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景胜上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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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最初的鼓声,低沉的吟唱声逐渐响起的时候,兼续用目光向大谷吉继示意了一下,接着站起身,离开坐席。
大谷轻轻的表示了解。虽然目光里有些许疑惑,但并没有咎责的意思。大谷与石田同样,都是秀吉的小姓出身,去年获封五万石,成为敦贺城城主。有着与石田并称为器量人的评判,年龄大约三十岁出头,是名让人一见难忘的美男子。
但是皮肤里透着过分的青白,给人一种稍稍异样的感觉(健康第一:废话,大谷有皮肤病。。。)。用景胜的话来说,如女人的肌肤一般,白里透青,实在是有些显眼。然而,谈论时却异常的沉着少言,与石田大相径庭,显示出另一种异样的成熟风采。
————人才济济啊。
兼续与其会面后,立刻发出了如此的感叹。
兼续迅速的移动着脚步横穿过昏暗的本堂,来到了重重隔帐后的里面的一处房间。房间里面大约有十余名男子,一起注视着走进来的兼续。
不管是谁,都是眼角上扬,一副危险的表情。在房间的角落里,草的德平和静四郎也在,同样也是一脸阴沉。兼续微笑着静四郎示意后,坐了下来,把众人中的鹈枝九卫门叫到面前。
“还没到时间,放轻松点。”
兼续道。鹈枝回复说明白了。今天作为讨手的指挥,正是鹈枝。
鹈枝是景胜身边的近卫,擅长近身战斗,在战场上也有不俗的表现。三十五岁左右,骨骼粗大,有着岩石般固厚的胸膛。
“能剧共有三番,现在刚刚开始。在第二番结束的时候开始行动。”
兼续将注意力集中在耳朵。鼓声,笛声,远方的松涛声一般的吟唱声,清晰的落入耳中。能听的到吗?兼续问道,鹈枝用力的点头道:
“听得十分清楚。”
“好。能剧舞台就象之前看到的一样。摄津守(健康第一:指河田,这个官位名字实在是太淫贱了)就在廊桥的旁边,就是这里。”
兼续在塌塌米上用手指描画示意。
“主公和刑部大人都离这里很远,动手的时候不用过于担心。二番能结束的时候,分散开从这里进去,在摄津守背面的遮挡物附近准备,三番能一开始,毫不犹豫的进行斩杀。”
“明白”
“摄津守的家臣方面,同时刻会有其他人手负责动手,不必担心。”
兼续说完拜托了之后,站起身子。看着静四郎招了招手道:
“静四郎跟我一起走,现在开始有有趣的东西给你看哦。”
兼续带着静四郎,从库里走到了外面。四千的将兵大部分分散宿泊在寺门外的町家,附近的农家及空地上,在寺中的都是景胜的侧近,以及兼续等二,三名主要部将。
上条政繁及其一族在占据了附近的一坊,河田实亲则在寺门外的町家宿泊。
来到寺门附近,一团的警卫兵中,足助甚九郎走了出来迎接兼续。
“再过一会就要开始了哦”
兼续施施然说道
“河田乃豪勇之士,就算负了伤也有可能逃到这边来。到时务必在此将其讨杀。不能放他出去!”
“明白”甚九郎低头道。
“河田的两名家臣也同样。但是,和之前交待过的一样,不要向上条和他的家臣出手。什么也不要说,放他们过去就好。”
“十分明白了”
“彦助那边没什么变故吗?”
大关彦助率领着另一队人马,负责在远处监视河田的宿泊之处。
“刚刚有派人前来报告过,目前没什么异常动静。”
兼续仰起头看了看天空,日已西斜。不出意外的话最后能剧结束时应该是夕阳时分,到时昏暗的前庭应该会焚起篝火。
大谷刑部少辅,为了招待景胜一行,在中庭搭建了临时的能剧舞台,并准备在傍晚时分点起篝火助兴。但是,这篝火焚烧的将会是什么呢?兼续正想到这里,笛鼓,谣声静了下来,看样子一番能已经结束了。
“好吧,那就拜托了”
兼续向甚九郎嘱咐完,又看了一眼作为寺门警戒实在有点过多的警卫们,带着静四郎返回了寺内。
兼续回到坐席的时候,正与景胜交谈的大谷吉继将脸转了过来,眼睛注视着静四郎道:
“这个孩子是?”
