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其实我们一样自私  小情歌(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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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冰素来爱热闹,吃过饭提议去酒吧坐坐。
    希尧举手告假,说坐了一宿火车,累得要紧。
    希尧不去,钟司自然也不去。雁冰暧昧笑个不停,嘱咐司机送两人回去。车停到酒店门口,希尧道了谢,转身就要进去。
    钟司拉住她,说要去走走。
    希尧摇头,“累了。”
    钟司坚持,“就一会。”
    希尧叹气,点头道,“好。”
    迎着海风一直走过去,拐了几道弯就进了滨海路。希尧神色已不似刚才那般失魂落魄,钟司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希尧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戒备道,“你在密谋什么?”
    钟司笑笑,搭住她的肩膀,“肩膀要不要借你靠一下?”
    希尧眯眼睨着他,“不要总是试图揣测大人的心思好不好?”
    唇角闪过无奈,钟司微微叹气,“你的心思根本不用猜,全写脸上了。”
    希尧狐疑揉着眉毛,略想想,便心虚的笑了。
    钟司回过头,“你知道这条是什么路?”
    希尧歪头看他。
    他的眸子深黑许多,眼色在路灯耀映下更显迷离,“这条路交滨海路,也叫情人路。前面那座桥叫北大桥,又叫情人桥。”
    希尧微怔,不知他想说什么。
    钟司眉间尽是烂漫色,“你知道这条路有多长吗?是四十公里。你知道走完这条路全程需要多长时间吗?十个小时。他们说这条路背山面海,”他牵起她的手,“两个人从这头走到那头,边走边聊天,走着走着,手就牵到了一起;说着说着,山盟海誓就成了真了。”
    手心传来绵绵热度,希尧心神微微恍惚,暧昧的感觉再度袭来,她不由板着脸,“不要开玩笑了!”
    钟司正色看着她,下定决心不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没开玩笑。真的。”
    她略显惊慌,“小孩——”
    钟司定定望进她的眼睛里,那一片深黑的汪洋让她越来越迷失了心神。他说,“现在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点早。尧尧,”她的名字在他齿间辗转,“我只有一句话。”
    她摒住呼吸,似乎连灵魂亦却被他的目光牢牢锁住。他笑笑,附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一句——
    希尧深吸气,两眼注水了般的晶莹透亮。
    他说——
    他竟然说——
    “钟司?!”她犹不肯相信的低叫。
    “嘘——”食指抵在她唇上,他突然拉着她在没什么行人的桥上狂奔起来。
    希尧一只手被他牢牢握住,另一只手捂着狂跳不已的心口,就在她以为心脏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时候,他突然俯下身打横抱起她。希尧惊叫不已,两手不由自主攀上他的脖子,这时她听到他说,“别回头。”
    别回头!?
    她未解其意,却在逆风的前行中渐渐只得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稳健,强壮,一如那日在文化广场的日光下,他一遍遍在自己耳边呢喃着的那首《angel》,莫名的让她觉得安心。
    许久之后,当北大桥被远远甩在身后,他在一块巨大的石台上放下她,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希尧顿时失了言语的能力。他笑着凝视她,“他们说,北大桥上莫回头,从此相伴到白头。”
    “尧尧,尧尧,”他一遍一遍唤着她,声音柔软一如夜里拂面的海风,温和却也坚决。咒语般的告白让她忘记了呼吸,他说——
    “许你——以爱!”
    许你……以爱!?
    这一夜希尧并没有睡好。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过了为甜言蜜语患得患失的年纪,没想到终究还是为了他的一句话辗转反侧大半夜。临到天亮才微有睡意,不想睡梦里又全是搅得她心神不宁的那双眼。
    那个该杀千刀的小鬼头反复说着,“尧尧,许你以爱……”
    梦里的她不禁骂道,“妈的!不带这么折磨人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不靠谱?我跟你——就叫不靠谱!”
