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谋(第二次校正版)  寒朝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9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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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流不息的河川在信越国境内发源,向北流去。在河的西方,层层的妙高山仿佛与青空连在一起,而在东面耸立的黑仓山,锅仓山厚重山体的压迫下,如同被高原的倾斜驱赶着一般,河川也在重压下遁走,被迫冲击着花房丘陵后,河水的流向急遽的向东改变。急速的河水沿着丘陵的边沿,意图将丘陵也一起卷走般迂回着再次向北而去。
    现在来到这里的话,从四方山谷汇聚而来的水流挖出了深深的河底,听着不断侵蚀着岸边土地的河水发出从不断绝的水声,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被刚下过的几场雪所覆盖,树木的树叶也早已脱落的山峦,山肌覆雪默默的耸立着,群山之中只能听到河水的奔流声。
    无人的山中,河岸边,一场短暂的战斗即将上演,此时正是夜明时分,换言之,大概是在日出前的一刻那段时间。
    月亮还在。浮在西面天空的月慢慢的变的惨白,向着覆盖着裸木的山肌和嘶哑着咆哮的河水投着幽幽的月光。借着这幽幽的月光,从右手边丘陵的斜坡上突然有数个黑影出现在河岸边。好似在山林中奔跑跳跃的野猿般的黑色人影,瞬间闪现后又突兀的静止下来消失在山麓的阴影之中。
    此时月光已发白。只能听到流淌的河水声。山丘上有些轻微的响动,接着山崖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显现了出来。看上去是一个身材高大,宽肩的男人,但头部被黑色的布包裹着无法看到面孔。他弯膝从山崖跳下来,落地后立刻站起,手向着背后打着手势。
    他从丘陵的斜坡降下后。后面又出现了数条黑色的人影。他在从斜坡落下前,先隐蔽到树旁仔细的观察了斜坡附近的地形,途中还两次向背后打手势制止了同伴的行动,警惕的查看着周围的环境,稍做停顿后才又向下落去,整个过程基本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但是后面跟来黑影们,从斜坡落下的时候带起了风声。到此刻为止一直隐藏在山麓阴影中的人影们,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袭击了过来。太刀发出呜咽声破空而来,手里剑到处飞窜着,狂乱的人影在山麓的树林里奔走,连撒满月光的河边的沙地上也有人影在晃动。
    有人被刺中落到河中,发出很大的水花声。也有被机关当胸贯穿,象蝴蝶般插着木头被卡在树缝里,但敌我双方都保持着可怕的沉默。
    无言而凄绝的战斗,只经过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只有三个人影爬上了斜坡登上了丘陵的顶部。但是后来的黑影们之后并没有追杀过来。
    “有人受伤吗”稍胖的中年人问。
    “弥勿的眼睛受伤了”旁边靠过来的身体瘦小的男人道。
    “还有松藏的胳膊被斩了一刀,其他人都还好”
    “怎么样?弥勿”
    稍胖的中年人走到了躺在地上被同伴抱着的人旁。跪了下来,将弥勿一只眼上敷着的布揭起,借着月光靠近了仔细查看着。
    “恩,这样啊。这只眼以后可能会用不了了”
    “。。。。。。。。。。。”
    “还能跑吗?”
    “没问题撒,头。只不过一个眼珠而已”
    被称做弥勿的男人,年龄三十前后。露出了精悍的笑容站立了起来,半边脸上淌满了血迹。
    “好”
    稍胖的中年人也站了起来。
    “德平负责照料弥勿”
    “遵命”
    “那么出发吧,希望天亮前能赶到荒井宿”
    “嗨~”
    身材瘦小的德平又跑回了树林里,从被卡在树缝里的尸体身上拔下了杖。尸体松动后滑落到地面,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才的交谈的人们沿着河边的小道排成一列向北面走去。他们的身影被树林的阴影慢慢的吞噬着,横穿过洒满月光的沙洲,看着看着慢慢的远去,刚才激烈战斗过地方,河水呜咽着冲刷着血迹,逐渐的变淡,消失了。
    按照稍胖的男人所说的,他们在初升的阳光照射到颈城野(地名)的时候,正向着北面荒井宿的方向行进着。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他们的身上,卖盐的商人,旅行装打扮的老百姓,放下师(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东职业)等,如果撇开着装奇特的放下师来看的话,在旅行的途中这几个人怎么看也不会想到是一伙的。人数是六个人。
    日夜正交替的清晨,不论在天色未明的荒野上,还是横穿荒野的小道上,都看不到人影。
    正被初升的朝日照耀的荒原东方,可以看到升起袅袅炊烟的村子。但,即使是站在远处,如果有看到在荒原上行进的这伙人的话,也可能会对这些家伙异常快速的行进速度感到奇怪的吧。
    他们无言的在路上急速的前行着。只有吐出的气是白色的。颈城野的残雪,比起往年来消融的较慢,因此早晚很寒冷。他们不多久就已经到了乙吉村。
    “噢,那是什么?”
