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二卷、三、风雨几微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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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风雨几微院
这一日午后,匡其来到燕金棋苑,他这些日子常来,终因人多,不便与盈夫人交谈。但这日下了一上午的雨,午后棋苑里,只有盈夫人和春琴、秋棋。时令已至初夏,太阳刚穿出云层,又隐没了,不一会儿就又下起了小雨。只听得院子里,雨打那棵老杏树茂密的新叶和乍放似火的石榴,不紧不慢地催人犯困。
匡其来时,棋苑并无客人,春琴和秋棋两个都在凭几迷糊。盈夫人一人呆坐另一边,看院墙边那棵石榴,似雨中的精灵般地在跳动着如火般的鲜明。盈夫人不午睡,只要午间一小睡,这天的晚上她就睡不好。见了匡其,春琴和秋棋打起精神来,棋苑毕竟以客人为主。但匡其说:“今天想请教夫人一局。”盈夫人一局自是盈夫人一局的价钱。
“那你们就别管了。”盈夫人对春琴、秋棋说。
两个丫环正犯困,听得夫人宽容,便一边去歇息。
棋苑静悄悄的,只有淅淅沥沥的细雨声,匡其自觉地摆上四颗棋子。盈夫人下棋从不马虎,即使面对下手,也全神贯注。匡其等的就是这机会,他一边敷衍下棋,一边和盈夫人随便说话。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否则客人来了,就说不成了。他装着随口的问道:“夫人是燕国人?”
盈夫人听了吃了一惊,这里谁不知道她是齐国人?今天这个匡其怎会崩出这么个话来?她不知他是谁?略有不快。她说:“我是齐国人,你听我的口音,难道听不出来?”
“那夫人到过燕国?”匡其依然不紧不慢地继续发问。
听到这句话,盈夫人知道来者不善,脸上一变,坐直了身子说:“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这声音似乎惊动了秋棋,她抬起头来,看了这边一眼。匡其忙分辩道:“夫人,小的决无恶意,请夫人听我一席话如何?”这时秋棋已站了起来,盈夫人听匡其有这话,马上对秋棋说:“这里没你的事。”
秋棋又坐了下去。
“说!”她对匡其说。
“我是哈婆婆的弟子,叫斗越门,并非匡其。”
“哪又怎样?”
“我知道夫人是谁,但决无恶意,夫人乃是授衣夫人。”
“是吗?先生可认错人了。“盈夫人依然不动声色。
“我是有事欲求夫人。”
盈夫人不响。
斗越门将黄公虔、田悯的事极简略地说了一遍。最后他说:“我实在无法和田姑娘联系上。黄师伯说:‘如能得到你的帮助,这事就容易了,’我们想把田姑娘救出去。”
“你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吗?”
“这我不知道,可黄师伯是这个意思。当然,还得看田姑娘自己。不过,我看田姑娘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胡宪这狗官好象在逼迫她,而且她也在受到监视。与其在此忍辱偷生,还不如拼却一死,逃出樊笼。秦律虽严,毕竟天底下都有藏匿之人,六国之民,哪一个甘心臣伏?至于田姑娘怎样?我不敢说,但我得把这个意思告诉她,让她自己来决定。”
“你就不怕我告了你们?”
“这个嘛,夫人心里清楚,不用我说。”
“好周全的计策。”盈夫人狠狠地回敬道。
“我们决无此意,全凭夫人自愿,无非是通个消息,我想,夫人本是良善之辈。”
“你就这么相信我?”
“国仇家恨,我当然相信。”
“我有什么国仇家恨?一个普通民妇。”
“你是燕姜夫人的庶妹,你夫家一室俱亡,你到咸阳来,自然是为了你们的女儿季姬。”
“胡说!”
“夫人为何不信我,我可知道季姬的下落。”
“什么,你知道季姬的下落?”
“对,季姬如今在朝廷,她就是当今的青城公主。”
“这不可能!”