    他看着她的目光忧郁无比,让她不由心痛不已。她硬起心肠,咬着牙狠狠道,“我只想要平凡的幸福而已。而你,我真的要不起……”一肚子的幽怨正要倾诉,恼人的门铃恰在此时响了起来。希尧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开了门,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门外正是钟司。
    经过昨夜,她再面对钟司,更多了分尴尬恼怒。她戒备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钟司笑笑,拿出一顶粉红色的棒球帽扣在她头上,“快去洗脸!我报了旅行团,大连旅顺口一日游。旅行社的人一会儿过来接我们!”
    希尧皱着眉,“我不想去。”
    钟司恍若未闻,连哄带骗推她进屋。
    希尧有些不耐烦,“我真不想去。”
    钟司定定看着她,眼中光芒渐冷,“真不想去?”
    希尧点头,“真的。”
    钟司眼尾半点笑意皆无,“真的?”
    希尧硬着头皮点头。
    钟司唇角抿成一线,惯来柔和的眉眼间平白生出些凌厉的线条。
    希尧亦不肯退缩,两人就这么横眉对着冷眼,冷冷硬硬对峙了两分钟有余,就见希尧先泄了气。她恨恨咬着牙,投降道,“去就去!”说完气哄哄拿了衣服走进洗手间,丝毫不曾发觉钟司唇角正漾着狡黠的浅笑。
    没办法,希尧易怒和没耐性是真,但你若比她还没耐性还暴躁,她就会很快败下阵来。陈老师的一大特点,便是嘴硬心软。钟司吃准她这个特性,每每对阵,比强横,比大声,战败的总是她。不怪他霸道,只是要对付这种有壳的海陆两栖爬行类生物,不兵行险招不行。
    旅行社的车八点整到达酒店楼下,一个眉目清秀,自称姓刘的导游迎上来。加上希尧二人,车上共有二十位游客,除了一对中年夫妇,其余都是年轻人。
    钟司身上穿着跟希尧同款的T恤衫,牛仔裤,棒球帽,连鞋子都是一样的。略去她不善的脸色不提,两人俨然就是一对出门度假的小情侣。
    旅行的第一站是旅顺口的清代南子弹库。
    车子从大连市区出发,沿着中山广场、友好广场、胜利广场、人民广场,奥林匹克广场绕了一圈,直奔目的地驶去。这一段的车程长达五十分钟,然而子弹库的景致却全无可述之处。老旧颓败的半地穴式石建筑,风化斑驳的各式炮弹,墙上配有图片和文字注解。希尧心思犹在起伏,意兴阑珊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海边风大,她只穿了件T恤,冷不防打了个喷嚏。钟司脱下外套递给她,希尧却闪身避过,一付爱理不理气哄哄的样子。
    钟司笑笑。既不恼,也不去哄她。
    第二站是军港公园。
    希尧刚才在海边吹了冷风,这会听说还要去海边,脸色更寒。
    车子到站,其他游客纷纷下去观景拍照,钟司却没动。
    希尧靠窗,钟司临过道,他没动,她自然一百个高兴。钟司若无其事取出MP4,希尧咬牙抉择良久,终于接过。
    钟司笑笑,宠溺的目光久久徘徊未去。
    希尧垂着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军港公园之后是狮虎鳄鱼园和蛇博物馆。
    希尧仍旧兴趣缺缺,钟司也跟着提不起精神。
    车行到星海公园圣亚极地海洋馆,其他人都兴冲冲跟着导游去看海豚表演,钟司拉住她,神色微黯,“要不,我们回去吧。”
    希尧垂着头不说话。他在她的世界里掀起一阵风暴,可他自己却毫发无伤,她不喜欢这样。因此也越发沉默。
    钟司有些急了,“尧尧?”他微微叹气,“明天婚礼结束我就要走了……我就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她再僵持不下去,抬起头来看他,脸色不再阴沉。
    钟司唇角上扬,拉着她走进极地馆。
    然而终究是错过了海豚表演。看着四散离去的观众,他面露无奈,“演完了。”
    另一个场馆里还有一场海狮表演,两人步出极地馆,钟司再度拉住她。
    “尧尧。”他唤道。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拇指建筑的后面,是一座30多米高的微型摩天轮。钟司向她伸出手,“来吧!”他说,“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未完成的摩天轮之约。”
    “钟司……”
    逆光下的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她不得不半眯着眼睛仔细去分辨他的眉眼——这双眼,温和、宁静,带着些淡淡的柔软。希尧静静的叹气,终究,不是多年前给予承诺的那个人……
    摩天轮小小的房子缓缓升入半空,很快就要到达最高点,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黑的眸子。
    钟司说,“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摩天轮的传说吗?”
