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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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抱着陌枫的腿哭的稀里哗啦,半点劝都听不进去,哭了半个时辰,抽着鼻子抬头委屈的看着陌枫,可怜巴巴道:“大公子,我饿了,也渴了……”
从被劫进王府,一睁眼哭到现在,哭得又累又饿又渴,本还不觉得,一见熟悉的人终于找回点知觉,似乎只要陌枫在,就算天塌下来砸在陌池身上,陌枫都能解救了他,接近盲目的信任,流光却安心下来,顿时所有的疲惫饥渴都涌上心头,连眼色都是带着灰色的疲惫。
陌枫看着流光狼狈又可怜的样,也心疼得跟让人在心头掐了一把似的,看向洛音的眼色也仿佛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冷侧侧的笑问:“洛王爷,你就是这么招待我的人的?”
洛音没来由的浑身一抖。天知道陌枫气势全开,任谁都惧怕三分,更何况,连司月无都说陌枫来历不简单,他这养尊处优的王爷便更加不敢造次。
吩咐下人将流光伺候着沐浴更衣,本来客厅招待流光好好补补,可流光这奴才,眼睛贼尖,一眼瞧出洛音惧怕陌枫,便没了分寸,却还是装模作样的小声道:“我要看着公子吃饭,否则吃不下。”虽是如此说,可一想到他这小奴才破天荒的能吃顿山珍海味,口水都流了下来。
洛音冷哼着不发作,却默默的全记在心里。
流光走马观灯的扫视一桌山珍海味,兴奋的搓着手,眼睛闪闪发亮的抬头问坐在床沿的陌枫:“大公子,我真的可以吃吗?”
陌枫点了点头。流光欢呼一声,坐下之后,直接下了手。
洛音靠在床头恨得咬牙切齿,这两个反客为主的外人,真不把他这王爷放在眼里。司月无面色平和的靠在床尾,有意无意的朝陌枫看。之前要打要杀的三人,此刻却安静无比,混着流光吃饭时的赞美声顿觉诡异。
“对了,大公子。”流光忽然想起什么,提着筷子看着陌枫,仍觉得不可思议:“我见到段熙风了……”
司月无侧头看向流光,陌枫却只淡淡嗯了一声,流光迷茫不解道:“她和一个女的一起,那女的似乎生病了,脸色难看的厉害……”
“生病了?”司月无顿时紧张不已,他认定和段熙风在一起的肯定是蛮蛮,不免有些惊慌失措:“她生什么病了?”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流光没好气的怪叫,托腮淡淡道:“没事,我悄悄在明府找了间空房让她们住,之后我不知道,之前被明夜清那个混蛋打得皮开肉绽,在下人房养了好久,要不是我一心要去找公子,可能还遇不到她们。”流光一提明夜清,满脸愤恨,又想起什么似的,皱着脸,惨兮兮的道:“大公子,明夜清走时不知道给公子吃了什么药,全身都冒黑气……”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
司月无听流光说没事,一颗心落了地,陌枫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等他挑眉瞪过去时,陌枫却不着痕迹的躲开,看着流光道:“我知道,不过没事,吩咐下人备个最大的浴桶,打满了水放在院子里,一会儿要用。”
洛音只当不闻,冷冷哼了一声,只听陌枫不紧不慢道:“我看王府后院的几溜房子破了,一会儿我帮忙拆拆,日后翻新也方便,不用太感谢我,我就当是日行一善,积攒阴德吧。”从头至尾,连脸上笑的纹路都不曾变过。
洛音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恶声恶气吩咐下人准备东西,一眼见司月无目光游离的低着头,直接下逐客令:“司月无,你没事,可以走了吧?”一激动,胸口疼,洛音摸了摸胸口,又瞪陌枫。
“我等人。”司月无漠然道,洛音没好气的冷笑起来:“你们一个两个的,当本王的王府是客栈?说来就来!”
