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其实我们一样自私  第十一场 勇气(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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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from《勇气》梁静茹(《勇气》)
    回C市的车票是下午1点多的。希尧买好票,进了候车室,里面等车的人很多,她在墙边站了很久才找到一处座位。手机反反复复的翻开再合上,电话铃声却一次都没有响过,她不禁有点气馁。然而手指在键盘上胡乱的按来按去,最终出来的都是同一串号码。
    希尧把头埋得极低,刘海垂下来挡了眼睛,用力吹起来,它又垂下来;再吹起来,还是垂下来。等待总是过于漫长,而心情却总会因为等待而愈加烦躁不安,就在她忍不住要拨出电话的时候,候车室的广播响了:旅客朋友们请注意,经由本站开往C市的K703次列车在第三候车室开始检票……
    咬着下唇,不甘心三个字像蛇一样咬着她。
    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二百,抬头看到前面仍有不少排队等待检票的乘客,她又垂下头,手指急躁地在手机屏幕上一下一下敲着,再数到三百。
    深吸气,翻开手机,拨号——
    还是加加的声音。
    希尧失望已极地叹气。
    加加说,“希尧姐,不好意思。Wallace今天非常不在状态,一直在NG,一个镜头拍了差不多一上午还没通过,导演都发火了。等下他休息了,我马上告诉他你来过电话了。”
    希尧唇边只剩下苦笑,“我没什么急事……等他闲下来再回电话就行。”
    检过票,随着最后一波人流上火车,找到座位,希尧支着头看向人来人往的站台。沈阳火车站的站台比C市的来得要大且明亮,不过,她和沈阳从来都没缘分。记得大学时她和雁冰第一次来,当天晚上她就病倒了,别说玩,只差没让人抬着回去。再后来他们去北戴河旅游,回程时有人提议顺路在沈阳玩两天,才买完票,她突然接到电话,姥姥病危!急急忙忙赶回去,还是没来得及见姥姥最后一面。
    今天是第三次。
    没有生病,也没有十万火急的急召,她也只是在麦当劳里喝了一杯涩涩的苦咖啡。
    恼怒,委屈,失落,涩得难以下咽。至于这个城市到底有多美,她终是无缘得见。
    列车缓缓驶离站台,希尧双眸微阖,模模糊糊想到一句话:I  love  you,not  because  of  who  you  are,but  because  of  who  I  am  when  I  am  with  you。
    原来不管她有多么抗拒成为灰姑娘,却早在不经意间,迷失在那双看似淡漠实则深沉的眼眸中。而那个套牢了她20年之久的摩天轮之约,她是何时得到了救赎呢?
    想到这两个字她便无法平静。
    她从不认为自己需要王子的救赎,当年寝室里开卧谈会,她就说过,“为什么一定要王子或骑士?我自己一样可以屠龙!”
    彼时她仍在霍箫的羽翼庇佑之下,尚不知这个世界究竟可以有多冷酷,也不知道永远两个字其实只有说出口的一瞬间而已。对她来说,王子也好、骑士也罢,她要的不过是最无助时伸过来的一双手、一个拥抱。那个人给了她,他便是她的王子、骑士。从此眼里、心里,即使装作看不见听不见,也会在某个地方,一点一滴的记录着。
    如果这就是爱,她不得不承认,她爱上了这个小了她三岁的小恶魔。
    火车驶出沈阳不久,等待了一天的电话终于响了,她接起来,彼端却是久久无语。希尧又累又倦,“你打算生气到什么时候?”
    “……”
    她撇撇嘴,服软道,“对不起。这次的确是我错。”
    那端仍旧寂静无声。
    她耐着性子,“我不该犯了错,还跟你乱发脾气。”
    钟司还是沉默。
    希尧怒了,“死小孩,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要是再端架子,别怪我不客气!”
    钟司叹气,“陈老师,你就不能有点情调?”
    唇角缓缓挑起,希尧心知警报解除,不依不饶翻起旧账来,“关机算不算情调?”
    钟司闷哼。希尧也忍不住叹气。这场架吵得真是心力交瘁。
    钟司别过话头,“你在哪?怎么那么吵?”
