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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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的第一眼,天色已经朦胧亮,这天已是冬季。
记忆中的妖睦与现今的妖睦不同,左筝说的妖睦因这些年沙漠化得厉害,气候逐渐热化,每年的冬季总不如前一年的冷,听老一辈的说生来便无在妖睦见过下雪天,今年真是百年难得一遇,下了一场不大的雪。
四季已不如当年分明,可这昼夜更迭,还是随四季而变的,冬季的夜,要比往常要深长。
天没亮,出了被褥又是一片寒凉,犹豫再三,果断合上眼睡上个回笼觉。
却不知,梦竟能再续上。
季知平站在大火之中,檐上不时掉下几块瓦片,那些火烤得脸上手上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手上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棍挑开路面的阻碍,寻着路途去找人,路上见着不少倒下的丫鬟,季知平手上一探,个个都没了鼻息。
浓烟熏得眼睛发涨发热,眼泪不停地流下。
逃也似的来到一片空地,擦着泪水去往熟悉的一座小殿外,那小殿的大门已被烧毁,内堂景物清晰可见,只见浴池内正置着一人,季知平大声呼喊着他,口中叫着王爷、王爷,那个人像是没听见,头也不曾转过来看他一眼。
整座小殿已被大火围住,屋檐很快便会倒塌,若不带走他……
季知平心急如焚,往前一步灼热感越是深刻,旁边就有一个水坛,大雪天冲了一身凉,借着身手好跳跃入内,身上的衣裳一瞬被烤干。
心下喜悦,走到那人身边,眼前许些模糊,口干舌躁再也叫不出声。伸手去碰那人,看不清他的脸,耳边是铁索移动的声音,一只又湿又冷的手抚摸他的脸,唤季知平的名儿。
瞬息心下生起绝望,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破开这该死的铁链。
任他如何费尽气力,手上的链子终于断了,扶着正将人带出浴池,绝望的声音再次响起,季知平低头,只见脚上同样锁上了铁链,却埋于水底。
这浴池是随山体而打造,泉水冷冰刺骨,季知平进入水下不一会儿便被拽了出来。
那只手又再抚上季知平的脸,他所说的话季知平已然无法听清,待唇上迎来一吻,身周的屋檐塌了。
火苗喷到后背,一瞬传来灼热的痛感,被那人随即拉入水中,很快浮出水面,而后推着、赶着季知平离开。
季知平说再去找工具,手上冻得发红发紫已无知觉,这才离开不到一刻时,身后的屋檐全数塌下。
大火燃烧檐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知平同时也听到了自己强烈跳动的心跳声,顿时失了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往一个方向走,走过一条条山路,一刻没有停歇过,路上的人见到他都吓得躲得远远的。
只知天亮之后再次转黑又再亮起,如此往复不知是几回,他来到一处山林内,那处有一户人家,茅屋外种着各种鲜艳的花。
季知平无力地喊了一声“姥姥”,恢复意识的一瞬人已再也撑不住了,呼吸变得沉重,整个人也变得乏力,眼前一黑倒向地面。
茅屋内走出一个看着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季知平很快就看到一双绣花鞋凑到跟前,梦又醒了。
“姥姥……”季知平这下是真的睡不着了,活了太久,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连人也都忘了去,“许久不见,知平心中有愧。”
起身披上衣裳,打开窗门见外头起了日光,坐在窗边望着东边的日出,“他生前如此要强,不肯示弱,怎会喊放弃,喊疼呢……”
再低头去瞧双手,白净漂亮,没有梦中那般可怖,“那真是我的手?”
很多事想起了,又似幻似真,总会去质疑究竟是真是假。
天一亮,很快便有人出来走动,季知平依旧坐在窗前回忆梦中的种种,以便能唤醒更多的记忆。
有一个问题,季知平很好奇,以那个人的身份,究竟是谁能对他下手?
那人对外宣称是副病骨头,只有跟了他五年的季知平清楚,那人身手好得很,若真动手未必能将他拿下。
最后竟将他四肢锁于严寒之下的浴池之中,可想而知又是那些药。
如此反复思虑摸索,还真让季知平想起了不少事。
那位回了皇城后,季知平便没再跟去,之后再见已是数月之后,再见之时便见他泡于浓重药草味的浴桶中,只当他是强身健体用,却不知那些东西,深入他的骨底,使他一刻都不得安宁。
记忆中他额角都是汗水,说话的声音疼得带颤,牙根总是紧咬在一起。
记得季知平当时还问他,“可疼?”
