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从把小江带到车上开始，易天旸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轿车一路行驶，直到海边的码头，易天旸才将车靠着码头边停下。
    灭了所有的车灯，易天旸放倒椅背，疲软的仰躺下去。不多久，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触碰他的脸，睁眼，借着小江头顶光圈的亮光，易天旸看到小江那双大而清澈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你在看什么？”
    小江歪了歪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脸上还是那副单纯的笑靥。
    易天旸把手放在小江脸上，抚摸那扬起的唇角，露出疑惑的神情来，叹息着喃喃的问：“小江小江，你为什么总是笑得这么开心呢？
    “呜呜……”小江好像真的很想回答似的，嘟起嘴巴发出没有人能听懂的声音。
    “嘁——”易天旸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让我轻松一些的，可爱的小家伙。”
    小江好像听明白了易天旸的话，很自豪的仰起下巴来，脑袋摇晃间也带动他头上的天使光环晃动着。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高兴起来？”
    小江忽闪忽闪的眨了几下眼睛，而后又笑了。
    这笑容虽然灿烂，可却是没有任何内容的啊……易天旸捏了捏小江的耳垂，忍不住要嘲笑自己，“易天旸，你真可笑啊，指望这个脑筋不清楚的孩子什么呢？”
    在易天旸自言自语的时候，小江的注意力却转移到车门上，咔嚓一下，车门被打开，下去之后小江蹦蹦跳跳往码头顶端跑去。
    易天旸摇摇头，这种时候就知道找一个傻子陪在自己身边有多不明智了，明明根本不想下车，却不得不为了照顾小江的安全而跟上去。毕竟，这里是码头，离海那么近，万一掉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海风带着潮湿咸腥的气味扑面而来，小江张开双臂，天使长裙的宽大袖管与裙摆随着风飘扬着。码头没有船舶停靠，前面的照明都没有启用，易天旸只能跟着小江头顶上的光环走，走着走着，那一抹光突然毫无征兆的消失不见了。
    耳边只有海浪扑打码头的声音，易天旸顿感不安。
    “小江？”
    快走几步，易天旸揣测大概是那光环的电池没电了或者是小江调皮的关掉了，可叫了之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江！别跑了，快点回来，前面是海，不小心会摔下去的！”声音变得急促，脚下步伐也加快更多，最后干脆用跑的。
    奔至码头最前端，易天旸仍旧没有看到小江，本该碧蓝一片的海面在漆黑的夜色里也只剩下黑洞洞的一片，无边无际。
    “小江！小江！！”
    任凭易天旸怎么呼喊，回答他的只是暗涌声波涛声，一浪盖过一浪，唯独没有那带些调皮又有些无助的“呜呜”声。
    久违的恐惧袭上心头，易天旸彻底慌了手脚。为什么面对大海，人类总是这么渺小无力？为什么这暗自轰鸣的声音那么轻易的想从我身边带走谁就能带走谁？
    不，别这样，我今天来不是想再让谁再在我面前被你吞噬啊！大海！你把小江还给我，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也把海旸还给我！还给我！！
    伴随着回忆，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而至。易天旸痛苦的纠结起眉头，呼吸变得粗重促短，弯下腰，继而蹲下，仍旧无法缓解，易天旸只能跪在地上，用手撑住地面。
    一时间，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牵动着易天旸心底深处极致悲哀的那几个人，并排站立在易天旸面前，他们脸上都带着宽容的笑，一边笑着，一边在用嘴型对易天旸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然而，就是无声诉说着这句话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后仰着倒进海里。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不……
    “啊！！”易天旸大吼一声，狠命抱住自己的头，人整个蜷缩在地上。
    为什么明明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可大脑仍旧被吵得快要爆炸了一样，满胀的疼痛？为什么都说不是你的错，可他们还是要这样在我面前一个跟着一个投身大海之中？
    一定是怨恨吧？一定是的。无数次的梦到，看到，你们是想让我记住我的过错，让我一辈子都找不到自我救赎的途径。
    当然，你们这么做并没有错，错都在我，都怪我，对不起……
    海旸，文语，我对不起你们，最该死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只有我而已！
    肩膀被什么轻轻点了点，易天旸神经过敏的立刻回头。
    小江脸上没有笑，剩下的只是满满的担忧，专注的弯着腰看易天旸的眼睛。
    “小……江？”易天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江没有掉进海里，他在这儿？活生生的站在这儿？
    这也是幻觉吗？
    易天旸猛然抓住小江的胳膊，小江被易天旸的力道拉的跪在地上，膝盖硬生生砸向地面。感觉到疼痛的小江还没来得及撅嘴撒娇，就又被意识到这不是幻觉的易天旸狠狠拽入怀里抱住。
    “小江，小江……你没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小江迷惑的小脸埋在易天旸颈窝里，虽然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可小江还是用空着的双手去反搂住易天旸的腰，绕到高大男子的背部，轻轻的拍一拍，再在他那宽阔的脊梁上捋一捋。
    “小江，你刚才去哪儿了呢？”
    小江的下巴放在易天旸肩膀上，轻轻发出“呜呜……”的声音。
    易天旸抓着小江的双肩，让他慢慢离开自己，方才的慌乱已经不复存在，易天旸平静的脸上换上了三分冰冷七分迷茫。
    “呜呜~”
    小江大概是看到易天旸情绪平复了，就又高兴了起来，笑嘻嘻用手指着码头边的巨大船栓，想表达什么却又没办法表达清楚似的。
    “你躲在船栓后面？”易天旸扬起淡然而空洞的笑容，他自己恐怕也根本不知道他的眸子此刻甚至无法准确聚焦，可怜的小江就更没办法在黑夜里看清了。
    “呜……”
    “啪”的一声，打断了小江的回答，打偏了小江的脸，也打醒了某个被幻象与现实交替冲昏了头的人。
    小江久久的保持被打之后的姿势，眼睛，看着墨黑混沌的海面，笑容还没有收住，僵硬在那张纯净无辜的小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