    她点头,目光晶亮如水晶,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
    他含笑看着她,“传说,当摩天轮升到顶点的时候,如果一对恋人亲吻彼此,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他的尾音消失在她颤抖的唇上。
    不同于在上海那次恶作剧式的轻啄,这个吻辗转而绵长。带着柔情蜜意,像无垠的深海,宠溺着她,也覆盖着她。钟司说,“尧尧,许你以爱……”
    希尧感伤,也感动。挣扎再挣扎,终于还是摇头,“我不想被人说老黄牛吃嫩草。”
    钟司笑,“年龄不是问题。”
    希尧又说,“我们身份相差太悬殊。”
    钟司笑意渐深,“我记得某人说过一个人的工作不该影响他正常的人际交往。”
    希尧还是摇头,“我不想当灰姑娘!”
    钟司含笑拥住她,“谁说你是灰姑娘?明明就是睡美人!”
    希尧大窘。却挣脱不开。
    希尧仍在犹豫,“不管是灰姑娘还是睡美人,童话都是骗小孩子的!王子和公主怎么可能一生无风无浪!他们也会为了琐事吵架,也可能会爱上别的人!我不想要一个随时可能会破碎的童话。”
    钟司叹气,“没有童话,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希尧继续挣扎,“就因为你是你我是我,所以才更加离谱。”
    钟司不悦地轻哼,“什么叫不离谱?我怎么就离谱了?”
    希尧用力搓着眉毛,“我没信心面对全世界挑剔的目光。”
    他将她牢牢圈在身前,坚定的道,“没有全世界。你所要面对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前一日在火车站弄丢了行李,她拨通他的电话。他说,等我。
    昨夜的北大桥下,他说,许你——以爱。
    此即,在摩天轮最接近苍穹的这一刻,他以吻烙下誓言。他说,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可以做这样的美梦吗?
    可以吗?
    希尧微微叹气,在他的怀抱里水一样晕开,心里再容不下旁的话。
    晚上回到酒店,铛铛也到了。
    她刚下的飞机,才洗了澡出来,就撞见钟司和希尧拖着手进来,她只略看了看两人,说了句回来了,便自顾自转回浴室擦拭满头湿发。
    希尧惊疑不定,拿不准铛铛到底有何想法,于是主动送上去给她拷问。岂料铛铛一付早已料中的表情,“我一早就说了Nothingisimpossible,偏偏你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希尧摊开两手,“我承认我受到男色引诱。他的眉眼轮廓,甚至声音都是我会喜欢的Style。”
    铛铛挑眉看她,“程卓亚其实也蛮帅的。”
    希尧叹气,“我承认我很有虚荣心。他对我很好,不是那种小心翼翼的好,而是……”她拧着眉,神情迷茫,“我形容不出来……我连累他事业受阻,他却只字不提。我弄丢行李,孤立无援,他放下工作,千里迢迢赶过来。他总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这种感觉,让我有点飘飘然。”
    “程卓亚对你不够好?”
    希尧终于坐回床角猛揉着眉毛,“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有一点心动。”
    “一点点?”
    希尧怒目而视,“冉铛铛,你还有完没完?”
    铛铛嘿嘿笑了,“尧尧,虽然钟司真的很不靠谱。不过,你要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会支持你扑上去的!”
    希尧垂下眼,累极地叹气,“只要扑上去……就可以了吗?”
    只要扑上去,就可以自此从另一人那里毕业了吗?
    只要扑上去,她就可以幸福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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