    一整天委屈似全在等他的这一句,她蓦地心情大好,仿佛看到胜利的烟火已然满天齐鸣,咯咯笑着道,“本来在沈阳,现在在火车上。”想也知道钟司此际定是满脸黑线,她唇角扬起,补充道,“麦当劳的咖啡很难喝。”
    那端是钟司长长久久的叹气,“你坐的是哪趟车?”
    “K703。”
    “我还要忙一会。你一个人,路上要小心。”
    希尧笑,心满意足挂断电话。
    一路打瞌睡直到C市,哈欠连天走出出站口,不远处停着辆银灰的别克商务车,她正想凑过去看车牌,钟司便从车上下来。
    唇角上挑,右颊上的梨涡如桃花般绽放,她在两步之外含笑看着他。“小孩,”她向他伸出手,“你才越来越不乖。”
    钟司淡淡笑着,牢牢握住她的手。这场耗时24小时的战争,只见硝烟不见火光,竟是以无人胜利而告终。看着她疲倦的脸孔透着苍白,墨色的瞳孔内波光层层叠叠缓慢铺开,他想,正因为没有人嬴,自然也没有人输。
    两人去超市买了些食材,接着回到钟司的住处。希尧厨艺一般般,加上一整天的舟车劳顿,整个就是一不在状态。勉强弄了一盘皮蛋水豆腐,她举手告饶,“我累了,剩下的归你!”
    迎上她的还是那双坚定的眸子,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他说,“尧尧,给我!从今以后,你是我的。”
    她定定看着他,浮躁的思绪在他温柔的目光下一一沉淀,笑容由唇及眼,再由眼及心,她微微叹息,终于伸手揽住他的颈子,深深吻上去——
    夜色正浓,他密密实实填满她的身心,似乎他们已然孤独太久,当终于被阳光雨露润泽,欲望竟是止也止不住。
    ……
    夜里他送她回去,车开到希尧家楼下,钟司恋恋不舍吻着她的唇角,“早点睡,明早我来接你。”
    希尧点头。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她看来有些挣扎,犹豫良久才道,“我们做个君子约定好不好?以后再吵架,你不许再关机了!”
    钟司深深看着她,眼角漫过花样色泽,“你也是。”
    她惊讶地张大嘴巴,“原来——”脸上渐渐爬满了小得意,她终于彻底释怀,倾身给他一个拥抱,“晚安。”她说。
    第二天一早希尧是被野丫头的电话吵醒的。
    野丫头甚少扰人清梦,她倍感意外,忙从被窝里爬起来,抓起外套就要往外冲,“挨欺负了?需要帮手不?”
    野丫头赶紧叫住她,“谁敢欺负我呀!我是来讨免死金牌的。”
    希尧一头雾水,“免死金牌?你干什么坏事了?”
    野丫头继续放烟幕弹,“坏事没有,倒是好事一桩。不过咱得说好,我可是一心为你好。你不能是非不分,好人不辨。”
    希尧走进厨房倒了杯温水,喝了一口,冷哼道,“别灌迷魂汤了!我算是想明白了,你这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明摆着非奸即盗!”
    野丫头贼笑不已,“你才黄鼠狼呢!我一大好的进步女青年到你嘴里就成祸害啦?”
    希尧好奇心重,追问道,“快说吧,到底什么事?”
    野丫头咬紧口风,“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挂了电话,洗脸,刷牙,对镜描眉……希尧哼着歌坐到饭桌前,妈妈眯着眼看她,“陈希尧,你绝对有问题。”
    希尧慢悠悠放下饭碗,上前抱住妈妈,“今天天气真好!”
    楼外树荫下停着熟悉的银灰色别克商务车,这是钟司每次进剧组的专用车。从见到她起,他的电话就一直没停过,接起来,反复只有两句,“没错,是真的!你还有什么的问题可以去问我的助理。”
    希尧扣好安全带,歪着头打趣道,“你干了什么坏事被追成这样?”
    钟司朝她笑笑,伸过一只手来握住她,将电话转到加加的手机上,并嘱咐她一切问题按他离开前交代的答。安顿好一切他将手机关了机,希尧问,“去哪里?”
    他嘴角划出诡异的弧度,“先回我那里,下午去你家。”
    希尧惊道,“去我家?”
