？”张品义一脸焦急的问守卫。
    守卫听到了他们刚刚的谈话，不敢怠慢：“在书房，不过好像喝醉了！”
    “喝醉了？赶紧去准备醒酒汤。”张品义皱起了眉头，太子的酒量一向深不可测，他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就从来没见他喝醉过，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脑中突然划过傍晚时太子的异常表现，一定是那封信，可恶，那封信上究竟说了什么！
    张品义一边在心中猜测一边疾奔向书房，书房里果然有着很大的酒气，他冲到床边，顾不得礼节，用力的摇晃显然还在沉睡中的唐啸：“殿下……醒醒……殿下……”
    唐啸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仿佛一时之间还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用手抚着额头。
    “殿下……”张品义知道这会儿他的头一定痛的要命，但是已经没有时间顾忌这些了，“苏落文跑了。”
    “你说什么？”唐啸猛地从坐了起来，用力的抓住张品义的胳膊，“再说一遍。”
    “苏落文跑了。”
    “不可能，我去看过那个牢房……”
    “公主拿了殿下的令牌。现在他们已经出城了。”
    “枫这丫头！”唐啸狠狠的说，“既然如此，赶紧派人去追，一定要把他们给我追回来。”
    “是！殿下。”张品义答应一声，就要离开。
    “等等。”唐啸喊住他，停了好一会儿，仿佛在犹豫着什么，很久之后才用极低的声音说：“明天天亮之前若找不到他们，那就……撤回所有的人！”
    “为什么？那个人那么危险，要放任他不管吗？”张品义对唐啸的命令满是疑惑。
    “没有时间了，”唐啸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明天天一亮，这里所以的士兵包括你手下的那些都必须离开。”
    “为什么？难道说……”张品义想到了傍晚时那封来自京城的信，还有太子看完之后的异常，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京城失守！”
    “如果不能及时赶到的话。”唐啸疲惫的回答。
    “是，属下明白了。”追踪苏落文固然重要，但是跟援助京城相比，孰重孰轻，一个普通的老百姓都可以分辨的出。
    “还有……”依旧是长时间的沉默，唐啸再开口时，声音无可避免的哽咽着：“帮我准备一件丧服。”
    “殿下……”张品义猛地跪倒在地上，皇后早逝，太子在这时候准备丧服只能是一个原因，但是，“怎么可能，怎么会……”
    “去吧！”唐啸的眼泪终于在黑暗中滑落，跟张品义全然的悲痛相比，他有着更加复杂的感情。
    “是真的吗？”张品义抬起头，再次确认。
    “你觉得呢？”
    当然是真的，有谁会拿皇上的性命开玩笑，这一点，张品义当然清楚，他只是无法相信罢了，那个对待他这样的普通侍卫都很温和的皇上怎么可能会……他慢慢的站立起来：“是紫幂的人干得？”
    “啊！”
    张品义抹了一把眼泪，眼中满是仇恨：“殿下放心，属下拼了这条命，也会把苏落文绑回来。”
     “去吧！”唐啸淡淡的回答，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床上，在黑暗之中放任所有的情绪蔓延，悲伤，痛苦，愧疚，爱与恨的纠缠不清，明明说过会理解那个人所有的行为，却怎么可能不因为父皇的驾崩而去痛恨；明明应该不惜一切代价为父皇报仇，却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死在自己面前！他真是个彻底失败的人，做为儿子很差劲，做为情人亦然，就连作为哥哥也是这样。
     “对不起……”泪水滑落的时候，唐啸对着黑暗低喃。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传进耳中，伴随着的是年轻的丫环的声音：“太子殿下……”
     “什么事？”他终于从床上站了起来，身体疲惫而乏力。
     “张将军让奴婢送醒酒汤过来。”
     “进来吧。”唐啸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丫环推门进来，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太子的脸色很不好：“殿下，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不用，你下去吧。”
     丫环担心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时，房门再次被敲响。
     “殿下，那个牢头执意要见殿下。”这一次是守卫的声音。
     “牢头？”
     “是，他说有重要的东西要给殿下看。”
     “让他过来吧，我正好有事要问他。”
     “是！”
     丫环和守卫都退下了，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唐啸无意识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笔挑弄着明亮的烛花，头好痛，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蔓延，脑中闪过很多人的脸，唐沐，辰亦风，苏青，父皇，枫还有苏落文，眼神也跟着变得涣散。
     一朵调皮的烛花带着零星的火花飘落在书册上，火花点燃了书页，敲门声恰好在此时响起，唐啸终于从思绪中解脱，在火势蔓延之前用那碗醒酒汤将它扑灭。
     “进来！”唐啸提起精神吩咐。
     牢头一走进房间立即双膝跪地，不停的磕头：“饶命啊，殿下，小人不是故意放走那个人的，殿下不要杀小人啊。小人真的不知道令牌是公主偷的啊，殿下，饶命啊。”
     “你说有东西给我看？”唐啸没有理会他的求饶径直问。
     “是是是！”牢头颤抖的手伸进怀中，掏了很久才拿出一块白布，膝行至唐啸面前，哆哆嗦嗦的承上，“是在牢房找到的。”
     唐啸接过那白色的布条，从牢头将它掏出的那一刻，他就看出那是落文的衣服，他轻轻的打开那白布，看到上面那三个用血写成的字，心猛地一痛，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头，然后顺着嘴角滑落。
     “小人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小人以为他是公主的相好，看到这块布的时候更加确认，这才会轻易相信公主，放他们走的。殿下，不要杀我啊，饶命啊。”
     牢头依旧在喋喋不休，但唐啸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现在他的眼中只有那三个苏落文留下的字：我爱你。他知道这是落文故意留在牢房的，他也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这么多年以来，即使深爱着对方，他们也不曾说过爱，因为这个字对别人来讲或许是甜蜜的，但对他们，更多的却是残酷，所以即使过去的一年多，他们一直在一起，也刻意回避着这个字眼。可是现在，苏落文却用自己的血告诉他：我爱你，那是因为他清楚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唐啸握紧了那白色的布条，将他紧紧的贴在胸口，下一次见面，真的就是结束了，这一次，不会再有意外……
     “太子殿下……”久久得不到回应的牢头终于意识到不对，停止了求饶声。
     “出去。”唐啸抑制不住声音里的绝望，“我不杀你！”
     “什么？”牢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出去！”这一次，无可避免的加入了愤怒，现在，他谁也不想见。
     牢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连滚带爬的离开。
     唐啸吹熄了蜡烛，再一次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真可笑，“我爱你”这三个字本应该是甜蜜爱情的开始，对他们却是残酷的终结与绝望，都结束了，明天开始，他们只能是敌人，所以今晚，他要最后一次凭吊他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