“千真万确。”
匡其把北门晨风告诉他的有关季姬的事全部说与盈夫人听,只说这是黄公虔告诉他的。这个意思也是北门的意思。
真是千难万难,没想到季姬之事竟这样获得。授衣夫人来到咸阳自然是为了季姬,只是她并不知道季姬在朝廷,一点线索也没有,所以也就无从下手查找。这确实很出乎她意料,她没想到季姬竟成了仇人的女儿,而且成了敌国的干臣,这令她在事实上或感情上都难以接受。她不能就这样让季姬被秦嬴利用,这时,她对匡其已是深信不疑。
她决定帮助他,但她说明:一、她不想涉足太深;二、不论事成与否,都不想让田悯知道她是谁。这两点,匡其自然答应。
上古师千空照师徒四人已来到咸阳,虽然她们在淮阳芳草居一住就是一年有余,倒不是不记挂田悯,实乃形势所逼。以个人的力量来对抗朝廷,谈何容易?又因循成习,日子一拖就久了。这一日,上古师想想,她们的事情已渐渐平息,再拖下去,就不合侠义之道。遂别了张良,走马西进。到了咸阳,在渭南新区东郊信宫一带找了个住所隐居下来。上古师和洗心玉不便抛头露面,苦须归宾,上古师又不放心,打探田悯的事就交与玄月一人去做。这玄月也长得有些漂亮,是那种带有个性的漂亮,为人又很机警,她不大会给别人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她们来到咸阳时,田悯还未出狱,这样一拖又过了一年多。这天,玄月才打听得仔细,田悯早就放出来了,如今住在渭南新区陌上桑街上。这样,玄月就去了陌上桑街。到了那里,她这人机警,立即发现了什么,不敢在几微院前停留。正当她要走过,只听得对面燕金棋苑走出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妇人,随侍一个侍婢,那妇人宝髻云鬓,步态闲雅,只见她们两个径直走向几微院,扣响了院门。不一会儿那门就“呀”地一声开了,玄月不响,忙走进几微绸庄,装着看丝绸绫罗的样子。冷眼瞟去,只见一个漂亮的婢女走了出来,这婢女冶容姿,一副聪慧灵巧的模样,正是桃金娘。玄月甚是奇怪,怎么会是桃金娘?桃芸儿见是盈夫人,向内叫了一声,玄月就听到几微院内响起了田悯的声音。玄月不敢暴露,只装着低头看丝绸,又斜瞟了一眼,便看见了田悯。这时桃芸儿已进去张罗。玄月看见了田悯,但田悯想都没想到会是玄月,也没注意。她不大出门,看见了盈夫人,自然高兴。她没注意到玄月,但负二注意到了,这些日子,负二一直注意到这里有不三不四的人在这里驻足,或小贩,或闲汉,他都告诉了姑娘。今天这貌似平常的女子,开始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还以为只是一个寻常顾客。但当院门一开,这女子细微的表情,没能瞒过他。但他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但肯定,她决不是来买绸布的。
玄月又一次从几微院前走过,这一次她没停留。除了负二,没人注意到她。她又看了一眼燕金棋苑,见棋苑中有一年青人,相貌堂堂,她不知道他是斗越门,但她知道这是一个剑士,正有打量着自己。知道不便久留,便匆匆而去。走尽渭南路,快到东门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原来胥周一家正住在这里,胥周家的一个老仆,和胥周一道从博阳来的。玄月不认识他,可他怎么会不认识玄月?他一眼就看见了玄月,也不声张,知道这个女人是朝廷缉捕的要犯,就悄悄地尾随着。
开始玄月没注意,出了东门,人烟就少了,玄月才有所发觉。猛地回转身来,那老仆措手不及,打了个照面,便露了馅,有些尴尬,忙转过头去。玄月便如飞一样地去了。
玄月回到上古师那里,把见到田悯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她说:“师傅,田姑娘可能被监视着,我回来的路上,有一个人跟着我,被我甩了。”
“多远?”
“三四里吧。”
“那这里就不安全了,我们立即离开这里。”上古师说。师徒四人匆匆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这信宫,搬到渭南新区的南面兴乐宫一带去了。
这天,正是盈夫人受匡其之托,带着春琴来到几微院。田悯自然高兴,二人进得堂前,盈夫人知道田悯正烦腻胡宪,就说:“胡宪这家伙三天二头来,烦死了。别人都来下棋,他又不下,弄得棋客都不自在……”说话间,她看着桃芸儿、翠帘,她是故意这样说的。见此二人均无反映,才稍宽了心。田悯没察觉,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无事,来看看,——也好,我们下一局如何?”田悯当然同意。桃芸儿有心,摆下棋具,侍立一旁。
盈夫人对她说:“你去吧。——春琴,”盈夫人叫道,“看着桃芸儿、翠帘下一盘。”
桃芸儿说:“我对棋不大感兴趣,我们还是和春琴妹妹说说话儿。”
这提议正合春琴的意,她天天下棋教棋的,有些腻烦了,何况又是指点桃芸儿和翠帘,自是不愿。三人便到一边说话去。
桃芸儿进了内室,拿了些针线活儿出来做,对田悯说:“姑娘有事,叫我。”
翠帘和春琴说得来,说些女孩子关心的新式衣装和负二最近进的一批绣绫,这些绣绫又细又薄,颜色异常鲜艳。桃芸儿只装着做针线,自从攀上胡宪之后,便存了个心。此刻,她注意到,盈夫人并不大来几微院,今天前来,决非兴致所至,她暗暗地注视着姑娘和盈夫人。
棋枰前正静悄悄的,似乎已进入了状态。但她注意到,刚才,盈夫人是在有意支开她和翠帘,这是什么意思?她又不好走过去,心里干着急。
翠帘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自小卖身为奴,自从跟了桃金小夫人,才来到田悯身边。
她有许多春琴不知晓的乡风里俗故事。比如现在,她正对春琴说起自己家乡在这个时令的习俗。她说:“立夏日,在我们家乡,要吃豌豆咸肉烧饭,那豌豆要嫩,越嫩越好,嫩豌豆是甜的,只是没人舍得。”
春琴就不明白,问:“为啥就不舍得?”