    他侧头看她,把手边的报纸递过去。希尧狐疑接过,翻了几页,没见什么特别的,正想发问,就见娱乐版头条写着“百炼钢终成绕指柔,钟司正牌女友曝光”,旁边赫然是她和钟司在星海公园摩天轮下的牵手照!希尧心惊不已,忙往下看,除了在大连旅行的照片外,居然还有他们在雁冰婚礼上的合影。照片里的钟司正跟她窃窃私语着,她根本记不得他当时说过什么,只是她笑得极灿烂,眉目间带着媚色,右颊梨涡里恨不得生出花来。不过,这时候她可一点都笑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钟司气定神闲,“如你所见。”
    希尧狂捻着眉毛,“现在要怎么办?万一又连累你可怎么好!还有,万一给我爸妈知道了——”正说着她手机就响了,是家里座机的号码。她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嘿嘿!妈……”
    希尧妈妈还是一贯的波澜不惊,“你在哪呢?”
    “外面。”
    “废话!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我问你在哪个外面?”希尧给抢白的灰头土脸,下一句还没想好,妈妈又发话了,“你爸说了,让你们晚上回来吃饭。”
    “我们?”希尧脊背上冷汗涔涔,挣扎半天终于认了下来,“不好吧!”
    妈妈冷哼,“你说呢?”
    “……”
    别看妈妈白天电话里态度不好,晚上他们回到家,餐桌上摆着的却是堪比国宴标准的八菜一汤。希尧路过厨房时无意中看见微波炉上扣着本食谱,不由默默叹气:不论今天是不是场鸿门宴,妈妈到底是给足了她面子。
    钟司跟希尧爸爸之前是见过的,就在个把星期前陈阁的婚礼上。那时两人谈笑风生颇有共同语言,只是角色轮转,立场发生改变,当这个被希尧爸爸称赞不绝,毫无明星架子的年轻人转眼竟成了自己女儿的男朋友,他看待钟司的眼光,自然而然从欣赏变成了挑剔。
    是的,挑剔。
    钟司温和浅笑,眉宇间尽是恭敬和顺,只是他握着她的那只手,从始至终都充满着刚毅的力道。
    爸爸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打量半晌,突然提出让她去超市买香烟,希尧如临大敌,“能不能不去?”
    倒是钟司一派安之若素,安抚地朝她笑笑,“快去快回。”
    希尧叹气,知道这一关是在所难免,只是为何爸爸不肯让她介入他们的谈话,她无论如何却是想不透。
    在超市里转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把冰柜里所有的酸奶保质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挑了两盒最新鲜的,又去零食区拿了最大盒的芥末小生,才慢吞吞挪到烟酒柜台买香烟。结账时收银员不时拿眼光打量希尧,待她装好了东西准备走人,收银员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收银台旁边就是图书区,当天的报纸和新出的杂志都摆在货架上,希尧看到其中一本就是以自己和钟司的特写作为封面。撇撇嘴,她指着自己,“我这张脸太大众化,走哪都能碰到长得像的!”
    走在路上打开芥末小生的盖子,一颗一颗往嘴里送的同时她不禁郁闷地反思:如果说当初她是因为不想进展太快而不肯将钟司带回家,那现在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又该怎么说?所谓心口不一,作茧自缚,她竟占足了十成十。
    许是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他们在饭桌上倒也没说些旁的。希尧爸爸是惯常的沉默严肃,倒是希尧妈妈时不时问问钟司的日常情况。妈妈说,“本来应该约你们去酒店吃,知道你不方便在外面露面,就在家里将就一下吧。”
    希尧抢先接过话头,“在哪里不都一样。”
    钟司笑笑,在桌下握住她的手。“阿姨您的手艺真棒!我母亲去世的早,我已经很久没吃过有妈妈味道的饭菜了。”
    妈妈说,“喜欢的话以后有时间就多过来坐坐吧。”
    希尧惊疑不定,却不敢再胡乱接话。
    晚饭过后不久钟司告辞,她送他到楼下。希尧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我爸妈都跟你谈什么了?”
    钟司笑笑,“你猜?”
    希尧两眼冒火,“我没跟你开玩笑!”
    钟司凝神看她,她眼里的焦急货真价实。“记不记得我在大连跟你说过什么?”他倾身过来,在她额头印下淡淡一吻,“没有童话,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只要你相信我,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希尧垂着眼,犹豫许久终于握紧他的手,“就当是飞蛾扑火吧。”她说,“我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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