“乃是与在下有血缘关系之人。”
兼续之语使得举座皆惊。
“这孩子非常喜欢能剧,在其再三恳求之下,在下擅作主张,将他带来一起观赏。”
说完之后,兼续眼睛瞟向在自己侧面的河田实亲所在的方向。瞬间脸色大变。哪里都没有看到河田的身影。坐席上空无一人。(健康第一:兼续大人啊,您不知道人有三急么?)
————冷静,冷静。
兼续暗暗的对自己念道。静静的看了看景胜的脸色,而景胜则只是面对着大谷,听着大谷的谈论不时的点着头,并没有回应兼续的目光。
兼续又偷偷窥探了一下斜后方的上条政繁的坐席。上条政繁还在。上条不知道正在和旁边的大谷的家臣说着什么。
兼续接着又再次用心的观察河田的坐席方向。看到了河田的家臣的脸,两人仍然坐在刚才相同的坐席上,与周围的人说着什么。一个人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中座确实是没人。
但是,到底去什么地方了?兼续想着。心里仍然没有平静下来。
二番能的鼓声响了起来,谣的吟唱声又开始了。观赏的众人也随之安静了下来。现在出场的是修罗物的八岛。
就这样能剧进行着。兼续耳朵里听着能乐,尖锐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空着的河田的坐席。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应该没有出错才对,兼续思索着。当能剧继续进行,到吟唱到浦之名,群鹤飞舞的时候,兼续挺起了身子。
就在此时,伴随着一阵粗重,急促混乱的脚步有人从廊桥那边冲了过来。正是河田。在后面追赶着河田的,是数名手持白刃的武士,正沿着廊桥追杀过来。河田的手中也握着短刀。
看到如此情景,在侧面观赏能剧的众人,不知是谁哇的一声,众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能剧艺人及一干杂役则躲到了舞台的角落里。
“肃静!”
站起身子,上前一步的兼续,大喊道。
“摄津守不法之事证据确实,余者静观即可!”
听闻此言的混乱中的众人,纷纷从廊桥下逃了出去,将侧面的坐席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来。就在这片空地上,河田从廊桥上跳了下来。
河田不知道在吼叫着什么,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仿佛赤口鬼(健康第一:又称八狱率神,负责在赤口大凶之日值班))一般的向着兼续怒目而视。河田就这样试图向着兼续冲过来,但却在愤怒中自己踩到了身上的长裾(健康第一:屁股部位的衣物的下摆,官位越高下摆越长,比如关白大概一丈五尺,殿上人大概七尺),膝盖弯折,手撑在地上。
紧跟在后追逐而来的一名讨手,一刀斩在河田的背上,但河田并没有倒下。河田迅速的站起身来面向刚斩了自己一刀的讨手,猛烈的挥刀斩了过去。从廊桥上跳下来的讨手们,也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一边移动一边向着河田攻击,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凄绝的乱斗。
此时的河田,好像是一头发狂的猛虎,硕大的身躯轻巧的转换着方向,忽而向左忽而向右。讨手中的一人闪避不及,被河田的身体猛烈的撞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起身,短刀已经刺入身体。然而剩下的四名讨手,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依然执拗的攻击着。
河田也已经满身创痍。身上的衣物被划的破破烂烂,姿势身法也变得逐渐迟钝起来,脸上,手上满是鲜血。僵持了片刻之后,河田突然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又击倒了两人。