“这你也不明白?”翠帘笑春琴是大户人家的丫环,不知日子艰难,她说,“那多可惜呀!”
“还有,”翠帘又说,“立夏之后,就有了樱桃……”
“樱桃是酸的。”
“才不呢,好的樱桃是甜的……”
桃芸儿正在做针线,听翠帘说到樱桃,忽想起上午,负张大娘买了些上好的樱桃。她立即接过话来说:“正是,今天负张大娘买了些好樱桃呢,来,我去拿些来给夫人和妹妹尝。”说毕,她站起身,向田悯和盈夫人走去。桃芸儿向田悯和盈夫人走去,盈夫人背对着她,没注意。田悯看了她一眼,自己的贴身丫环,也不提防。桃芸儿走到跟前,听见盈夫人正说道:“……你老师……”盈夫人突然感到有人来了,吓了一跳,马上不说了,回过头来。桃芸儿立即迎上前去说:“姑娘,夫人,要不要上点浆饮或时鲜果子?有上好的樱桃呢。”
“是呀,”田悯没想到这一层,经桃芸儿提醒,忙说道:“还不快去拿些来。”
桃芸儿就进了内室,端了两盘樱桃过来。她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放下一碟,拿了另一碟,来给春琴,自己依然去做她的针线。她的这一举动十分自然,没引起盈夫人的注意。
其实,桃芸儿走过去的时候,正是盈夫人对田悯说事的时候。
开始,盈夫人对田悯说:“黄公虔问你过得怎样?”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用手按住田悯的手。田悯吃了一惊,差点没叫出声来,但盈夫人的警觉,使田悯控制住了自己。田悯听到“黄公虔”三字时,真是五内俱沸,想不到老师还没有忘记自己,这真是她没想到的。因为,她从来没这样去想过,所以现在,就不可能想到。自从出狱后,在这渭南新区,她度日如年,几乎常常被人欺凌。又想起了齐云,眼眶就红了,差不多要啜泣起来。
“别这样。”盈夫人在她手上用手握了握,示意她要坚强。
盈夫人看了看四周,说:“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年青人……”
“哪个年青人?”
“那个和秋棋下棋的,你不记得了?你和胡宪翻脸的那一次。”
“哦,知道了,怎么样?”
“他是你老师叫来的,叫匡其,是他让我告诉你,问你有何打算?他们意在救你出去。我把胡宪的事告诉了他,你老师……”盈夫人正说到这里,这时,桃芸儿走了过来,把盈夫人吓了一跳,便立即不说了,装着在看棋。但棋枰上也就那么三两手。
等桃芸儿离去,盈夫人问:“她可靠吗?”
“我想是可靠的,我救过她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姑娘,你可要记住了。就是天皇老子,你也不要去相信。来,不说了,下棋。”盈夫人说。
两人下了一会儿,盈夫人又说:“你门前那么些子人,在监视你,你知道吗?”
“知道,我不怕,我又没什么秘密,怕他作甚?”
