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衣解阑珊迟故人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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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泛着花瓣的柔腻,胸口却纳不住的狂奔乱跳起来,展开的花笺上抖落通体清瘦俊逸的字迹,墨黑纸白,余地分明:
    “徒儿瑶玉切切,
    循饭堂往北,
    垣墙复山行,
    越尽桃林处,
    一井一房舍,
    有师傅旧友,
    沽陈酿一坛,
    月首相拜往。
    万望切切!
    浔”
    在落款后面还备了一行小字,似乎是临时起意添上的:
    你我师徒缘分若有未尽时,河西桥头肆月斋再聚。
    前后细念了不下十遍,心下道要遭,师傅竟是要自己沽酒给饭堂后面那什么地方的朋友,迟钝如自己竟整整晚了几乎一个年头才看到留下的这首字,师傅的友人概是生气坏了。
    但细细思寻有甚是纳罕,平时虽然很少到园子外面去,少不得在迭翠坊里前后嬉耍,也不曾见什么桃林和外人,那师傅这朋友有事住在哪园阁子,饭堂确是叠翠坊的西头,向南出了街,有个便门,往北是山,走了也只有一堵墙垣罢了;再者,若那朋友是在园子外头,为何师傅不自己来应承这件事而是嘱托我去办?
    虽然狐疑颇多,但眼下这么左右空想,也不是出路,天大的厉害事,不若眼见个实在为妙,决心已下,便将那花笺小心收入怀里,那朵小花在掌心称了称,心一动,转身扭开窗扇,把花小心握在手中,再慢慢展开,好一阵冷风吹过去,毫不吝惜的裹挟着陨香萧然而去,瑶玉撑着窗台,眸子底现过一丝哀戚,却又心道,花泥护花,风吹尘烦,却也是干净的,好在知道了师傅在肆月斋,得空便去拜望。
    当即跑到宁香那处,拎了一小坛子猴儿汤,虽不惹眼也是香润的好酒,不算薄待了师傅的朋友,宁香见他去十分高兴,倒并不问他要酒做什么,又是很轻快的闲谈了些会。
    出来的时候,园子里还不见几个过路人,慢慢的向饭堂走,真就沿着那段云墙一路向北,平时看过来,这边是被萱萱茂树给遮挡了,只是就此止步,不觉得异样,这会隐在树身之后沿着墙走,一路上尽是疏落的荒草,磕脚的碎石被杂木掩伏起来,想避而不得,好在瑶玉是个男孩子,一步一步走着跳着倒也性质盎然,一边好奇许是到了迭翠坊的另一个边头,不知是甚么景象。
    迭翠坊的尽头?真真见到的时候,瑶玉有些气喘的扶着被匠人砌入土坡的云墙,心里满满的是不可思议。
    似乎一切荒唐被交代的很潦草而不负责任,迭翠坊西边上原来是倚着山的,拔起的地势和斜抖的坡地满是铮铮然的高树云影,不适合垒房建屋,就此划了这道墙把不如目的景致隔在外面,以此显的院子里面情趣盎然,好景深深罢。
    正苦恼如何翻过这滑溜的土坡去,眼尖却瞅到在瑟瑟荒草底下早已有人好心用石头嵌着做了一溜下脚的踏步出来,正好踩着翻过墙去,墙的那头也是有一溜的石块引了他妥当的下了地,回身看了看那抹墙,再回头看眼前的苍莽和碧空,不觉恓惶起来,唯手上提的那副的酒坛沉甸甸的带出些许真实的场景感。
    从这璧的乱石堆看出去,场景颇是开阔,这是一片山脚的谷地,浅浅的在一片净空之下起伏着胸膛,沿着山麓是茂茂的杉树和浅松,勾出漂亮清朗的天际,风一过便吹得树叶簌簌的辉响,半人高荒草伴着条浅浅的水滩,芦苇连片漫开去,穗子花招摇的灿灿微笑,过了水滩植了好大一片的桃树林,正是入冬光景,像舞女一般舒展开来的枝条泛着少女胴体的莹白,但无需人提点,节间琥珀色的丰脂他却认得。想象着春暖花开时,那片粉嫩缤纷的盛景,不免为对桃林的主人许是师傅的好朋友平白多添了几分好感。