    一个人停了下来。其他人也停了下来,看这路边的祠堂。这个祠堂,修建在离道路五六间田圃的地方,长满了枯草的小路将祠堂和街道连接了起来。旁边,与这个小祠堂一点都不相配的巨杉耸立着,不怎么舒服的是,杉树梢上停着几只乌鸦,并没有啼叫只是在那里梳理着羽毛。
    但是,让他们停下脚步看的东西,并不是这些乌鸦。他们正注视在祠堂的正前方放着的一卷卷起来的粗草席,这并不单是一卷粗草席,从草席的两端露出了人的头,脚。从头发的样子看上去,应该是个女人。裹着草放在地上的女子,被淡淡的阳光照着,一动也不动。
    稍胖的男人沉默着从街道上向着祠堂的方向走去,其他人也跟了过去。刚才被称做头的稍胖的男人,弯下膝盖查看女子的脸,突然很快的将粗草席剥了开来,剥开以后仿佛被惊吓到一般低喝了一声站了起来。在女人怀里,还趴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正熟睡着。被男人呼喝声所惊扰,乌鸦也叫了起来。
    头把小孩小心的抱了起来,交给了旁边站的人。然后再一次跪了下去,摸了摸女子的脉搏,又离近查看了女子的气息。站起来的头,摇了摇脑袋。
    “旅途中病倒。已经死了”
    死者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是个有着中上品样貌的女子。死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苦闷的表情,如果活着的一定是个漂亮的美人。头发很长。
    长长的头发上粘着一些很显眼的脏东西,从脚上草鞋的磨损程度看来,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女子的前带(和服的腰带)上别着怀剑。应该是武家的女子。
    “究竟是想到哪里去呢?”头喃喃自语
    “留下孩子自己先走了啊”
    “小孩怎么办?”德平问
    小孩还没有意识到母亲的死,用手抓着德平,睡眼朦胧的看着母亲和头,眼睛一眨一眨的。
    “只能带走了。德平你把他背上”
    德平弯下腰,将小孩背在了背上。这个时候小孩,可能心里突然有了恐怖的感觉,大声的哭了起来。
    德平放下小孩正准备安抚的时候,不经意间从祠堂里的里面,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出了鞘的小刀的少年。
    少年出来后观察了一下德平他们所站的位置,停顿了一下马上站稳了身形,一句话也没说,挥舞着小刀冲了过来。
    哇的叫了一声,头他们散了开了。少年过去抓住了小孩的手。把女子的尸体护在了身后,把刀笔直的握在身前。少年眼里充满了愤怒。可能认为死者被冒犯。
    头看到了少年握着的刀上有泥土的痕迹。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人去祠堂里查看。然后自己走上前和少年打起了招呼。
    “死去的人,是你们的母亲吗?”
    少年没有回答,无言的向着头的方向突刺了过去。其实头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回答。听也不用听,这三人是母子关系。少年的背上还背着包裹,做饭的简单器具,完全是一副旅行者装束。
    头小心的和少年说着话。想告诉少年自己并没有恶意。这时听了从祠堂里查探完回来的人在头的耳边小声报告的结果后,头丸子般的圆脸上堆满了笑容。看这脸上如此之亲切的表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刚刚在往下川旁,和追踪而来的黑影们死斗过的人连系起来。
    “祠堂后已经挖了个墓穴啊”
    “想将母亲安葬是吧,那把刀不好用吧,位置也不好啊”
    “。。。。。。。。。。。。。。。。”
    “这么说起来的话,在府中我有认识的寺院,将母亲运到那里,请和尚颂经超度后再厚葬比较好吧”
    “。。。。。。。。。。。。。。。。”
    “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旅行的老百姓而已。能把刀收起来吗?”
