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缘起  13白慕幕公子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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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陵郎颦着眉,咬着竹筷,几乎忍不住要洒下几滴悲伤得泪来,陡然见一双素净的手打他眼皮下晃了晃,碗内多了快油光色丽的红烧肉。
    墨夜痕握着竹筷敲了敲墨陵郎的饭碗,催促道:“多吃些,瞧你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师傅短你吃的缺你喝的了呢。”
    墨陵郎也不言语,低头扒了口米饭,眼皮下又多出一双筷子,夹着片嫩耦放进他碗里。
    “是该好好补补。”豺羽伸手顺了顺墨陵郎的后背,静默片刻,缓缓道,“你也是,别总等着别人来管你,你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懂得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好歹别亏了自己。”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墨陵郎碗里,“来多吃些。”
    豺羽话音刚落,忘情将手中的竹筷啪的往桌上一放,伸手摸了摸万寒明的头发,和颜笑道:“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一会回来看你。”
    忘情刚站起身,豺羽顺手将竹筷搁在在桌上,一双眼睛笑眯眯的落在忘情身上。
    忘情不紧不慢的走到门槛上,回头望了豺羽一眼,一闪身消失在暮色沉沉的暗夜里。豺羽也只是一晃神便不见了,墨陵郎只觉有道风急速拂出门去,离楼适时的没头没脑的说道:“把事情说清楚了,省得日后麻烦。”
    这一夜,比平日格外长了些,墨陵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离楼也比平时温和了些,来他屋里给了他掖了两回被角,絮絮叨叨得对他说了好些话。他打有记忆起,就知道自己和离楼不和,离楼一直看不上他,常常说他是只拖油瓶,而豺羽也总是为他操碎了心,虽然他的记忆一直乱七八遭的,但他自己还是觉得自己的记性十分的好,模模糊糊得记得豺羽和离楼吵架大多为了他,吵得最狠得一次,离楼动手打了豺羽,一耳光打得豺羽吐了好几口血。
    那时墨陵郎还很年幼,却清楚的记得离楼又气又疼的对豺羽大声道:“你好歹爱惜爱惜自己,为了这个小东西,你是不是连命都可以不要?哪怕你只是可怜可怜我,对自己上上心行不行?”
    墨陵郎那时才不过六岁,自然不晓得他师傅和离楼为什么吵得那么凶,只记得后来离楼一气之下,将他朝着天上一扔,直接把他扔回了落玉山谷。后来他又是怎么回得蒺藜山,却又记不大清楚,但似乎是他爹墨连朔曾跪在一座坟头上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又是怎么样,他又不记得了,只晓得这零零碎碎的诸多辛酸事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昏昏沉沉想了半天纠结心绪的往事,将将要破晓之时,自己却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处暑时节,天气渐趋凉爽,静清院中桂花遍地开放,馥香阵阵。躲在树梢上的蝉鸣也比往日低沉了许多。
    自立秋之后,白幕整个人变得格外懒散,整日闲着没事躺在院中桂树下的椅子上,拿着本诗书遮在面上打瞌睡。
    秋季的天,午时之后便渐渐的涌上一股清凉,而白幕素来身体孱弱,受不得凉,可白幕偏偏有个坏毛病,睡觉时最厌人来打搅,当归哀声哀气的劝了他几次,初时白幕还听得劝,后来只当听不见,依然我行我素的在桂树底下睡觉睡到自然醒,为此当归也没少挨叶蔑析的骂。
    朴朔与李轻饶也时常过来陪他说说话,拖着他到徐苌楚的院子里玩闹几回。只是白幕的身体却日渐沉重,又因他一时任性,染了风寒,徐苌楚几贴药下去,虽有些效果,但仍无法痊愈,只能卧榻清养。
    这日天气格外清凉,暮色渐合之时,只余西天边际一抹凄艳的霞光悠然飘散。
    虽然还未到寒冬腊月,冰雪彻天的时节,但因白幕素来怕冷,刚刚到了处暑,屋里便已经添上了一盆碳火,尽管如此,白幕身上仍是稍嫌冰冷,指上凉凉的,不存半丝温热。
    当归又往碳盆里添了几块碳,蹑手蹑脚的将床头黄梨木几上的茶盏换了下来,又轻手轻脚的收拾了一下书案上未收起的笔墨,又殷勤往铜蟾香熏里添了几匙辟寒香。
    当归又四下里仔仔细细的瞧了几遍,觉得收拾得差不多时才还算满意的微微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往黄梨木大床上瞟了一眼,眉头不由皱了皱。
