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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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华武堂学完华逸剑法回来,天已向晚。
看天际大片彩霞渐渐化为一线异彩,倏忽只是眨了一下眼,所有的色彩便跳跃消失。
只留肃穆的深蓝。
转过回廊,属于自己的厢房外,等着一个人。
华一别推开“吱呀”的房门,门外的人跟着进来,顺手关上房门。
那人坐好,华一别倒了一杯水给他。
“找我有什么事?”华一别开门见山。
“没事就不能来看望三师弟?”来人刻薄地说。
“不是不能,而是不可能。二师兄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叫你来你都不来,这次竟然等在房门外,不可能找我没事。”华一别也坐了下来。
二师兄白庭看看他,然后说:“没什么大事,就是看你伤得够不够厉害,还能活多久。”
五天前遇到无涯,任脉被打通了,但华一别仍在华山派里装作脚步虚浮的样子,让人以为他大病未愈。
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俗话说做贼心虚。任脉既然是被无涯打通的,华一别就怕自己露出什么端倪。要是真把无涯牵扯出来,就像无涯威胁的,不知道师父会怎么样对自己。
说起来,华一别觉得最近挺累的。
无论习武还是平时走路,无论在师父还是在师兄弟眼前,他都在伪装,都在撒谎。
他虚伪他知道,虚伪地礼貌,虚伪地笑,他都已经习惯了。
可他从来不撒谎,没有练习过谎言。
原先他认为撒谎很简单,一旦撒起谎来,他才知道难处。
难的不是撒谎的瞬间,难的是撒谎后的自圆其说。要说圆一个谎,就要再说一百个谎;要说圆新说的一百个谎,又要各自再说一百个谎。。。。。。形成了无尽的恶性循环。
他觉得累,主要是心累。
但他无法摆脱这种局面。因为唯一的办法就是切断与无涯的联系,恶性循环自然会断裂。
问题是他不愿切断。
于是困着,走不出。
整个华山派要论谁最了解华一别,莫过于白庭。自小笑骂着一起长大,从小打小闹到现在的利益冲突。他们一直对立着,却一直深刻了解着。
当他发现华一别又习惯性地走神,没去打搅,而是静等华一别自然回神。
回过神来,自然是骂:“你个狼子野心,师弟受重伤你这么高兴,到底有没有感情!”
“你不受伤,邱师兄的前程怎么有着落?大家都说向来悬而未决的掌门候选人,终于确定花落谁家了。你不知道一直力挺你的齐达盛这几天急得,见到我就向踩着了尾巴一样,老远就跑了。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华山派掌门一直处于大徒弟邱楚贤与三徒弟华一别相争的状态。
与二者同等实力的二徒弟白庭与一干师弟支持邱,师父范诚与师叔齐达盛支持华,因此二者的势力一直持平。
而师叔齐达盛,确实是在自己受伤后来找过自己。说了凄凄惨惨戚戚的一席话,自己礼貌地应付了过去。
说起他来,尽管蛮横懦弱的性格确实惹人厌烦,实际上也挺可怜。
华山掌门之位本来应该由他顺延,但师父范诚觉得他不成大器,很早之前就架空了他的势力。仅有个师叔之名,事实上就是个光杆司令。
“他哪次见着你,不是像踩着了尾巴?何止现在!”确实也是。
整个华山派,就只有个善伪的自己给他好脸色,没谁会正眼看他。至于尖酸刻薄的白庭,自然没少给他苦头吃。
这也是齐达盛力挺自己做掌门的原因。
白庭撇撇嘴,不屑地说:“那是他活该!”然后又凑近华一别:“你知道吗?最近四师妹好像跟你的小跟班赵候走得很近。”
“那你不是很高兴?恭喜呀。”
“怎么说呀,我高兴什么呀?”
“你不是一直觉得大师兄喜欢小师妹吗?现在小师妹另有新欢,你不就有机可乘了?”
白庭抿着嘴沉默,半响才说:“一别,你别嘲笑我。这种事你不懂的。有机可乘我并不快乐,他的幸福才是我的快乐。就像为了帮他夺掌门之位,我可以和你决裂;为了让他幸福,如果有必要,我也会不择手段帮他夺回小师妹。”
“我当然懂不了,”这种付出,这种选择,华一别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能理解,然后他看向白庭,“你找我究竟是什么事?该不会就是讽刺我,顺带散布八卦消息,再顺便强调一下自己的爱情观?”
“我哪有这么闲,”白庭敲敲桌面,深深地看着他,“一别呀,我觉得你的事情不太简单。就算真的受伤了,你也太安静了。你不是这么安分的人。何况,你真的受伤了吗?”
华一别不止一次从白庭那里验证这句话:被人看透内心是件可怕的事。
现在他又一次体验到这种可怕。
我是真的受伤,只是已经痊愈。
华一别只是在内心自己说着。
就算白庭已经发觉,就算彼此心照不宣,华一别也不会傻傻地承认。多一份隐瞒,总会多一份胜算。
“我哪有那么忙,”华一别学着白庭的口气与神情,敲敲桌面,“有空还是关心一下你的邱郎吧,您的关爱,小人可承受不起。”
“你就装吧!”白庭恨恨地说,“在你来不及动作之前,我会替邱师兄拿到掌门之位的。到时候你连后悔都来不及。”
华一别刚想反驳,听得窗外,一枝树枝被风折断的脆响。他表情一凛。
“你爱干嘛干嘛。现在出去,我累了要休息,”华一别说完,就站起来赶人,“回去看好你的邱郎,免得一不小心上了别人的床。”
最后一句话把白庭刺激到了。
知道他爱慕邱楚贤的人,只有华一别一人。他所有的感情,只向华一别倾诉。毕竟多年的兄弟情分,他再怎么因为利益之争与华一别对立,心里仍然相信着华一别。
他以为就算华一别不懂,至少也能体谅他的一片真心。
但没想到华一别会说出那么恶俗,那么伤人的话。
他猛地站起,踢倒凳子,根本不需要华一别赶人,自己恨恨地就走了。
白庭为人刻薄尖酸,华一别哪里会知道他是那么纯情的人,又哪里知道自己随口乱说的一句话在他耳中竟是无比恶俗,从而伤害了他。
不过正是让白庭气得六神无主,才机缘巧合地瞒过了白庭,自己所掩饰的事实。
华一别紧锁上门,对着窗外说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