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情起  38心神不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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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漫漫,草色如垫铺了开。三里兰花埔清香袅袅,花丛灿烂。棘绕仙君的猫耳山,一到兰花盛开之际,总有许多好雅之人上门观赏兰花,顺便讨一杯棘绕仙君亲手泡的兰韵茶。
    这一日,天清气朗,阳光明媚。棘绕仙君的三里兰花埔顿时热闹起来,离楼擎着杯盏与棘绕坐在埔中草亭里,浸着花香,慢条斯理的品着手里的兰韵茶。天尽头浮起几层瑞霭,离楼抬头眯眼,对棘绕微笑道,“棘绕仙君的茶,年年都引仙客无数,不知这次又是谁来了?”
    棘绕整理着一应茶具,抬眼一瞥,即刻笑道:“看那势头,应该是即照仙君与重台仙君。”却见其后一道瑞霭超前,向兰花埔里飞速奔来,棘绕当即高声笑道,“豺羽仙君,可要小心些,你若损了我半株兰花,我定把你留下当个侍花童子。”
    瑞霭速度稍稍见缓,仍是不偏不倚的落在一片兰花上。离楼握着茶杯兴趣极好的看着这位不曾谋面的豺羽仙君,一身青衣飘飘然虚落在兰花上,眉眼微弯,含着几分调皮,笑着与棘绕狡辩:“棘绕仙君当真想留我当侍花童子?只怕仙君肯留,我却不敢留呢。”
    离楼握着茶杯转了转,顺口问:“这话怎么说?”
    豺羽蹲身捏着一株兰花仔细看了看,青丝万缕顺势落了下来,飘飘荡荡的模糊着豺羽笑弯的眉眼,离楼顿时看的入了迷,心底猛得漏跳了一拍。
    只听豺羽不紧不慢含笑解释:“我生来笨手笨脚,像侍弄兰花这等细致的活,我恐怕是做不来的,倘若真个不小心毁了棘绕仙君的兰花,依仙君爱花的痴迷,我恐怕连命赔进去都难消仙君心头之气呢。”
    “这话说的在理,有趣。”草亭之上传来一声愉快的赞同。
    豺羽抬头,便见一身白衣的玉留行慵懒的侧卧在草亭上,凤眼微挑,满目风情,笑眯眯的看着豺羽。
    豺羽笑了笑,好心劝道:“仙君还是下来吧,若仙君弄坏了棘绕仙君的草亭,她恐怕要留你做个修亭童子了。”
    离楼忍不住轻笑,顿时觉得豺羽格外招人稀罕。不由自主的总是看豺羽。
    草亭上的玉留行闻言,忍不住高声大笑:“豺羽仙君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玉留行豪放不羁的笑声和着那句“豺羽仙君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在脑海中回荡,离楼猛得坐了起来,额上沁出一层薄汗,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发觉自己在一处房里,四下打量了一番,瞟见青湘子一身黑衣坐在窗框上,左手搭在屈起的左膝上,右手握着酒杯,慢慢喝了一口,渡了一身阳光的青湘子,连容貌也带着朦胧,微一侧目,静静的随口问:“醒了。”喝了一口酒,又问,“方才见你梦里笑的那么开心,怎么又惊醒了?做噩梦了吗?”
    离楼抹了把额头,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梦见七千多年前,第一次遇见阿羽的时候了,还有玉留行。”唇边抹着一丝苦笑。
    “哦。”青湘子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漫过树顶的阳光,叹息道,“如果感觉好了一点,就走吧,豺羽还在等着你救他呢。”
    “是啊,阿羽还等着我去救他呢。”离楼笑得越加苦涩,“洛琨,洛琨已经毁掉阿羽一只魄,其他的不能再出现任何差池,我必须在阿羽之前找到墨陵郎,必须找到他。”
    “豺羽。”青湘子缓缓念叨,“他是在拿命赌你对他的信任,现在连墨陵郎那么宝贝的徒弟都顾不上了,这一次,你是真的伤他心了。”转头看着离楼,顿时唏嘘不已,“豺羽是那么固执专一的人,一旦承诺下的事,很少会有放弃的时候,当然若不是玉留行风流放荡伤了豺羽的心,他大概也不会为此钻牛角尖钻了整整六千年,若不是你,一样固执的守着他,若不是玉幻的湮灭,他恐怕还不知道应该懂得珍惜信任身边的人,那时他懂了,今时你却糊涂了。”
    “今日所犯下的错,我都甘心承担下,只要阿羽还能活过来,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接受。”离楼从床沿上走下来,经过青湘子身旁时,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着青湘子,浅浅的笑中带着嘲笑,“还在等景桑晚回来吗?还只这么等下去吗?你看我,只是等了不过弹指间,就变成了如今这样,两个人相处,总要有一个认输的人,不认输,就像我和阿羽这样,死不像死,活不像活。”
    朦胧天色中,拉长的身影轻微摇晃着落满寂寥,那一痕邤长的身影渐渐隐去时,青湘子的目光才缓缓收回,只晃着手里的酒杯,轻声自问:“这样痴等下去,错了吗?”