而他回应的则是,“不疼……”
之后总会悄悄溜入殿内陪他一小半刻,不知何时起手上便多了两道铁链,以为他被人逮了,他却说是自愿的。
“自愿的……”季知平现下是明白为何会被铁链困住,因为太痛了,他受不住,又必须压制自己,并不是怕他逃跑,
“就为了那头乌发,您可是王爷啊,何人敢欺辱您呢……”
眼前先是晃过林越,再来是左筝,后便是孟温,一一打了声招呼。
也不知在窗前坐了多久,季知平起身洗漱,准备同三人去用早膳。
原是打算就此与左筝道别,一同上了街,先提起了此事,“总是亏待了孟师,说是带他来好好玩的。”
左筝这才忆起初见时他们来此的目的,多有惭愧,“是我自私,带着大家东奔西跑,不曾好好招待过诸位。”
“哪能这么说,朝夫人收留了我们这些日子,吃住都是免费的,解了我等的燃眉之急,是大恩人才是。”季知平心里盘算着这段时日偷偷藏下的银两,思来想去,若真要玩,只能在这附近小逛两日,再多逗留两日怕是又回不到常国了。
“左筝何德可能,只是,有一事相求。”左筝走近季知平,而走在前头的林越与孟温正在寻找东西吃,无心去顾暇二人在谈论些什么。
“请讲。”季知平放慢脚步,等着左筝开口。
“初见时,您说您会看相,却不知道长您神通广大,这段时日多亏了您。”季知平不清楚左筝有事相求,与初见时有何关系。
“哪里,不过举手之劳。只是,这与夫人所求之事有何干系?”
“左筝想请您看相。”左筝抿嘴轻笑,与季知平对视,“算命的只会夸些好的,不然,我与风涯便不会在一起了。”
季知平这才仔细端详左筝的模样,眉峰齐平,双目黑白分明清澈,性子是个温和的姑娘,骨子里却不似其他名门望族的夫人们,没有架子,热血而飒气。
无奈于天生皮相不佳,深知她喜花,头上衣裳都随处可见花的影子,是位乐观而自信的姑娘。
“夫人面相自是好的,总能化险为夷,只是……”季知平看不到她与朝风涯的未来,她的未来没有他。
“如何?”左筝紧盯季知平的脸,关注他面上的神色变化,她是猜想过的,季知平如何回答,她心里有数,所以,不会太难过。“他会将我赶出家门?”
“哪能,您是朝大人的夫人,自是清楚他的习性,他不是那种人。”
“是啊……”左筝哪能不知,若真是,现今早已不在此地了。“那又是为何不能走到最后?”
季知平只愿左筝能看开点,她与朝风涯成亲是因她舅舅,她自幼失孤,去年嫁给朝风涯,不久朝风涯便纳了两个妾,便说明不会把她舅舅与她放在眼里,“夫人对朝大人的情感不也如此淡薄?您会做饭,他却从未尝过。”
左筝摇头,“哪能未尝过,只是那后来的侧房抢了去,我便不再插手他的私事。”
季知平实在不忍,这般心善的女子,怎可被辜负,“您的未来不会有他,您清楚的。一开始我以为您为他办事,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后来深入,发现并不是这回事。您不是那种会为了让人注意而为事的人。”
左筝叹笑,低下了头,放低了声音,“我……不是说过了,是在为夫君积德行善。”
积德行善,这四个字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与朝风涯那身上的邪气有极大的关系。
午后教了片刻村民一些小法术之后,季知平拉上孟温在一块地儿晒太阳,看着林越与一众学徒练武。
“有说哪日离开?”孟温去瞧自身这套脏乱的衣裳,更想念回家了,“回去我得洗上半个时辰的澡,把所有衣服里里外外换个遍,风风光光进出酒楼吃上一回。”
季知平也很想这么做,很是同意地点了下头,“委屈孟师了。此一去,朝夫人今后如何,看她的造化。”
“那位夫人一看便不是那种会委屈了自己的人,她清楚得很,而那位大人,年纪轻轻城府极深,又是位高权重,想来,夫人在他心中是有一定的位置,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
季知平见孟温能如此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事,不由刮目相看,这是他认识的孟温吗?
“孟师没少听过民间的流言蜚语。”
孟温点头,低下身把头凑到季知平耳边,轻语道:“朝夫人的舅舅先后为盛国的君王效命,两位君王能上位多亏了那位。这也是为何,以朝夫人的姿色……能成为朝夫人的原因。而那位朝风涯,能走到这个位置,不曾靠过那位。”
“什么?”季知平以为朝风涯是靠着左筝舅舅的关系才能走上这个位置,多少在心里为左筝庆幸一番,至少能看在舅舅的面上,在最后不会让左筝难堪,“那又是为何?”
“丹室不时会有几个侍卫来传信,有几回我刻意去打上交道,发现那些侍卫很是敬佩这位朝大人,又刻意提起了朝夫人的舅舅一事,惹得那侍卫不快,才知那位真的不易。”
“如何不易?”
“你要知道,他姓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