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Y城已经不似前期那样炎热，但大中午的街上人也不是很多，全城的这一刻都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牧栖坐在平稳缓行的公车上，车上空荡荡，寥寥几个人。牧栖胳膊靠着车窗，骨节分明的手掌托着下巴，看着窗外不断向后掠去的景象渐渐犯困。
    嗡嗡！
    牧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划开屏幕。
    妈：小栖，你到了吗，妈妈的老同学萍阿姨也在Y城，让萍阿姨去帮帮你吧？
    牧栖按了几个键：还没，不用了。
    妈：那你到了给妈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
    牧栖：恩。
    妈：在哪要是缺什么了一定记得告诉我啊，等这边房子落定了我就去看你。
    牧栖：恩。
    牧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手搓了搓脸，划开手机看看车程，还有四个站。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把电话拨了出，没响几声就被接了起来。
    对面的人非常兴奋：“诶！栖儿！你到啦？”
    听到对面欢快的语气，牧栖无声笑了笑：“还没，快了，还有几分钟，你在哪？”
    “我已经在车站了，待会你从一号下车。”
    牧栖：“行，挂了。”
    牧栖把手机塞进裤兜，不想再坐着，起身把背包背上，将手边两个行李箱推到车门口，平静的看着车外的缓缓划走的T大学的名字。
    “诶诶，你看，站门口的那个人好帅啊，别玩了，快拍！”
    “等等等下，我打完这局。”
    牧栖将两个行李箱用腿抵在墙边，一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将黑色的兜帽罩在了脑袋上。
    十分钟后，公车到了一号站。
    牧栖拎着箱子下车，刚在车站台上站稳，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栖儿！”
    霍明猛地向牧栖扑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牧栖被他撞的退了两步：“大明你不行啊，才两个月没见怎么又胖了。”
    “滚蛋，大爷才没胖，天天跑健身房。”霍明笑着往牧栖肩上锤了一拳。
    牧栖把兜帽拿下来，瞥了眼霍明圆滚滚的肚子，嗤笑：“拉倒吧，把你健身房的卡退了吧，没点用。”
    霍明哼哼两声，丝毫不在意这点挖苦，伸手拿过箱子，带着牧栖往前走：“你怎么才这点东西，被子床垫呢？”
    牧栖指指箱子：“被子床单在箱子里，床垫枕头你带我去买就行了。”
    霍明点点头，突然伸手勾搭着牧栖的肩膀，打量着牧栖，“啧”了一声。
    牧栖偏头看他。
    霍明皱着眉：“我说你天天跟着我熬夜打游戏做代练，我熬得肾都缩水了，黑眼圈重得放进熊猫里面都辩不出来，你怎么丝毫没点影响？”
    牧栖摊手：“怎么没有，熬夜熬得嗓子发炎，咳了一个月还发了一场高烧，死去活来的，刚好。”霍明瞪大了眼睛：“真的？”
    牧栖：“假的。”
    霍明：“啧。”
    霍明白了眼牧栖：“枉我每日每夜的给咱们找房子，你还在这对你大爷吠，摸摸你良心还在嚒？”
    牧栖：“房子图我看了，还行，你交了几个月？”
    霍明伸手比了个三：“先给了三个月的，家电水源什么的都是好的，房东人挺好，他那有个二手的空调，问我要不要，你觉得呢？”
    牧栖想了想：“待会我再去交几个月，那空调不要了，我们去买个新的，那房子要住好几年，二手的容易坏，Y城夏天闷热冬天冷得要命，买个制冷又制暖的方便。”
    霍明点点头：“那等会把你东西放好，我订了饭，吃完睡一觉我们再去附近商场里看看。”
    霍明找的公寓在一个绿化做得十分到位的小区内，周围有三四栋一样风格的楼房。
    两人径直走向其中一栋，上了楼。这里一层有两间房子，分别在电梯口的两端。霍明摸出钥匙开门：“欸对了，待会下去顺便配把钥匙，不然我不在你没法开门。另外还有咱楼下有一老先生养了一条大型犬，见着陌生人可凶了，你小心点。”
    牧栖下了飞机后天还没亮透，乘坐最早的一班车坐了三个小时来到车站，此时全身疲惫得不行，在电梯里就开始犯困，趁霍明开门的一点功夫靠着墙差点就去梦周公了。