“来了。”司月无忽然抬头看着门外,流光也莫名其妙的寻声看去。
王府上空忽然一阵金光闪动,只见几道身影被阻在金光以外,洛音冷笑:“想随意进我王府,你也得有那个……”本事两个字还未脱口,不知谁使了蛮劲,直接将设王府的结界震碎了去,洛音顿时脸都绿了。
眨眼间,三人到了门口。蛮蛮扯着嗓子叫起来:“门主哇,你可要为我作主哇,那个疯女人,那个疯女人想杀我,呜呜呜……”
段熙风无奈叹气,看着司月无叫了一声门主,目光不自然的看着坐在床沿的陌枫默不作声,又见陌池一身黑气,顿时激动不已:“大公子,陌池他……”
“无碍。”陌枫淡淡打断她的话,抬眸似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还定在门外一动不动盯着他的朝若,轻轻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听我的。”
段熙风大惊,又恍然想起,朝若曾说过,她是陌枫的心上人。段熙风向朝若看去,却困惑不解,朝若眼里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含情脉脉,却是满眼哀伤与怜悯,对自己心上人,再怎样也不该是这种神情吧。
“朝若,你要盯着我看到几时?”陌枫含笑问。一旁的蛮蛮已经开始和流光抢起吃得来,几乎要扭打起来。流光和蛮蛮还在吵,冷不丁的后背只窜冷汗,流光慢慢回头,见陌枫瞬也不瞬的盯着他忽然柔柔一笑:“你和那个丫头片子抬着桌子出去打,去吧。”
流光二话不说,抬着桌子逃命似的向院外去,蛮蛮不依不饶的追了出去,任司月无怎么喊也不听。
“段熙风。”陌枫明知故问:“你什么时候成了凤月穿的人了?”
段熙风尴尬不已,支吾着将要开口,司月无替他答道:“段熙风一直都是凤月穿的人,一直都是。”司月无特意强调了一遍。
“司家的眼睛,只为陌池而生的眼睛?”陌枫双眼一眯,却只让人觉得危险。
房子里瞬时静下来,沉睡着却一身黑气的陌池,坐在床沿静默的陌枫,站在床头一脸不快的洛音,立在床尾毫无情绪的司月无,一脸怜悯与悲伤的朝若,茫然不解的段熙风,都个个沉默着露出惊讶的表情,空气顿时压抑下来。
“凌泉,空灵花……会死的……”陌池细细的低喃响起。
一众人都紧张兮兮的向陌池看去,一身黑气缠绕,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仿佛那句话就是深梦中的一句呢喃。
“水准备好了吧?”陌枫看着陌池,问得是洛音。洛音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还是不甘心:“在门外!”
陌枫抱起陌池,走过段熙风身边,定了定身,向司月无道:“司月无,我给你凤月穿的人供吃供喝养了十一年,把人养的白白胖胖的,这食宿费,还有逢年过节扯绸缎做衣裳的费用,另算上一笔杂费,这一大笔费用,你是一次付清,还是等我去拆了凤月穿抵债?”
“一次付清。”司月无倒干脆。段熙风一双眸子噙着泪,心头万般滋味,陌家养了她整整十一年,而她却只是为了监视陌池任何的变化,当年陌枫允许流光进地下室陪伴陌池,却不允许自己逾越一步,到了今时今日,她才明白过来,陌枫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的来历,只是,那时的陌枫才不过十岁,十岁的孩子,要有一双多锐利的眼睛才能看透这一切?莫名的,段熙风后背一阵冷汗。
陌枫走到满是水的浴桶面前,伸手把陌池扔了进去,并命人弄了个盖子压的严严实实,本来与蛮蛮争食得流光,顿时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哀叫的蹦到浴桶前,抓狂的转了好几圈,可怜巴巴的看着陌枫:“大公子,您这样做,确定是为公子好吗?”
陌枫道:“陌池特殊,若是别人必死无疑。”
要不你也进去试试啊,流光这样想,却不敢这么说,他真想把陌枫也扔桶里,可他没有那个胆,打眼见门外走来个仆人,流光风一样跑过去,一把扛起人,非要揭开桶盖把人扔进去看看会不会死,吓得那仆人嗓子抖得跟那什么似的。
陌枫也不拦他,就盯着流光不动声色的看,瞧不出怒,瞧不出喜,偏偏让人怕的不敢放肆。流光放了人,缩着脖子,蹭回桌子前,看也不看的摸过一样东西往嘴里塞,卡蹦一咬,硌掉了他一颗后槽牙。
流光看着手里的石头愣了愣,一瞧蛮蛮笑得直不起腰的得意劲怒了,瞥眼见司月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笑里分明在警告他“动她一个试试”的意思,流光顿时蔫了。
都有靠山,就他没有。流光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却见朝若远远的靠在门边上,神色恍惚,流光朝她挥了挥手:“姐姐,你的病好了吗?”