    凝目望了望,见山麓之下果然有一屋舍,喜不自禁起来,再走了近一些,看到偌大一片晴茫之下,却不止一个人,一个在稍远的水滩边垂钓,白衣服黄短褂模样,近些的,是在那屋的门前,凉棚底下,一张软榻上歪睡着一个,一身赭色的衣衫,一边还铺着席簟,似乎在晒着褥子。瑶玉不敢做声,只是沙沙的踏在铺了落木的绵软上,径自往那屋子过去,他想师傅并未在花笺上提起这旧友到底是一个还是很多个,两个也不为奇,兴许师傅也来了。
    躺在榻上的那人本是阖着眼晒着太阳赶好驱驱霉气,嘴上哼些调子,但听有似是脚步声,便半眯起眼睛懒洋洋向瑶玉这边望过来,但见是个不曾相识的清秀少年,心下了然,旋即大声朗朗道:“唷!可是浔儿的小徒弟么?”笑了笑,又呼他,“你来的好慢气呀!”远处钓鱼的那人许是听见这边的声响,也慢慢的向这边走过来,却看不清嘴脸。
    瑶玉听他喊,提着一汪酒又不知怎么下一步,脸羞红了半天,呆愣了点点头,见那人慵慵然躺在榻上的男子,竟是个胡子拉碴的年长汉子,约莫有四十的年纪,着了见赭色的长衣,襟不对扣,就那么随意的披着,叠着手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胸前搭着块碎花的被子,这般形容粗犷倒是瑶玉第一次得见,不觉惊骇,听他随意便猜出自己是“浔儿的徒弟”想是师傅所提及的故人了,只是被他那么透亮嬉笑的眉眼盯着有些不乐,问道:“我是瑶玉,花浔是我师傅,先生你是谁?你可是认识我师傅?”
    那人笑的愉快,反问他:“我是谁?”狂羁之余,又温柔的招瑶玉过去,拉过他的手,挑挑眉,只道,“我,是你师傅的师傅,但是师爷很难听,你叫我宗师伯就好了。”
    “师伯?”瑶玉不信的有问了一头,刚想细说,这时却听身后一男子的声音,喊道“宗伯,可是有客人么?”
    熟悉的语调仿佛在瑶玉耳边轰了个炸雷,噌的转过身,果见那描画了千遍万遍的眉眼仅在咫尺的模样,一时发狂的想要折身跑路,可双脚却像生生长了根在地上,怎么也拔不出来,就只是愣愣的望着。
    “子陌,快见过我的师侄,他终于望我这把老骨头来了!瑶玉,这是秦子陌兄台。”宗山捏着瑶玉的手刚要往云深手里送,却被倔强的瑶玉挣脱出来,拘束在背后,不及宗山对瑶玉的奇怪举动解释半分,秦云深却笑道:“谁遣翩翩少年郎,共羡空山好颜色?”
    秦云深果然还是秦云深,不会预料中那般殷勤的与你打招呼,瑶玉再看了他一眼,衣服似乎还是先前别过的那袭雪白的长衫,只是看起来脏破到极致,全是泥痕和污迹,长衫外面披了件黄麻短褂还算干净,但看着就觉得寒冷异常。
    “小师侄么?”
    瑶玉对秦二爷一派的好意作态当做不见,心理却想,秦云深竟开始当着宗山的面逗他!
    瑶玉气急了,又不知道哪里被戳中,丢下猴儿汤在地上,扭头就走。
    “小师侄,小师侄!哈哈哈。”自诩宗师伯的林宗山终于后知后觉的略得深意,颇是有违身份的铿铿铿笑起来。
    瑶玉心里刺痛,不由加快了脚程,穿入到桃林里去,一边又尖着耳朵听那壁的动静。
    却听得那两人聒噪的一来一去,先是宗山说道:“子陌果然是后生,小东西一见老东西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显然是不懂美髯公之妙么,”叹了一声又道,“一见你子陌白净书生皮面,诶诶,俏脸红的真是好看!”
    又听秦云深道:“宗伯,他这样独自走了,不会再走失么?”
    “哎呀,你这个呆子,人家相好你,还作歪诗给小东西听,很行么,被人气羞走了也是你做下的,问我做什么?”
    再远一点便只有断断续续的听说:“呵呀,师侄带酒来了,有福有福,今黑可以好好消受一番了……诶呀,要是再有些肉就好了!”
    是时风声呜呜,天高云清,苇花飘荡荡,不知何处传来歌女吟唱的曲儿:妾心本扬花,性本爱飘荡,咿呀呀……
    某寒按:还是古人说的好“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云深同志终于出场了,作者有种暌违已久跟鸡血澎湃的赶脚,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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