    没得到回应的霍大爷扭头就看见牧栖一脸迷茫的样子，明白对方全然没听，心宽似海瞌睡最大得将周围全当透明。霍大爷瞪了这人几眼后认命的把门打开，将俩箱子推进去。
    开了门，迎面吹来一阵凉爽的风，把牧栖的瞌睡都吹散几分。
    霍明瘫倒在沙发上：“看霍爷选的房子就是绝无仅有的好，T大附近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了。这周边有好几栋专门装修租给大学生的，我跑了好几栋才找到这么一个。”
    牧栖揉揉眼，把外衣脱下来，看了看敞开的落地窗，少见的对霍明的牛皮表示赞赏。
    这是所一居室，客厅没多大，放一个够一人躺的沙发两边就碰墙了，沙发旁边就是落地扇，两个活动门，沙发前面是个白色的长方形桌子，上面放着一个蓝色网格的杯垫，一个烧水壶，几个玻璃杯。桌子往前几步就是一个弧形长桌，下面带了俩没门的柜子，旁边各自摆了两把软垫转椅。不大，好在够敞亮干净。
    牧栖走进卧室，卧室中规中矩，靠墙两边各放了张单人床，床边各有一张书桌，床尾各立着一米七多的衣柜。两张床也就霍明横劈个叉的距离，不远倒也能接受。
    靠右的床放了霍明的东西，牧栖走向左边的。牧栖把衣柜打开摸了摸，没灰，霍明擦过了，打开箱子把衣服放了进去。“
    栖儿，你想吃什么，我现在订。”霍明倚在门边，刷着手机问。
    “诶对了，你来的时候看到T大了吗，这离T大很近，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路费省了不少。”
    牧栖：“看到了。你随便订份饭，我想洗个澡，一身土。”
    霍明：“行，洗去吧，我下楼买个手机。”
    牧栖拿出换洗的衣服，闻言问道：“你原来的那个呢？丢了？”
    霍明订好饭，在门口穿鞋，被问到时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哪能啊，那可是我脱一层皮换来的——塞裤兜里了没拿出来，被洗衣机一搅就完蛋了。”
    牧栖进了浴室，发出丧尽天良的嘲笑。
    霍明用力甩上了门，下楼去了。
    ……
    牧栖从浴室里出来，伸手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到该放的地方，把床单往床板上随手一铺，再把被子团成团，躺了上去，全身酸麻，坐了三个小时的车，累死了。
    牧栖划开手机给牧母发了条短信，发完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了闭眼。
    牧栖是个准大一的学生，对成绩不怎么上心，高考照常发挥，摸上了T大的尾巴，来到了Y城。霍明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上高中前两人还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本来高中也应该一起上，但牧栖到高中转走了，去了其他城市，每到放假霍明就来牧栖这蹭吃蹭喝。得知牧栖来了Y城还跟他一样进了T大，兴冲冲的跟牧栖商量不住学校，两人在外面找个房子住。牧栖也懒得跟新室友打交道，同意了，就甩手当掌柜把找房子的事全权给了霍明，霍明每天在电话里跟他抱怨骂他不是人说他上辈子一定是个渣男玩弄女孩子才对男生的兴趣大于女生没福祥享的王八蛋，牧栖悠哉的翘着腿全当屁听了。苦了霍大爷身上的肉，一天天的掉价。
    休息了一会后牧栖走出卧室，坐在转椅上把背包里的电脑拿了出来，插电连网，熟练的登进游戏里。
    这款游戏叫《重兽冲锋》，是牧栖霍明现在玩的热乎的一款非竞技类游戏。游戏为了尽可能多的吸引玩家，弄了各种花里胡哨的衣服，活动奖励也是仙气飘飘的套装。本来牧栖对这种事是不在意的，但商家把服装饰品等的分了品阶，品阶越高初始战力就越高，等到进阶至红色——最高品阶就会跟一般的红色服饰拉开差距，衣服饰品佩戴全穿身上战力上升的可不止一点点。
    牧栖点开最新活动，闪亮亮的套装飘飘扬扬，男女的套装是一样的款式不一样的装扮，像这种明码标价的服装，初始战力必然高出一截。
    牧栖点开属性栏目，仔细的看了看加成属性。大多数玩家不是奔着漂亮衣服来的，而是来冲榜的。这款游戏有很多需要自己慢慢摸索才知道的游戏副本通关策略，这其中靠的不仅仅是自己养的人物多厉害，更要紧的是自己判断出招顺序及人物上场的摆阵。
    牧栖最初以为这个是纯烧钱无脑的游戏，但当他每玩一局就死一次时，产生了点疑惑——他的等级跟战力已经够打赢这个副本了。
    他跟着大神的小号打了一次，发现别人的阵型于自己的只有两个人的位置反了的差距，等他调整过来再单战的时候顺利过了。摆阵跟出招顺序完全是要靠自己摸索，晚一步就可能组队团灭。