    白幕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侧歪在床外侧,青锻锦被齐胸盖在身上,头上掩着一本书,随着他轻微的喘息声轻轻颤动,一只手枕在脑后,几根细发散落在衣袖间,看来又在看书的时候不小心打了瞌睡。
    当归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家主子,眼看着已到了酉时五刻,而他家主子还未曾用过晚饭,到了戌时一刻又得用药,可眼下他主子睡得正熟,自从他主子病后,夜间时常因畏冷而睡得十分不安心,常常半夜里叫他添几块碳火。难得他主子能有那么一时半刻睡得自然稳妥,心里不忍打扰,又怕等会他主子万一睡过了时辰,少不得又要空腹服药,而他毫无悬念的必然挨他家正主子叶蔑析的斥责。
    当归想了想,难得白幕睡得这般安稳,惹了叶蔑析也不过是被训几句,权当是为解他主子的起床气代过吧。小心翼翼的将诗书拿掉,当归轻轻吁出了一口气,又格外当心的把被子朝他主子身上拢了拢,这才闭上房门,轻步离开。
    当归刚走到院门口,迎面碰上专门来负责为白幕送饭菜的陌微。
    “陌微姐姐,今日如何迟了三刻?我正打算去找你呢。”当归礼貌作了个揖,感叹道,“若让王爷知道姐姐误了时辰,少不得要得几句训,捎带着弟弟我也要挨骂了,姐姐好歹顾顾弟弟我,早来片刻才是。”
    “你最近挨得骂还少?怎么也没见你练出一张厚脸皮来?”陌微挑眉一笑,道,“原不是姐姐要故意害弟弟你的,今日徐公子给你家主子新添了一道药膳,这道药膳做法颇讲究,恐怕连府上的厨子也做不精道,我这才跑了一趟聚仙楼,请了里头专门做药膳的厨子做的这道药膳,这不,刚做好我就巴巴的跑了过来,连口气儿都还没喘均匀呢,就挨了你一通埋怨。”又接着笑道,“当归,你也别在和我闲磕了,快些进去伺候你主子用膳吧,按规矩,一个时辰后我来收拾食盒。”
    当归应了一声,接过陌微手中的食盒,正打算回院里,抬头就望见叶蔑析正往这边走过来,垂首低笑道:“陌微姐姐,王爷来了。”
    陌微愣了一愣,转头看见叶蔑析已经到了眼前,颇镇定的施了一礼,恭顺的唤了声“王爷”,又十分恭谨的垂首立在一旁。
    “陌微?你怎么在这里?”叶蔑析负着手,轻飘飘的打量了陌微一眼,在看见当归手中的食盒时,不悦的挑了挑眉毛,沉声道,“陌微,怎么回事?”
    “王爷,请容奴婢细禀。”陌微从容的跪在地上,声音不疾不缓道,“徐公子为白公子多添了一道药膳,府上的厨子也做了一次,拿去让徐公子瞧过,只是徐公子说府上的厨子厨艺不佳,做出的药膳失了精髓,所以奴婢只得去聚仙楼请人做了这道药膳,只是先前耽搁了些时间,因此来迟了,还请王爷明鉴。”
    “苌楚又给小幕加了道药膳?”叶蔑析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些不高兴,徐苌楚居然没有告诉过他,虽然叶蔑析对徐苌楚有诸多不满,但脸上却没太多表情,只淡淡道,“行了陌微,你先下去吧。”
    “小幕在做什么?”叶蔑析接过当归手里的食盒,推开门往院里走去。
    “主子在睡觉。”
    叶蔑析脚下一停:“睡觉?”又郁郁道,“真是头猪。”
    叶蔑析轻轻推开房门,看见房里燃得辟寒香萦在床头,淡淡的笼在及地帐幔上,拂得纱幔轻轻的晃动着,白幕却安然的枕着右手臂静静的睡着,眉宇有时会略微皱一皱,带起些许忧郁。
    叶蔑析立在门槛上身形稍稍一顿,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一旁的当归,轻声道:“一会布好菜,在门外听候。”说完,轻步走到床边上,静静的望着白幕安宁的面容,觉得他脸上似乎又徒增了三分病色,就像开在深秋的一朵素净虚幻的冰花,仿佛随时一阵风都能将他吹散了去。
    叶蔑析施施然坐上床沿,左手轻柔的穿过白幕的后颈,轻轻抬了抬,右手温柔的握住白幕枕着的右手,缓缓地抽了出来,又颇心疼的在手心里揉了揉。唇边携上一丝温柔,俯身轻轻咬住住白幕的右耳,温和道:“小幕,快醒醒,起来陪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白幕微微一动,又往叶蔑析身上靠了靠,眉头皱的更深,模糊的喃喃道:“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小幕,快起来,先吃点东西再睡,乖乖的听话。”叶蔑析轻手轻脚的扶起白幕,温柔的揽在怀里,伸手握着白幕的右手,轻轻摩挲白幕的掌心。
    叶蔑析知道白幕畏寒,但他不曾想今年白幕居然这般畏寒,这才刚刚入秋不久,虽然夜间已有明显的凉意,但白日里天气还是颇为燥热,而在白幕的屋里早已烧上了碳火,被子也已换上厚被,可白幕的身上仍是一片冰凉。
    “小幕,小幕,快把眼睛睁开看看。”叶蔑析轻吻着白幕的右手指,又低头吻了吻白幕的眉心,轻声唤道,“小幕,快醒醒,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了?”