    头又向前靠近了一点,少年将刀收了起来,放回刀鞘里。
    “这样就好,从哪里来的?”
    头等着回答,但少年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回答。头想了想,转身呼唤松藏。
    “松藏,你来背”
    身材匀称,刚过20岁的松藏,听到这个命令后脸上浮现出不情愿的表情,但看了看头严肃的表情,过去将尸体抱了起来。
    经过高田村,马上就要到府中了,头命手下解散了。眼睛受伤的弥勿和德平去找大夫治疗,其他两人回与板村,自己和背着裹在草席里的死人的松藏一起,带着两个小孩向着寺院的方向走去。
    头没有期待回音的随便问了一句。
    “啊,现在多大啦”
    “十”意料外的,少年开口了。
    直江兼续正在窗下看着书。不时的,将手放到家臣刚刚送过来的火炉上暖着,房间里除了书页的翻动声以外没有其他声音。
    兼续原名桶口与六,从少年时期开始就作为近仕,陪伴在主君上杉景胜,也就是以前的长尾喜平次身旁,当时就被誉为是拥有超越常人的英明才智的男人,在谦信死后,两名养子景胜,景虎的继嗣之争,也就是后来所说的御馆之乱中,迅速的展露头角。在二之丸的公子景虎背后,本家小田原北条氏的影响不容轻视。与之相对,坚持居住在三之丸的景胜君为上杉家的正统,兼续,年仅19岁的年轻人,坚定的平定城中反对势力,从御馆之乱的收束直到景胜袭封上杉家,贡献了决大的力量。
    并非仅仅拥有机敏的头脑而已,兼续作为第一线的武将也发挥着优秀的军事才能。在两年前的天正十年,柴田胜家,佐佐成政率领的织田军入侵越中的时候,作为在越中天神山布阵的景胜的先锋,在战场上极其活跃,接着在景胜出兵信浓的时候,兼续也作为先锋,在园平川畔布阵,与侵攻而来的北条氏直大军对战,不损一兵挫败氏直。
    还有去年八月,新发田城主因幡守重家叛乱的时候,兼续对尾(没汉字)之岩进行攻略,并使用埋伏之计将城兵击破,成功的构筑了对新发田军的包围态势。在这场战斗中,兼续还亲自率领一队,在电光火石间攻克了敌人的据点。
    兼续在去年,因为上杉家的重臣直江家继承断绝,奉景胜之命继承了家业。年方弱冠二十五岁,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白皙英俊的年轻人,但眼中不时的流露出威压的光芒,现在的这个年轻人,即使是被称为上杉家第一的智谋之将也是无可质疑的。
    喜欢读书,平时早晨和深夜总是读书不倦,经常也会看一些战阵方面的书籍。最喜欢看的大多是从春日山城山麓的林泉寺借来的汉籍。林泉寺是现在的上杉家之祖,长尾能景所创建的曹洞禅的巨型寺院,寺内收集有丰富的汉籍。
    读书读得稍稍有了些倦意,兼续抬起了眼睛,太阳已经升起。兼续合上了书,靠近了火炉,搓着手指。
    ------雪来的晚了啊。
    正想着。虽然已经下了两场雪,但并没有积住,雪仅仅残留在山顶和山谷中。
    谦信过世后,天下的形势接二连三的变换着。织田信长,将石山本愿寺降伏,去年到现在,武田胜赖兵败自刃,马上又被明智光秀袭击,信长死在京都本能寺。然后光秀又被羽柴秀吉消灭,以后因为主导权之争而对立的秀吉和柴田胜家爆发了战争,结果胜家败死。
    告一段落了,兼续思考着。但,对天下之形势的变化并不能放松警惕。
    -------毕竟秀吉,还没有将天下都掌握在手中。
    织田家的宿将们,在胜家败死之后,泷川一益,佐佐成政也归降了,各方也慢慢的承认了秀吉的支配权,但成政等对秀吉不满的心结并没有解开。
    而且西方的毛利,长曾我部,奥州的伊达,三河的德川等,也都是和秀吉相当的对手,这些相关势力的动向也必须引起重视。作为证据,家康在春天的小牧,长久手地方和秀吉的会战中,根据[草]的忍的报告,取得了明显优势。
    --------当然,我们上杉家也是对等的对手。
    兼续这样思量着。形势还会一点点的流动着变化着。某个时候,边境的某个地方会出现敌人也说不定。大雪并未封路,军队还是可以调动的啊。
    考虑了一会之后,兼续又向书桌移动的时候,小姓打开了隔扇拉门伏在了地上。
    “有自称喜六的人,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接见”
    “。。。。。。。。。。。”
    “自称是从与板来的平民。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的,能得到您的允许吗?”