“过去是这样,现在就不同了,你一定要小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弄得不好,你个人出事不说,还要连累你老师。”盈夫人看到田悯这样单纯、无知,很为她担心,不免开导她几句。
“谢谢夫人指点。”田悯就好感动。
盈夫人见田悯还是这样,不免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是教也教不会的。
二人又开始下棋,一局终了,盈夫人便告辞,说:“过几天,我来听消息。”说完,便叫春琴过燕金棋苑去。
盈夫人走后,田悯一个人回到自己房间,说自己想独自呆一会儿。待桃芸儿和翠帘离去后,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激动起来。是啊,这两三年的螺泄之罪,这两三年的苦难和烦闷,都快要把她给逼疯了。如今,终于可以解脱,这一点,她一点迟疑也没有。但真正想到要出逃,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就出现了。比如,身边的人怎么办?她不可能瞒住他们。桃芸儿、翠帘自然是可信的,自己毕竟在她们危难的时候救过她们。可负张氏、负二呢?他们这种商人,她没有把握。可是如果得不到他们的支持,这件事就很难进行,且还有那么多家产。再有,仅凭这几个人?——自然,老师自有安排,但她却没有完全的信心。再就是通关文谍……。一时,她真的没了主意。
“但我必须走!”这一点,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迟疑。
想起父亲、母亲,想到故国的破碎山河。——父亲的战死,母亲的死节,还有齐云,她已泪流满面:“秦嬴,我和你不共戴天,只可惜我一介女流……”这一晚上,她都没睡好。
胡宪从胥周处得到玄月的消息,大喜过望。既然玄月在咸阳,那上古师和洗心玉自然也在咸阳,等待终于有了结果。他立即去找廷尉右平张嫣,两人额首相庆。
自从上次从桃芸儿处回来后,胡宪再没有去过桃芸儿处,他还是有些心机的,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但今天,他认为自己必须去一次,女人嘛,总是会自以为是忘乎所以的,现在是紧要关头,必须得提醒她。所以这一天,他来到几微院,自然是桃芸儿开的门,桃芸儿见了他,故意叫了一声。胡宪见四周无人,对她低声说:“晚上等我。”桃芸儿这几天正惦念着他,自从那次暗中苟合之后,胡宪再也不来,她正在疑神疑鬼。听了这句话,仿佛一枝干枯的杨柳,一下子得了雨水,兴奋得涨红了脸。她急匆匆地进去通报,走到堂屋门前,自觉失态,遂镇定了自己。装着款款的不胜其烦的样子对田悯说:“那个讨厌的胡宪又来了”。田悯知道这胡宪来无非是来挤兑自己,坚决不见。桃芸儿已知胡宪来此的目的,见不见田悯自然不在意,遂故意拉长声调叫给田悯听。她对胡宪说:“姑娘不见,别有事无事的到这里来胡搅蛮缠,大人自重点!”
胡宪见桃芸儿装得这么象,给她作了个促狭的眼色,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再一次遛进桃芸儿的房间。一进里间,桃芸儿就拥进了他的怀抱。也不说话,急急地拉着他的手,只管拉他到床边,又回过身来。这女人虽然是在风月场上呆惯了的,却依然清纯,这就是她可爱的地方。站在胡宪面前,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浑身却在微微颤抖。随着胡宪的手,把她那一件薄薄的羞袒内衣解去,触及到她那凝脂般的肌肤时,她轻轻地叫了一声。随即,她就感到自己的那素纱内裙被解开,落到了地上。
事毕,胡宪从桃芸儿身上翻到一边,桃芸儿用薄被遮住自己赤裸的下体和乳房,两个人才开始说话。
桃芸儿说起盈夫人前几天突然来几微院看田悯,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她听到她对田悯说:“‘你老师’几个字,我记得,”桃芸儿说,“在我来咸阳时,我听她们说起过,田悯的老师叫黄公虔,我想,会不会是盈夫人来传口信的?”
“黄公虔?”胡宪自然知道黄公虔,“你是说黄公虔也出现了?”
“我不知道,但我想这几个字,总不会无缘无故。”
“对,太好了!”胡宪想到上古师和洗心玉,现在又有了黄公虔。尤其是黄公虔,这个连赵成也几度失手于他的老狐狸,竟要落到自己手里,胡宪就很兴奋。他吻了吻桃芸儿,叮嘱她今后遇事要谨慎,小心点儿,别麻痹大意,最好是要获得田悯的信任。自己则不再来,以防不测。如有消息,可以去通知燕金棋苑边的那个老乞丐,他是我们安排下的眼线。
“是吗?”桃芸儿吃了一惊,别的人她都注意到了,唯独没有注意到这个老乞丐。
“当然。”
“田悯没注意到你吧?”胡宪又问道。
“我都有些不忍呢,她待我实在不薄。”
“不是为了你我的将来吗?再说这可是国事,还有比国事更大的事吗?你可千万别不忍,再说,我们也仅仅是利用她一下而已。”
“可别把她害惨了。”
“是不是,又来了,我说了,不会的,这事怎会把她害惨呢?”
胡宪走后,桃芸儿让自己从激情中平静下来,这天,她早早地起来。田悯一向视她和翠帘为心腹,她平时也装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些对朝廷恶吏不满的话来,比如昨天,她对胡宪毫不客气的态度,使田悯深有感触,以为这个奴婢还有些侠义肝胆。
“与其这样受这些恶吏的欺凌,还不如一走了之的好!”桃芸儿自然知道田悯迟早是要走的,她有意这样讲,以期获得田悯的好感。
“说一句笑话,”有一天,田悯试探着问她们,“假如有一天,我真的要走了,你们怎么办?”翠帘老实,她说:“我全听姑娘的。”桃芸儿则说:“我父母不是个东西,离开姑娘我能到哪里去?姑娘待我情同姐妹,奴婢虽然出身卑贱,这一点还是知道的。姑娘去那里,我就去那里,一辈子跟着姑娘。说句心里话,姑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了,如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我桃芸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田悯这人单纯,没有不信的。负张氏则一开始不同意,对她极力劝阻,认为出逃乃是下策,但见姑娘执意如此,也只得和负二帮着田悯筹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