    这其中的精细的操作引起了牧栖的兴趣，霍明见他玩的这么起劲也跟着玩，两人双双沦陷。
    牧栖点开排行榜，在第二十四名找到了自己，微微蹙眉，昨天还是十九。他花了一个月冲进前二十，一个晚上又回到了解放前。
    牧栖点开信息，看看是谁把自己挑战了下去。牧栖一一看过去，点开对方的信息栏，这个服人多热闹，不少黑马在里面。这几个挑战他的都是原来战力跟他差不多，现在战力也几乎没差的人，八成是升级了新的阵眼，摆出了更好的阵防住了他的招把他刷下去了。
    牧栖关掉信息栏，开始着手做今天的日常任务。他这么拼命进榜不是为了炫，而是想有个证明。证明他够强够熟悉套路，让别人放心把号给他代练，这样他就可以收取代练费。
    这个游戏很火，差不多一个星期就开一个新服，里面新老成员都有，牧栖每周末都会在跨服的频道上发喇叭喊他可代练。一般新号都是老玩家去新服的新号，但由于各种事情忙不过来，而新号琐碎的事情多，耗时多，因此经常需要代练。牧栖很喜欢代练这种号，一是他可以借由代练，重新尝试他之前在这个等级没有尝试过的招式，发掘新的攻击顺序。二是他可以得到代练费。不同类型的代练，费用也不一样。像一些学生族周一到周五没时间玩不忍心被甩太远的会找代练，还有大神懒得做日常任务的也会找代练。这两种费用会相对低些。
    牧栖已经接了两个代练，一个学生族的，一个新号，他打算试试代个大神级别的，但希望渺茫，大神账号里面高级装备比比皆是，套装加成等的惹人眼红，一般不会让陌生人代练。
    牧栖也不急，他靠代练赚点小钱，能代就代，不能代就算了，他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去大神圈里混眼熟，混好了还行，混不好了可能麻烦了。大神们一般都互相认识，在一个公会里，惹了一个，等于惹上一群人。在这游戏里，所有人第一眼看的是战力，凭战力高低来判断第一印象。
    叮！［公会消息］
    牧栖一般把公会消息屏蔽了，因为人多嘴杂不停的“叮”牧栖觉得很烦，只有人单独找自己的时候才提示。
    牧栖点开看，公会老大艾特他。
    ［首领—明月一声吼］：木漆，想结婚吗？红衣想结。
    这个游戏可以结婚没有性别限制。结婚的好处有很多，家园可以合并，共同升家园等级，还可以养娃，娃跟随上阵后，可辅助、攻击等，战力可以升很多。
    但牧栖没这想法，游戏里很多人在建号之初就在世界频道里喊找伴侣，找cp，因为到后期合服前，服里未婚高战力的就很少了，众人都想在一开始找一个可以一起玩的玩家。像牧栖这种裸战力上排行榜还是单身的成了一堆人眼里的香饽饽。
    公会老大没私发他，直接在公会里说，等于直接把牧栖扔在人堆里，周围没结婚的玩家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又不能假装不在，他刚上线，公会老大是他好友，上线会有提示。
    而这个红衣，全名叫“祸世红衣”，是公会老大媳妇的徒弟。牧栖看了看排行榜，排在三十四，战力比他低了一点，但毋庸置疑是个会玩的老玩家，而且衣服搭配能力很强，仙气满满的美人，似乎很多未婚玩家都找过她结婚，但都被拒绝了。
    公会里骤然安静了。
    牧栖打字。
    ［大官—木漆］：不想。
    一句话一出，炸出了潜在水里窥屏的众人，各种嘤嘤嘤乱飙。
    ［平民—小雨霏霏］：为什么啊大佬！眼光这么高的吗！
    ［平民—乱就乱天下］：woc，大神你是打算单到这游戏倒闭吗？及时行乐啊！
    ［平民—闭眼天就黑］：麻耶，我红衣女神都降伏不了漆爷，不愧我漆爷，有种！佩服！
    ［平民—想入非礼］：漆哥我我我怎么样，会暖床，求包养！
    ……
    牧栖关了聊天界面，继续做任务。
    叮！［私人信息］
    ［一世风流—明月一声吼］：再想想？红衣挺看好你的，凭你的战力结了婚参加之后的夺榜赛有机会进前十。
    ［喜乐一生—木漆］：不了，暂时不想结。
    ［一世风流—明月一声吼］：好吧，你有想法就跟我说吧。
    ［喜乐一生—木漆］：恩，谢谢。
    牧栖把日常任务做完，刷完公会任务，看了看新的活动，掂量了一下，氪了金，打了几个中等副本，打算等机会看看有没有大神开高阶副本，准备去蹭，先跟着通关完成主线任务，看看三轮对面的出招，再自己琢磨琢磨试着开个房带人打，房主的奖励跟房员的奖励差很多。等耗完体力就下线，去代练。
    【系统消息：玩家［羊吃梨］开启160普通副本，广邀各位玩家踊跃参与～】
    牧栖眼睛一亮，感觉今天运气不错，准备去点的时候，自己画面突然跳出来一个显示框。
    【玩家［羊吃梨］邀请您进入160普通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