    “小孩?”
    兼续一瞬露出了意外的神情,马上接着说
    “好吧,带过来”
    “啊?请问是来起居室里吗?”
    “是的。但只是喜六一人”
    小姓领命而去,兼续不由得笑了,小姓可能也忘记了,之前与这个所谓的平民是见过面的。
    刚继承直江家进入与板城的时候,兼续接受了一个男人的拜访。介绍人是受景胜之命嫁给兼续的船夫人。船夫人是大河守景纲的女儿,死去的与兵卫信纲的未亡人。面对自己的新婚丈夫,船夫人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要求他一定要接见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却并没有说明。
    那个时候出现在兼续面前的喜六,稍胖,圆脸,柔和的目光,肌肤的颜色仿佛每日爆晒在阳光下般的发黑,兼续以为是自己管辖区的平民有什么申诉的事情而来,但并非如此。
    男人自称小曾木的喜六,是世代在暗中辅佐直江家的草之党的头领。
    “从您开始,请继续让我们在暗中辅佐可以吗?”喜六说
    兼续很惊讶。在上杉家存在着景胜直属的草的系统,由鲇川弥助统领。但是直江家私养的草也存在着这种事情,还是初次知晓。
    喜六,好象是来交年租的平民佃户一般,流露出非常担心不能继续暗中辅助直江家的神情,试着让他做了些事情,结果不能不承认以喜六为首的草之堂的确有着优异的能力。
    踩着塌塌米进入隔壁房间,在门前坐下来的时候,喜六都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看着低着头弯着舀伏在地上,仿佛一只猫一般缩在那里的男人,是兼续一直都很感兴趣的事,可能负责领路的小姓会认为这个从来没来过城主房间的平民,是因为害怕才缩成一团的吧。喜六并不只到过这里几次,位于春日山城中腹的被称为直江府的府邸里也去拜访过,大多是在夜里。府邸中的其他人从未察觉。
    脚步声渐渐远去,听到了小姓关拉门的声音也消失之后,喜六舒展开来,露出了圆脸。喜六,不能让做为主人的兼续看着自己的背说话。
    “参见主上”直起了背,喜六说。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喜六在这个春天,家康纠集了远江,骏河,甲斐,信浓在内的三万六千大军与东下的秀吉的西军对峙开始后就离开了越后,潜入远方的浓尾战场,在会战告一段落之后又潜入了大坂,滨松城下。大概十个月之后才返回。
    “关于会战的情况,您想知道哪方面的内容?”
    “呜,从头开始吧”兼续道
    小牧,长久手之战,可以说并非是由于家康方面的原因所引发的战争。事情的起因源于秀吉和织田信雄的不和。
    贱岳一战中大破柴田胜家和佐久间盛政,胜家败死,泷川一益,佐佐成政降伏,在与织田家宿将的抗争中胜出的秀吉,在此之后,几乎可以说是露骨的,夸示着自己的权力。消灭胜家,追迫织田信孝自杀,泷川一益降伏后的去年九月开始,以在大坂筑城为象征迈出了第一步。
    这个巨城修筑的时候,由三十余国的大名分担负责,从各国汇集而来的民夫达到三万人。是以显示秀吉权势为目的的超大型工程,从另一方面来讲,也是表明了对居住在安土城的继承信长的织田秀信,作为监护人的织田信雄,以及织田家旧势力的完全的,公然的无视态度。
    当然并不仅仅表露出轻视的态度而已。秀吉在这年过去以后,也就是天正十二年的正月,向诸国的大名发出了新年的通告,并要求各国大名随从自己一起上洛,当然也发给了安土的信雄。臣服吗?