但是,始终在正面冷静的展开攻击的鹈枝九卫门,趁着河田发动突击时所露出的空挡,挥出了致命的一击,河田的眉心,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斩痕。
河田,并没有立即倒下。一步,两步,往后退了些许,直直的盯着鹈枝。接着又慢慢转过身子,面向着兼续的方向,仿佛想吐吐沫,喉咙发出了一阵鸣叫。
但是,从口中溢出来的是猩红的血。河田,咯,咯的咳嗽着。接着双膝一软,跪倒在血泊之中,头慢慢的垂了下去,身体逐渐僵硬,接着被伐倒的大树般横倒在地。至死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那把短刀。骚乱中并没有看到河田家臣的身影。
“如各位所见”
兼续的声音又在场内响起。
“成败已定。保持肃静各回住所。以后会仔细说明,在此之前严禁骚乱,议论。违反者必将严惩。解散。”
随着兼续的话语结束,观看能剧的众将士们好象解开了咒缚一般有了动静,纷纷安静的退了出去。
兼续凝视着众人散去的方向,并没有发现上条政繁。估计见势不妙早已遁走了。
“刚才太失礼了。”
兼续,走到被一众家臣守护着坐在那里的大谷面前,郑重的低下头道。
“有些意料之外的情况,让您受惊了”
“呀,没什么”大谷刑部脸上露出了迷一般的微笑。
“能看到比能剧更精彩的修罗物,非常有趣,承蒙拜见。”
大谷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向着景胜说道。
“毕竟也算是见识到了上杉的作法。接下来应该还有事情要处理吧,那就不打扰了。”
“失礼了”
景胜面无表情的回答,大谷随站起身后,说道送刑部大人。
兼续将目光投往中庭。不知什么时候舞台附近已经没有人影。开始被暮色所笼罩的庭院里,只有在整理河田尸骸的人在默默的动作着。
“斩合的过程看到了吗?”
兼续向仍呆在身旁的静四郎道。静四郎铁青着脸,表情坚毅的默默点了点头。
先回德平那边去吧,说完后兼续追着景胜众人往外走去。
从敦贺出发的早上,下起了雨。
在通过近江的两日间,一直下着雨,不时还有寒风吹过,被雨淋湿的上杉将士们在风中颤抖着前行。行列之中,偷偷流传着这雨乃是河田大人的怨气所凝成的流言。
诛杀河田并没有造成什么混乱。将大谷刑部送走后,景胜在宿所召集全军诸将,通达了上条,河田二人准备离反之事。
而上条政繁的宿所也早已人去楼空,诸将也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没有人表示出任何不满。
但是,这件事情的事实并没有传递到末端的普通士兵那里。凄惨的诛杀的情景在下级士兵中悄悄流传,难免有人会疑心暗鬼。士兵之间一有小声议论的声音时,立刻会被其他人阻止。士兵们,对突然讨取大豪河田,放逐一门的上条政繁的寡然的主君不由得心生恐惧。
越前与近江的国境,是险峻的山区,通过山区沿着道路就来到琵琶湖旁,湖上同样是烟雨蒙蒙。
与主君相似的寡然的行列,淋着雨通过了近江路,六月七日早上雨终于停了,许久未见的阳光又挥洒在了行列上。那一天,上杉的四千军列进入了京都。在两个月以前,就已经派遣了先遣队入京,负责整理安排宿舍。景胜在抵达宿舍之后,立即派出了使者前往大坂通报秀吉,已经到达京都一事。
秀吉的使者也一同返回了。使者是石田三成。石田与景胜会面后,郑重的转达了秀吉对景胜上洛的慰问,并转赠了兵粮三百石。
接着,石田又将话题转移到景胜滞留期间的日程方面,十四日在大坂城与秀吉会见,二十二日前往御所参见。
将日程讲明之后,石田稍作寒暄后起身告辞。
看到前来送行的兼续,石田露出了奇妙的笑颜。
“摄津守好象被诛杀了啊”
“确实是。不过此乃上杉的家事。”
石田则当然当然的回答着:
“我们主公就是有这种恶癖啊,不是向这边出手就是向那边出手。劳贵殿下,诸位费心了。”
石田面带微笑的说完,转身上马,向大坂方向而去。