    夜色正深,彻骨的寒风从四处凛冽的吹来,堆积的木柴烘得半个天空亮了起来。墨陵郎斜靠在树上,左臂枕在脑后,看着玉盘似的圆月,微微挑了挑眉稍。他还沉浸在打败离楼的兴奋中不能自拔,十七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眯眼看着天空,只是心里某个地方总是不安。
    为什么不安,墨陵郎没有想过,他自然不会担心豺羽,更不会担心离楼,他们都是历经沧桑的不老仙人,对他们来说,千百年的时间都不过是弹指一瞬,又怎么会轻易出事,墨陵郎摇摇头,既然不必考虑豺羽和离楼,可心里为什么会不安,又是为谁而不安呢。低头看着火堆旁的叶蔑析几人,心里觉得也挺难为他们居然跑到了金构山里来,不管怎样,他既然此生吃定了叶蔑析,便不会轻易放手,不由想起万寒明,也想起离楼对豺羽的呵护,他心里,也一直期盼着能有那样一个人出现在眼前。
    烂漫的桃花开始凋落,一直被呵护在结界中常开不败的桃树忽然一夜间凋零,漫天的粉色花瓣随着寒冷的风扬上天际。桃枝上躺着一个人,安安静静仿佛睡着了般,未束起的青丝在风中凌乱,天青色衣袂从枝间落下随风纷扬,风呼呼的刮来,又呼呼的吹向远方。
    天地间安静的让人窒息,陡然间,却又忽然看见豺羽了无生气的脸,默默的看着他,不笑不语,只是默默的看着他,连瞳孔也毫无色彩。风在豺羽周围忽然卷起,连同豺羽的身影也模模糊糊的飘远。
    墨陵郎猛得起身,大叫一声:“师傅!”嘭得一声从树上翻了下来,却让阳光刺痛了双眼,连忙将手遮上双眼,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慢慢放下手,叶蔑析在他面前微微俯身,照了他一身暗影,逆光看着叶蔑析,墨陵郎有片刻失神。
    “想你师傅了?”叶蔑析笑着向他伸手。
    他虽然及时补好了被离楼强横破开的九天令结界,但不知为何,自从见了离楼,内心一处总是不安的很,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墨陵郎稍一犹豫,漫不经心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叶蔑析的手。
    叶蔑析却忽然将手一松,刚刚起身的墨陵郎一下跌了回去,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叶蔑析!”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叶蔑析连忙摆手,笑得前仰后合,“骗你玩的,你还真上当了。”
    朴朔走过来扶起墨陵郎,瞥了一眼眸色带笑的李轻饶,真心安慰墨陵郎:“你别在意,李大公子天天用这招伺候我们的傻王爷,所以,王爷会用这招对付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什么逻辑?”墨陵郎无力撇了撇嘴,又微微拧起眉头。那个梦,梦里躺在桃树上的豺羽仿佛此刻就在眼前,真实,那么真实的感觉,让他内心忽然开始害怕。
    “喂。”朴朔推了墨陵郎一把,奇怪的问,“你没事吧?怎么了?”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一本正经的摸上墨陵郎的额头,叶蔑析轻攒眉头,捏着下巴沉吟许久:“嗯,没发烧啊,刚才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没事。”墨陵郎心不在焉的拂开叶蔑析的手,上前走了一步,透过树枝看着阳光落进眼里,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很关键的事,可又偏偏想不起来。
    “既然没事,那么走吧,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要走呢。”朴朔上前拍了拍墨陵郎的肩膀,顺口埋怨,“真是托墨公子的福,大冷天的在这里瞎溜达,亏我们那位不靠谱的王爷居然答应下来。”
    “你们靠谱,既然你们靠谱,为什么当时不拦我。”叶蔑析不认同的反驳。
    李轻饶手里正晃着一截枯枝,靠着一旁的树干旁观,一听叶蔑析的话,树枝毫不客气的抽到叶蔑析的胳膊上,眉梢结了团寒气,隐约有要揍叶蔑析的意思:“我们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我这个王爷还真是没地位。”叶蔑析叹气,走到李轻饶身边,将他手里的枯枝扔掉,帮他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朴朔立马笑嘻嘻的一把拉住墨陵郎的袖子跑到叶蔑析身边,等叶蔑析给他拢好披风。
    墨陵郎尴尬的偷偷瞟着叶蔑析一边给朴朔拢披风,一边嗔道:“你呀,做什么事都积极。”墨陵郎有些走神,朴朔跑过来让叶蔑析整理衣袍是理所应当的,可自己来算怎么回事,虽然关系是有了,但叶蔑析毕竟还没有承认不是吗?他还是那个白幕的替身不是,心里忽然有些失落。
    一根手指不轻不重的一点墨陵郎的额头,叶蔑析笑着将他领口拢了拢,意味不明的调笑墨陵郎:“不发脾气的时候,你其实也挺招人喜欢的。”顺指轻佻的一勾墨陵郎的下巴,笑容邪气灿烂。
    墨陵郎没来由的脸上发烫,低眸瞬间喜悦中掺了份暗淡,抬头,疑问不由自主的脱口说出:“在王爷心里,可还能在放下我一个位置?”