    被通牒所激怒的不仅仅是信雄而已,织田家的家老们更加的愤怒。
    信雄有四名家老。分别是尾张星崎的城主岗田重孝,伊势松之岛的城主津川义冬,尾张浏安贺城主浅井长时,还有泷川三郎兵卫雄利。这里面岗田作为小豆坂七本枪之一助左工门重善的儿子,武勇出众,还有浅井,是信长下属赤母衣众之一的新八郎政澄的儿子,被称为田宫丸年仅19岁,但已经位列家老其一。
    这四个人,正围在主人信雄的身边,对是否接受秀吉的通牒随同上京一事强硬的进谏着。最终信雄听从了家老们的意见,没有理睬通牒,秀吉,信雄的不和就此急速的显现了出来。
    但是,这正是在秀吉算计之中的结果。然后秀吉命人通过各种方法背着信雄小心的接触四家老,并且许以重利引诱四家老倒戈到自己麾下。四家老中难以利诱难以动摇的泷川必定会将此事报告给信雄,这也是秀吉算计之中的事情。
    不出所料泷川立刻将此事上报给信雄,信雄对秀吉的这种做法感到非常的不快。接着对两家关系感到非常担心的织田家旧臣前田玄以,作为调解人,为了信雄和秀吉能够和解,约双方在近江三井寺会面,但这件事还是被秀吉利用了。在三井寺会面的那天,岗田,津川,浅井三家老将履行效忠秀吉的誓言,利用会面的好时机在三井寺埋伏兵马讨伐信雄等等的流言开始到处流传着。
    先行抵达三井寺的信雄,从寺僧那里听到了流言时候,脸色大变立刻离开了坐席,然后一路拼命的鞭打着自己名为铁锥的爱马,一口气逃回了长岛城。然后紧接着姗姗来迟的秀吉,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留在那里的岗田重孝等三人会面,并如同流言中所说的一般以重利劝诱着三人。
    会面的时候秀吉的种种言行,好象并不认为需要秘密行事,随便的宛如请人吃饭一般,大庭广众之下大声的许诺着种种好处。三家老虽然内心感到非常困惑,但是在应对的时候也并没有坚决的表露出拒绝的意思,于是,秀吉之前所放出的流言,也被世人认为是事实继续到处流传着。
    天正十二年三月三日,在伊势长岛织田信雄居城中举行的上巳庆典(源于中国古代的桃花节)仪式上,信雄终于对三家老动手了。参与此事的有土方堪兵卫,饭田半兵卫,森源三郎等人。
    当时因为信秀住在天守阁里,因此岗田等从附矢仓前往天守阁参加庆典仪式。当天泷川雄利称病并未一同前往。
    信雄热情的招待着三人,并且说到现在天太冷就弄点热汤大家一起喝。在汤做好之前先请大家欣赏欣赏这个,说到这里拿出了一挺铁炮出来。南蛮张象眼的铁炮,拿在手感觉到很沉。
    “这是从桃严院(信秀)殿下,到父亲(信长)又传到我信雄手中的宝物”
    信雄将铁炮交给正注视着铁炮的三人。
    “仔细瞧瞧吧”
    听了此言,岗田施礼后来到近前,将铁炮放在膝上观赏。信雄将头转到一旁发出了暗示。
    瞬间,在信雄左后方陪侍的土方堪兵卫,飞快的冲到岗田身前,用短刀刺入了岗田的腹部。
    岗田觉得堪兵卫肯定是疯了,危急中将铁炮冲着堪兵卫砸了过去,但是连堪兵卫的一根头发都没碰到。
    “你这混蛋!”