陌枫好像这才想起还有朝若,盯着朝若须臾,吩咐道:“朝若,你过来。”
朝若抬头,不安似的的垂头走了过去,陌枫温和道:“你生病了?”朝若躲着陌枫关心的目光,敷衍道:“无碍,已经痊愈了。”
陌枫放心的舒出一口气:“那就好,你现在回陌家,不许在出现在我面前。”朝若诧异又哀伤的看着陌枫,一言不发。
段熙风纳闷不已,不是相恋的一对情人?怎么会赶自己的情人离开?若说起来,陌枫和朝若的关系的确古怪,段熙风忍不住替朝若求情:“大公子,朝若是为大公子来的,大公子怎么忍心赶她离开?”
陌枫冷笑:“不懂就不要乱插嘴!”
段熙风素来怕陌枫,此时便半点声音都不出,司月无一直在一旁,看戏般默不作声,洛音不知其中情况,更不愿意掺那一脚。
“陌枫,你别赶我走。”朝若苦苦哀求。
“朝若,你以为提前找到段熙风,就能解开命运的迷题?”陌枫语气缓和不少,声音温柔道:“别妄想了,玉眼与生死茧你是解不开的。”
“我是为了我自己,但也是为了你,陌枫,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朝若眼神哀怨。陌枫转头不去看她:“我知道,但我希望你不要在妄想。”他怎么会不明白,他知道所有人的来历,偏偏不知道他们的结果,而他一直知道朝若是一个不该爱上任何人的人。
段熙风一直盯浴桶看,她所爱的人就在浴桶里,她用她这双聪慧的眼睛看了他那么久,用灵识与他谈天说地,可一想到过往,不是蜜一样的甜,而像苦瓜一样苦,朝若说她最终会死在千里净台的手上,那她的陌池怎么办呢?她这破碎虚空的虚幻之花的命运,到底是为千里净台终结,还是为陌池终结呢?
浴桶忽然嘭的四裂开,黑色的水流出,陌池虚浮在半空,半卧的姿势,仿佛睡得正沉,所有人不敢惊动了他,却见他忽然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中仿佛两道白色细小的漩涡在飞旋,陌池唇边弯起一痕轻笑,声音薄凉至极:“似乎闻到夏花败落的凄美清香了呢。”话音落时,人嘭得砸在了地上,陌枫上前抱起他时,见他整个人白得仿佛白瓷娃娃。
朝若听到陌池那句话,震惊的身体抖成一团,抱着头一直轻摇,段熙风看着不忍,上前不住安慰她,却听朝若道:“初秋的夏花,凋零死亡。”眼底尽是伤痛,压低了声喃喃道:“是陌枫的命运,是陌枫的命运!”
段熙风呆住了。
一日混乱,司月无拉了蛮蛮本来要安慰一下,晓得生病的不是她后竟挨了半天说教。陌枫与朝若坐在屋顶,一言不发,仿佛两尊雕塑。洛音自去吃喝大睡,流光陪着段熙风坐在陌池门外聊天守夜。
夜深沉,阴云密布,遮了月光增了份神秘肃静。床帐随夜风微荡,陌池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浅浅。眼睛却忽然猛得睁开,眼底白色漩涡旋转不歇,陌池起身,朝窗上一望,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着一把桃木梳,一边梳理白色的长发,一边瞪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冷笑,自己竟然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别的颜色,白色,透彻如雪的白色,圣洁如他,陌池一遍一遍梳理长发,唇边的笑越发清淡:“你不出来陪我说会儿话?”声音竟轻柔如风。
“好。”从陌池身上忽然站立起一道虚影,陌池看着镜中那人也看着镜中的他忽然笑了笑,立在他身旁,轻笑着叫他“陌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