    “欸?”叶蔑析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很惊讶的问,“你怎么这么问?”
    墨陵郎顿时有些纠结,支支吾吾有点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总觉得我于王爷,还不如一粒丹药有价值。”
    “没错。”叶蔑析并不否认,墨陵郎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寒冷,却听见叶蔑析不紧不慢的补充,“先前是这样,不过现在觉得,留你在身边也挺好。”
    留你在身边也挺好。墨陵郎眼中的光芒逐渐亮起来,一旁的铜勒却轻轻拧了下眉,墨陵郎高兴的未免太早了点,铜勒轻轻叹气,留下并不代表承认,不代表喜欢和爱。顺手拿剑敲了敲树干:“几位主子,该启程了吧。”
    二月中询的天气还是多变的厉害,早上还平静的空气,到了中午渐渐起了风,阳光虽好,只是云多,把天地变得忽明忽暗。朴朔瞧着墨陵郎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路上不肯多说一句话,便蹭过来与他说话:“墨公子,听说你祖父是墨老将军啊?”
    墨陵郎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听我师傅说是,但我一直没有去看过他呢。”
    “从没有去看过你祖父?”李轻饶瞪了墨陵郎一眼,“那你上次在皓都不是为了去见你祖父的啊?”
    墨陵郎觉得奇怪:“不是,有问题吗?”
    紧接着传来李轻饶一声冷哼,“不肖子”缓了口气,才道:“没问题。”
    “我只是想看看皓都的人而已。”墨陵郎淡淡回答。仅仅是为了看看世间忙忙碌碌的人而已,谁承想看出事来,遇上了倒霉的叶蔑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墨陵郎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埋怨,“我师傅管我管的严,我爹活着的时候,也只允许我落玉山谷和蒺藜山两处走走,我爹一死,我师傅管我也肯定会越来越严格的。”
    “你怕你师傅啊?”朴朔问。
    “不怕,就怕他限制我的自由。”墨陵郎忽然停下脚步,缓缓添了一句,“尤其是现在。”如果此时他将结界撤去,定会有不少灵鸟朝他扑来,墨陵郎不由自主抬头望着天空。朴朔顺着墨陵郎的目光看去,疑惑问,“在看什么?”
    “看鸟。”墨陵郎简洁无力吐出二字。
    引得朴朔眼睛发亮,眼睛四处乱转一圈:“哪里哪里,在哪里?”
    墨陵郎无奈叹气,笑道:“不用找了,你看不见,它们被我隔在结界外头了。”
    “真的?”朴朔来了兴趣,“那你把结界撤去吧,放几只鸟进来玩玩。”
    “不行。”墨陵郎连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他可不想因此将他师傅招了来。
    “为什么?”朴朔不解的问。
    李轻饶不耐烦的插口:“墨公子都说不行了,朔朔怎么还死缠烂打,真会丢人。”
    “呃……?死缠烂打?丢人?”朴朔稀奇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确定的问李轻饶,“你说的是我?”朴朔顺手撸了撸袖口。李轻饶只将眉稍冷冷挑起。
    叶蔑析嘴角叼了片树叶,徐徐开口:“看吧,墨公子,他们两个要打起来,就全赖你,他们要是哪个受一丁点伤,我会找你算账的。”
    “为什找我算账?”墨陵郎无辜的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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