    怒号着的重孝与堪兵卫扭打在一起。这个时候,站起来的信雄,站在一旁大叫着让两人住手。但此时的重孝,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真相。奋力的抬起了痛苦的脸向着信雄说。
    “主公,这个家伙,是不是专门等着这个时候报复我”
    “没有这回事,快松手,快松手”
    在信雄叫喊的这时候,堪兵卫又一次将刀桶进了重孝的腹部。扣住重孝的手,堪兵卫起身将重孝摔倒在地板上,旁边的信雄,四肢颤抖,听着重孝喉咙里发出仿佛从地狱传出来声音,感觉异常的刺耳。
    这一切其实都是在瞬间发生的。当然出事的时候,津川义冬,浅井长时也站了起来,还在芒然的时候事情就已经结束了。但是,从信雄的角度看来,义冬和长时现在是意图干些什么事情的吧。于是接着,隔门被打开了,冲进屋里的饭田半兵卫,森源三郎握着刀逼近了两人。年轻的长时,此时仍然茫然的站在那里,义冬整了整衣服静静的坐了下来。看着信雄道:
    “也要杀我吗?”
    “你这家伙也要杀。背叛者不能活在这世上”
    信雄说出这句话后,已经走近的饭田半兵卫一刀将义冬砍倒。长时此时靠在墙边,拔出了短刀。刚刚还是发青的脸现在就象涂了染料一样又变红了。长时,用着刺人的眼光,瞪着刚刚下令杀死义东的信雄。
    “来吧”长时大喝。
    森源三郎和这个少年激斗了起来。血从伤口里到处飞洒着,虽然已经被打倒了好几次,少年总是拄着短刀执拗的又爬了起来。但是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当长时终于不能动了的时候,整个房间中已经被挥洒的鲜血染红了。
    这之后城中发生骚乱,为了镇压骚乱,信雄不得不亲自在城中四处巡查。
    三家老被谋杀一事,拒传是信雄和家康密谈后才决定下来的。被诛杀后,残存的族人只能踞城固守,与信雄的军队死战到底。这就是那个时代武门的命运。
    到此为止,一切都按照秀吉的预想进行着。秀吉用着惯有的大嗓门,向天下宣扬,听信谗言,诛杀无罪之重臣,还对他们无辜的一族举兵相向,如此不明不仁之人如何能够辅助好三法师,于情于理都必须出兵到信雄的领国,阻止他的军队。
    已经预见到事态发展的家康,仿佛已经看到了战乱的火种。以天下为目标,为了向世人夸示曾被信玄赞为东海第一弓取的家康仍然健在,作为织田同盟国的德川,不但仍然具有自己的地位甚至进而被天下人所承认。
    因此并非为了帮助深陷秀吉谋略之中的信雄,出兵救助信雄这件事,符合当前的德川家的方略,最终也能有效的达到自己的目的,家康就形势作出了如此的判断。最初的行动,以家康派遣石川数正,水野忠重,同胜正率军攻打岗田庄五郎固守的星崎城而揭开了序幕。
    结果在家康的预料之中,同时也在秀吉的预料之中进展着,战争从伊势波及到浓尾,秀吉统率的西军与家康所率的东军在小牧山对阵。这场会战中,四处攻击四周城池的西军的行动非常活跃,并且在主站场长久手,击溃了秀次军,尽管堀秀政非常善战,但因为池田恒兴父子,森长可战败身亡,最终给世人的印象是整体看来应该是德川方胜利。
    东西对决的会战初期,池田恒兴,森长可军势的去向被认为是可以左右战局的砝码,因此池田在得到了极多利益的承诺之后加入了秀吉方,然而池田,森在作战中的不协调,相继败亡导致秀吉失去了获胜的可能,最终只能接受了战略上的胜利战术上的失败这一结果。
    会战在长久手之战后双方都再没有大的动作,这段期间双方就在尾张蟹江城攻防战中僵持着,一天天的耗着时间,这期间秀吉又回了两次大坂,到了十一月,秀吉和信雄在伊势桑名以东,矢田川原会面,双方议和。看到了这个情势,家康于是整兵返回岗崎,秀吉也率军从伊势返回了大坂。
    喜六率领着从国元来的20人的草之党部下前往收集情报,每过一段时间都派人将新的情报送给兼续,现在则是自己亲口将概略的情况报告给兼续。
    “上月二十日左右,大坂派出了和睦的使者前往德川家”喜六说
    “恩”
    “既然已经与织田和解,对于在这场会战中唯一给自己莫大损伤的对手,招呼也不打就这样退兵的行为,大坂方面当然感觉非常不好”
    “这方面的后来的情况怎么样?”