    “别闹,再让我睡会儿,就一会儿。”白幕口齿不清的呢喃着,声音里隐约间已带了些软弱的乞求。
    叶蔑析有些不忍了,但又想到一会到了酉时一刻还得让他用药,这会儿若不唤醒他让他先吃些饭食垫一垫,恐怕又会伤肠胃了,白幕身体原本就孱弱,这一年又尤其孱弱,叶蔑析无论如何也不敢依着白幕的性子任他这般没分寸的睡觉。
    叶蔑析伸手拉过锦被往白幕身上裹了裹,低头轻吻过白幕的眼睛,慢慢的滑下来小心翼翼的吻着白幕的唇。
    一段深入浅出的长吻结束,白幕无可奈何的睁开眼睛,但连日来的贪睡,也令白幕有些糊涂,靠着叶蔑析迷糊了半晌,才渐渐缓过来,懒懒地笑道:“原来是你啊,不去他俩那里,来我这里捣什么乱。”又缓缓合上眼睛,道:“
    你目的达到了,还不快走?”
    “走是要走的,但也得先陪你吃点东西。”叶蔑析将绣枕垫在白幕腰后,又细心得将锦被往上拉了拉,走到桌旁,在饭碗里夹了许多菜,又坐回床沿,拿着筷子敲了敲碗沿,风清云淡道,“我对你也没太大要求,只要求你把这碗米饭全吃掉,小幕意下如何?”
    “真是太过分了,明知道我吃不下那么多还故意问我意下如何,明摆着是要欺负我的。”白幕捡起床头几上的诗书,漫不经心得随手翻了几页,催促道,“你也别在我这儿呆着,赶紧走吧,罗哩罗嗦的,净会招我心烦。”
    “你要真嫌我烦,就得乖乖把饭吃好了,我或许就会少烦你了呢。”叶蔑析勺了一匙米饭递到白幕唇边,尽管白幕眼下没什么胃口,但招架不住叶蔑析的温柔,只得乖乖张口。
    吃去半碗米饭后,白幕死活不肯再多吃,叶蔑柝不太在意的笑了笑,又将小半碗据说做法相当讲究的药膳,连哄带骗的逼他吃了下去。
    “什么药膳,真难吃。”白幕苦着一张脸,就着叶蔑柝手里的凉茶连漱了好几遍口,气道,“这到底是什么药膳,明日找人翻翻做这道药膳的配料,正儿八经得让人把里面的药材整齐地抄一遍,到时候直接熬成汤药送过来得了,也省得麻烦。”
    “这才吃了一次就受不了了?”
    叶蔑析将碗放在桌上,听见门外响了三声,当归的声音带着点迟疑缓缓传了进来:“推青奉命送来主子的汤药,现在是否端进去?”
    “进来吧。”叶蔑析好笑的望了白幕皱成团的俊脸一眼,不紧不慢的帮他出主意,“你要真觉得喝药痛苦,明天去找苌楚商量商量,如果他说你不用在吃药,我也就不会对你这么严格。”接过当归手上的药,叶蔑析难得的对当归笑了笑,道,“看看你主子,就像小孩子似的,吃个药都愁成什么样子,可这样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乖乖的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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