    “在经过刚才所述的情况后,秀吉退回了大坂,但留了两三名使者去拜见了家康。了解了家康殿下对于和解的态度,具体的内容估计要等使者返回大坂后才能决定。但拒在场之人的传闻,家康殿下对与此事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大坂的使者在传达了秀吉的想法后也就返回了”
    “大坂方面要求的条件是什么?”
    “请求接纳家康殿下的一个儿子作养子。”
    “人质啊。长远来看的话,家康应该会接受的吧”
    “拒流言所传,不能保证消息的可靠,听说德川殿下本打算送同母异父的弟弟叫三朗四郎的人去大坂,但因为母亲的反对,现在正为是否要送儿子与义丸去而烦脑着”
    “哦?是亲生儿子吗?”
    “听说是德川殿下的次子,十一岁”
    “情况如何?家康会送这个儿子去吗?”
    “这种情况下,不知家康殿下会做怎样的判断,但是。。。”
    喜六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回忆着远方城下所听到的风闻。
    “关于这个与义丸,听说德川殿下的喜爱程度远不及已经死去的三郎信康”
    “哦?说的好可怜啊,为什么?”
    “是因为相貌丑陋”
    “哈哈,十一岁的小孩何谈什么相貌丑陋”兼续笑道
    “家康还有其他的孩子吗?”
    “还有个叫做竹千代的五岁的儿子”
    “恩”
    兼续用手支着头,长时间的沉默着,兼续无法判断这个和议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
    “这场会战中双方出动的兵力情况怎样?有调查吗?”
    “有。大坂方十万,加上从伊势赶来的羽柴秀长,筒井顺庆的二万兵马,合计十二万人,与之对阵的德川,织田联军合计一万八千”
    “这样也胜了,不愧是家康啊”兼续说
    “能从诸国召集到十二万人马,可见秀吉的势力有多大。不单纯是为了会战,可能也是为了向天下显示自己的力量吧”
    兼续接着说了些你辛苦了,没想到此次任务会耗费这么长时间等慰劳的话。
    “钱还有吗?”
    “确实是逗留了很长时间,不过钱还稍微剩了一点”
    “辛苦了,现在我写个条子给你,你回去到城里后,去她那领吧”
    “非常感谢”
    “刚才领你进来的小姓,说你是带着小孩一起来的,哪里的小孩?”
    “您听说了啊”喜六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特别的表情,“在乙吉村捡来的孩子。现在还有些事情比较的困惑”接着喜六简短的将事情讲了一遍。兼续恩,恩的应答着听完后说:
    “父母呢?听说了吗?”
    “母亲死了,父亲目前情况还不清楚”
    “从哪来的啊,这些孩子”
    “应该是从加贺过来的,究竟要去哪就不知道了,那孩子老是闭着嘴什么也不说”
    “恩”
    “身体很弱”
    喜六叹了口气接着说
    “来历方面会继续调查,暂时想先将十岁和四岁的兄妹收养。但这件事情需要主上的恩准,非常抱歉突然的提出来”
    “这样啊”兼续说“你刚说的看上去象武士的孩子?”
    “是的”
    “一会去领钱的时候让她看看吧,她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将事情经过讲给她听的话,应该会将女孩收养下来的。男孩一个人的话怎么样都要容易的多吧”
    “如果能这样的话就真是帮大忙了”喜六的脸看上去很高兴。
    “其他还有什么吗?”
    “遭到伊贺忍众的追杀”
    “从信浓来的吗?”兼续问。信浓并不全是上杉的势力范围,南半边被德川统治着。
    “其实是从岗崎城下就一直追着不放。最后只能引诱到境内伏击了他们。”喜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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